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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依没有作声,他终于作出了决定,说:
“我设法完成您的请求,但得有一定的条件。”
客人理解地点了下头。
“关于收到我所需要的原件,我不会开任何收据。还有,我必须知道是谁把我的名字告诉您的,为什么您正是来找我。”
客人摇了摇头,好像在掂量条件的份量,他回答说:
“开收据是愚不可及的行为,我目前的处境就是证明。谁告诉我的,我不能说,因为我下过保证的。我爸爸是个聪明人,他常说,一个人的价值取决于他对诺言的履行程度。尊敬的波里斯·彼得罗维奇,我相信您的承诺。”
“好,萨莫依洛夫先生。”加依把信封收进展子里。“请您留下您的名片,我会给您挂电话的。”
“您就不必麻烦了,我自己会来的……”
“把您的名片给我,”加依打断他的话。我得从确定您是什么人开始。
“您英明,”客人把名片放在桌上,鞠躬退出。
波里斯·彼得罗维奇·加依开始新生活了,尽管在看名片的那一刻也不怀疑这一点。名片上简单地印着:“萨莫依洛夫·维克多·谢尔盖耶维奇,电视机修理工程师。”
第四章
十一月二十五日星期一,密探们的办公室里,一切的东西都摆在老地方,像一个星期以前一样。当时奥尔洛夫将军“建议”古罗夫上校采取措施,查出那些受人之托,向个人或组织索债的人和组织。对那些不同意付钱的人,他们就予以“消除”,译成俄语,就是打死。
一个星期之中,没有发生任何重大变化,除开斯坦尼斯拉夫·克里亚奇科没在桌旁写字,而是坐在自己的围椅上望着窗户以外,古罗夫呢,则按老习惯,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为什么你不说话?”古罗夫停在克里亚奇科的对面。“我没想出办法使我们走出死胡同以前,你就老是这么等着吗?”
“你太顽固了,列夫·伊凡诺维奇,我不打算改造你。愚蠢、毫无意义,而对我这个下级来说,还不无危险。‘死胡同’这话是你,而不是我说出来的。我们也不是第一次从它里面爬出来过,而且出路早已知道,那就是全速后退,退到岔路口,寻找新的路。阿里亚辛的说法,是虚伪的。”
“阿里亚辛的哥哥被杀死了吗?是事实。有人对阿里亚辛进行监视吗?那也是事实。”
“阿里亚辛拒绝作证吗?是事实。”克里亚奇科弯起了一个手指头。“对监视他的人进行检查,毫无结果。这也是事实。我告诉你,这只玻璃缸里没有鱼,没什么可捉的。”
“那你有另一只玻璃缸啰?”古罗夫问道。
“我有一位上级首长。他是侦查天才,应该把我带到大道上。”
两位密探之间诸如此类的冲突,并不经常发生,也完全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在这类情况下,他们很像训练中的职业拳击手,你一拳、我一拳地相互狠揍,企图打破对方的防守,然后不慌不忙地洗淋浴、按摩肿起的筋肉,心平气和地谈天说地。
“上级首长的存在并没有解除你独立思考的义务。阿里亚辛显然是害怕,但他没去同那些有权势的势力接触。他指望着什么呢?”
“阿里亚辛与贷款的人一定有着我们所不知道的默契。”克里亚奇科回答。“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有人要监视他?”
“他们怕他跑掉,去境外找人,那事情就麻烦而且花费很大了。如果我不是侦查小组的成员的话,正在发生的一切,我都能理解。这一切都是很奇怪的。为什么要使用为代表团服务的汽车?为什么监视的人有四个,其实两个就足够了?你回答呀,斯坦尼斯拉夫,干嘛老望着窗外呢?”
“你在办公室里像疯子似地走来走去,我并没有责备你嘛。”克里亚奇科坐在围椅上转了一下。“你忘了我们是在俄罗斯,在这里最最荒唐的错误和矛盾,可以构成事物的本质。为什么汽车是为代表团服务的车库里的呢?老板给车子付了钱嘛,我的一位朋友在车库里工作。我既然可以同朋友分享,为什么还要把钱交给别人呢?为什么两个人够了要派四个人呢?工资开得高,工作又干净,可以随意兜风,只要动动眼睛就行嘛。领导坐在办公室里,随便什么都可以解释清楚。比方说,你可以撒谎,说目标好动,常常去大商店,两个人看不住。”
“你说吧,其实只要你说自己对谎言也不相信就行了。”古罗夫坐在一张不属于任何人的、靠办公室左墙边摆着的桌子边缘上。“问题是专业人员提出来的,他们全都考虑好了,他们很清楚知道,哪里两个人就够,哪里需要四个人。你同这些人交谈过的,你自己就常说,有两个人经验丰富,可另外两个是随便请来的。原来他们不过是把我们的脑袋搞混,好像是在用饵鱼钓鱼似的。”
“你这一辈子也没钓过鱼,”克里亚奇科卟嗤一笑。“你只知道这个词,却不懂得它的意思,如果要用钓鱼来作比,那他们也不是用饵鱼来钓我们,因为我们永远不会去抢吃这样的腐臭食物。很可能他们把我们诱到某个地方吃东西,是想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我们。”
古罗夫把一支刚刚从烟盒里拿出来的香烟,揉成一团,注意地望了朋友一眼,然后从桌子上爬下来,但没有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而是不慌不忙地回到自己的坐位上,牢牢地坐在围椅里,开始沉思默想。斯坦尼斯拉夫不明白他说了什么话,使朋友那么忧心,所以他也静了下来,等待古罗夫说出什么话来。
“你说坐在车子里跟踪阿里亚辛的四个人之中,有一个前不久是刑事侦查局的工作人员。”古罗夫靠在桌子上,面孔突然缩了下去,他前不久那种漫不经心、懒洋洋的神态已经完全没有了。
“唔?”伙伴的紧张心情传给了斯坦尼斯拉夫。“杜罗夫·阿尔焦姆·格里戈利耶维奇,区局的侦查主任,在民警局工作十五年,三十八岁,因为经常酗酒而被开除。”
“三十八岁、十五年工作、经验丰富、精力充沛,而且是个侦查主任。”古罗夫摇了摇头。“你同他交谈时,嗅出气味了没有?他的脸庞怎么样?你明白我指的是什么吗?”
“气味是有的,”克里亚奇科沉思地说。“但是,你明白吗,那不是焦味,而是很新鲜的气味,就像一个人刚刚喝了两小杯酒那样的气味。他的脸庞很端正、平滑,看起来比他的年龄年轻些。我当时大吃了一惊……这个过去的侦查员好像有点不大对劲,眼睛明亮,人很狡猾,我觉得他认识我。他有两次收起过微笑,似乎想按他自己的方式开一下玩笑,但他改变了主意。他现在在‘弗拉明戈’赌场当保镖。”
“等一等,等一等,大概三个月前,有人同我谈起过这家赌场。”古罗夫用手指啪的一声打了个榧子。“对了,是哈里托诺夫。赌场换了老板。好,我忘了。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年纪、这样长的工龄,却只是个区的侦查主任。”
“干部处的人说他一连几个月酗酒。”
“我们这里的人一旦被开除,干部处的人就可能说他杀死了亲娘老子。爱吵架的性格使他得罪了领导,所以没要他了。他现在在赌场当保卫,工作主要在晚上,这就是说杜罗夫白天有空。坐在汽车里跟踪一个花花公子,并不要求什么侦查经验。有趣的是,斯坦尼斯拉夫,你说的鱼饵和车上存在一个过去的刑事侦查员,却使人产生一些很不好的阴暗想法。”
“有人正准备把你我消灭掉。”克里亚奇科冲口而出。
“你是个粗暴的人,斯坦尼斯拉夫。既粗暴,又头脑简单。”古罗夫站起身来,锁上保险柜。“在对人讲这类话之前,应该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就是死,也得让他好好吃顿饱饭嘛。”
“我就是赴汤蹈火也跟着你,要是去食堂,我就跑着去。”克里亚奇科回答。
被民警局开除出去的巴维尔·彼得罗维奇·乌索夫上校在一位政府委员的别墅里搞保卫工作。那座别墅坐落在莫斯科近郊最著名的风景名胜地之一的尼科林山上。
不但侦缉、侦查人员,就是法官们都不怀疑乌索夫收取过贿赂,给犯罪分子提供过珍贵的情报,特别是事先通报埋伏情况。法院里有一条尽人皆知的真理:知道是一回事,证明又是绝然不同的另一回事。由于证据不足,对乌索夫的刑事调查,停止了。这位前上校被解除了关押,获得了释放,部里谣传他将提出起诉,要求补偿他在四个月关押期间所受到的损失。不过,乌索夫悄悄地走了,也许与以前的某个同事有电话联系,但奥尔洛夫将军也好,古罗夫上校也好,对他都毫无所闻。
就是这样,内务部过去的一位处长现在当上了保卫员,而且非常满意。几十年来在我们的脑海中,别墅是与破破烂烂的设施连在一起的、房顶漏雨、台阶倒塌、厕所倾斜……
难道您不想要有栏杆的石头房屋、五间卧室、三间浴室和不知道从哪里运来的厨房吗?为了充分利用这里的全套设备,需要进宇航员训练队学习呢。你想要吗?您当上部长,口里说着人民的福利,可从早到晚您却关心自己的需要,也许这样还会走运。我们的报刊什么都写,甚至骂娘,但对于部长竞选,却只字不提,记者是自由的,大胆而富有幻想力。今天你写部长竞选,明天地球就会翻过来,上层的某个人物就会倒台,人家就会把部长的那把交椅交给你来坐。
巴维尔·彼得罗维奇·乌索夫没有参加过任何竞争。释放以后,他给某些人打电话,表示自己愿意效劳。在刑侦机关多年的工作,加上在刑侦方面的关系,都马上起作用了。于是这位被开除的上校接到了一系列的建议,使大家大吃一惊的是,他却选择了保卫员这个不起眼的职务。他被安顿在老爷公馆近旁的一座很小的房子里,两个小房间,一间厨房、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