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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匡。”
“萧匡?”这回轮到余秭归瞪眼了。
“他连夜赶到下县,求我去救季君则。老幺是在奇怪他为何不求上官,改来求我。”见她凝眉,傅咸便知自己猜得没错。
“一则是我手里有一支流民军,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们原本是想卷起洪流给圣德一个教训。”说到这,他向王叔仁俯下身去,“师傅请放心,徒儿们不是不懂得家国大义之人。如今外患恶于昏君,内阁浊于新流,与其让弄臣把持朝政,不如救季君则一命。毕竟从方才之事可知,季君则……三哥还算没有迷失本性。”
语中似有欣慰,傅咸停了下又道:“再则萧匡之所以不去求自家舅舅,只有一个原因,因为郑铭背后的人就是……”
话未完,就见一道人影闯进众人的视线。
“是我,又怎样?”
眼角眉梢带抹漫不经心,上官走进门厅。待看到余秭归,眼波这才生动起来,荡着漾着,如融冰的春水,欢快像要溢出来。
“秭归,我来接你了。”
余秭归缓缓抬起头,看向他的月眸里有些沉思意味。见状,他轻轻一笑。“怎么?秭归很想知道?”
她看向他,那双黑眸虽有些狂狷,却坦坦荡荡没有丝毫回避。
“没错,为内阁出谋划策的是我,要杀季君则的也是我。行事不求天下大义,但求快活二字,这便是我上官意,也是你未来的夫君,秭归你可要明白了。”
执起她的手,带着不容拒绝的姿态,上官意看着她,眼中只有她。却不知方才的言论,激怒了未来的大舅哥。
“上官意你只顾自己泄愤,可知此举将引得鞑虏南侵,大魏将亡?”
听见也不答,直到见她蹙眉又想,上官才又笑道:“傻瓜,谁家天下又关你我何事?”
他亲亲热地执起她的手。“我知你心重,一心只有自己人。如今季君则罪名已定,圣德将死,再无人威胁你师门,你还要如何分心?明日就随我回金陵吧。”
他眼型本就极好,微微含怨便神采惑人,看得她心一软,说话就要答应。
“老幺。”
就听一声唤,她骤然回神,看向傅咸。
“明日你随十一回岭南。”
“六哥!”不满的是十一,不是她。
“十一,你不是已经决定走哪条路了么,难道你后悔了?”
“没……”
傅咸看眼上座,见师傅默认,他便道:“那就好,明日你就带着老幺回岭南。”
秭归。
老幺。
和我去金陵。
随十一回岭南。
傻瓜。
听话。
你一言我一语,充斥在她的耳边。余秭归垂下头,柔滑的黑发披顺下来,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缓缓地,她抽出被上官意握紧的手。美目浅浅一凝,映出众人愣怔的表情。
上官心思一动,想要将她捉在掌心。谁知她轻巧翻袖,就在他自以为捉住的瞬间,倏地消失了踪影。
身后,众人大气不敢出。直到十一瘫坐在地,道出大家的心声。
“完了,老幺生气了。”
脚下如风,余秭归跃进三条街外的上官府,也不敲门,她翻窗而入。
“未来舅——”
母字还挂在嘴边,萧匡便被来人拎到半空。真是吓死人的速度啊,眼前混成一色的景致,让他有点犯晕。
再回神,人已至京城最高的琉璃塔顶。
“听话,算个屁。”
“哈?”是风太大,还是他耳朵不好,他怎么听到一个不太文雅的词,萧匡不敢相信地看向眼前人。
身后束发横飞,耳垂浴血碧玺,余秭归月眸至清,带点内敛的霸气。
“想救季君则么?”
“想。”萧匡直起身。
“那就跟我走,带上所有可信之人。”
极目远望,那云山万重的朔北之地。
第十八章鸳鸯计
这就是未来舅母心中的可信之人?
京师的北城门外,看着余秭归带来两人,萧匡呆愣了。
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卫家这对主仆他是绝不会认错的。半个时辰之前,他与未来舅母分头行动,各自寻找可信之人。他二话不说,便拉上甫入京师的从鸾。从小到大哪回犯事他俩不是一起的,合作无间,两肋插刀,说的就是他和阿鸾啊。
本以为未来舅母心中可托付的,不是她的师兄,便是自己舅舅,害得他还忐忑了半天,却没想是这对主仆。
他能不能将此理解为自家舅舅仅有情路上的重大危机?毕竟,卫濯风可是传说中江湖上少有的四好男人。
他偷觑一眼身侧,只见余秭归与从鸾说笑着,神色依旧磊落坦荡,看不出一丝异样。
“萧匡,你这边的人到齐了么?”
他一怔,回过神来。“齐了,未来舅母呢?”
这称呼原本是笑谈,可在卫濯风面前他叫得肯定、笃定、毫不迟疑,毕竟自家舅舅他是力挺到底的。
“我请了濯风公子和高大侠。”
说着,卫濯风不改冷淡,只向他和从鸾颔首示意。这人怎么会愿意趟这浑水呢?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着实怪异了点。
“虽然还差一人……”余秭归遥望城门,旋即一笑,“那就上路吧。”
“还差谁?不用等么?”自她手里接过马缰,从鸾问。
“不用,他自会追上。”
“未来舅母。”看着不耐踱步的骏马,萧匡些微迷惑,“不是去救人么,骑马做什么?”
那人就在锦衣卫昭狱啊,要救人直接杀进去就是,用得着烈马奔腾,大张旗鼓么?
余秭归微微一笑,从包袱里取出一本《侠客游记》,这书虽纸张平展,可蓝皮封面微微泛白,一看便是经过反复阅读。她轻车熟路地开卷,手指其中一张地图,道:“我们要尽快赶去这里。”
“北狄的中都?”讶声的是从鸾。
余秭归笑笑颔首:“书上说每年北狄皇帝都会南下中都过冬。”
“北狄皇帝?这关北狄皇帝什么事?”萧匡完全跟不上她的节奏。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你说去做什么?”见他如吞蛋一般张着嘴,余秭归眨眼暗示道,“救一命取一命。”
想不通啊想不通,要救那人明明只要热血劫狱就好,为何要舍近求远去杀北狄皇帝?这两者有什么关系?是他太笨,还是未来舅母太跳脱?
萧匡百思不得其解地站在原地,就听她叹了口气,附耳道:“你当劫狱真能救得了季君则么?”
他一怔。
“那般不名誉的离开,季君则就再无将来了。对于一个浸淫官场数十载的人来说,那是生不如死。”
是了,其实他很明白。可即便如此,救不了那人的心,救得了身也就够了。说他自私自利也好,说他趁人之危也罢,他就是不能坐视那人赴死,就是不能啊。
将他的挣扎看在眼里,余秭归硬是将马缰塞进他的手里。“跟我走,季君则不仅无事,还可官复原职。”
闻言,萧匡心中的一角松动了,他慢慢握紧缰绳。
虽然他曾想过如果那人做不了官,就会接受自己也说不定,可……劫了昭狱会不会连累舅舅?舅舅若知道这一切又会怎样失望?
他不忍想,也不敢想。与其害人害己地将那人留在身边,不如恢复成以前那样,那样才是最好的。
想到这,萧匡翻身上马。
燕云百里无穷密,寒山数点未远时。
余秭归扬鞭一笑。“驾!”
天色渐渐沉暗下来,容府的门厅几个大男人急成一团。
“七师兄,找到了么?”十一迎前问道。
微地摇头,扇后容冶的表情稍稍扭曲。
“这下完蛋了。”
“怕个屁啊!老幺又不是气我们!”一把拎起软软落地的十一,荀刀瞥眼久未出声的两个男人。
虽同是喝茶,六哥微垂的眼中难掩隐忧,显然是在故作镇定。不像某人摸了虎须还不自知,真的很值得同情啊。也难怪,有谁想到五绝门下最爱记仇的,竟然是那个又水又温柔的老幺呢。
老幺进门时,他们不过是以一种独有的方式表达了一下对她的疼爱。以大压小,老幺做事,这本来就是天龙门的传统么。师兄弟哪一个不是这样经历过来的,稀松平常,习惯就好。谁知她记仇记了六年,直到他们大老爷们的可怜隐私全部暴露,才露出庐山真面目。
女儿身啊,十二岁就打遍师门无敌手的女儿身啊!若说那年被小自己八岁的老幺踢飞,他还能以“有此师弟就是师兄最大的荣誉”来自我安慰的话。那在得知老幺是女儿身这一残酷事实时,他能说什么?
虎背熊腰的大老爷们儿被一黄毛丫头压制得无力还击,再加上他年少轻狂时的“地图”秘密。
“受伤”严重的他跑到后山,捶胸大吼,痛声久久不绝。久久……久到他发现偷偷发泄的不止他一人,老七的猪油,老九的“遛鸟”,老十的月事带。
你心中的痛我懂,那一夜是师兄弟间从未有过的和谐……
这痛历久弥新,以至于每每面对老幺,都会觉得全身扒光,不仅脸上无光,更是今生无望。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怎会了解这种痛这种伤?
如今倒霉的换成了这两人,一个是心眼向来不好的六师兄,一个是臭屁得让人很想痛扁一顿的上官意。好啊好啊,风顺轮流转,今年到谁家。老天果然是公平的,来吧老幺,八哥绝对力挺你!
荀刀如是想着,回头只见扇后容七笑得阴险,哪还有方才的忧虑之色。就连老九那死鱼眼都难掩兴奋,更别提背墙闷笑得老十。一切尽在不言中,兄弟暗爽在心头。
几人正幸灾乐祸着,就听前院的伙计过来传话,说上官府的总管到了。
向厅里有礼一福,玉罗看向自家主人。“少主,余姑娘的行李不见了。”
闻言,暗爽四兄弟肩膀皆是一垮,互视的眼中笑意全无,
“不见了?”上官瞥眼道。
“是,接到少主的命令后,玉罗便去了姑娘房中,可行李已经不见了。”
上官蹙眉。“你看她有没有落下什么,比如那本《侠客游记》。”
“《侠客游记》?”
“对对,那本《侠客游记》是师弟的宝贝,她没事就会记上几页,到哪儿都不会落下的。”十一附和道。
沉思了半晌,玉罗轻轻摇。上官轻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