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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还有两个妹子,可以承欢朝夕,爹爹不必过伤。孩儿请明日便去,令爹爹早脱缧绁。”华刺史道:“孩儿之言,足见大孝,明日便烦你蒋家哥哥,拿我的官衔帖子,送你进去。”正说话间,张澄江、顾跃仙两人都到了,与蒋青岩见了礼,又向碧烟作了揖。两人细看碧烟,心下暗暗惊讶道:“蒋兄敢是在天上去来,不然怎能得这一个仙子!那杨素者言生,好造化也。”此间同在所中的人,都在暗下偷看,都道原来华公有此美女,那杨素怎肯甘心。
话休饶舌。再说华夫人坐了一会,自带碧烟回寓去了。蒋青岩和张、顾三人陪华刺史坐谈,只因那所中人众,绝不曾说起那苏州、维扬之事,况蒋青岩先有院子进京,华刺史夫妇及张、顾二人已都知道了,惟有张澄江向蒋青岩悄悄恭喜。到是顾跃仙止住。蒋青岩笑道:“别后的话也长,事也多,待正经事妥了,再细细陈说。”翁婿四人谈了一回,蒋青岩便拉了张、顾二人一同回原日的下处去。到晚间,三人同去会李半仙,谢他一向周旋之德,半仙忙问道:“可曾觅得美人来?”蒋青岩道:“美人已觅有了,现在家岳母下处,拟明日送入越府,特来请教。”李半仙道:“恭喜,恭喜!越公连日抱恙,今早皇上造官问安,尚未全愈,三位也不要管他闲事,明早先待老拙进去,与他说声,三位随后便送那美人进去。”蒋青岩等三人一齐应诺起身,李半仙道:“蒋先生今日远来,老拙有一杯水酒,替先生洗程,敢屈张先生和顾先生奉陪。”蒋青岩连连称谢,三人从新坐下。不一会佳肴罗列,美酒齐斟,宾主四人畅饮。饮到中间,李半仙道:“老拙今早在越府见报上有吏部一本,为缺人才事,他本上道:‘前朝的名宦旧绅,都观望不出,并其子弟都拘阻不容应试,其中岂无抱王佐之才、怀经济之策者。当今中外一统,急宜选才守成,以求王治。伏乞陛下速下严旨,庶使矫名窃誉者,无敢吠尧;怀瑾握瑜者,终能用汉。’奉圣旨:‘这一本说得是,该各道节度使及守土官,速查各地方所有陈朝旧绅,除年六十以外者准致仕,其未及六十者,俱勒令赴京.照职补用,如有冒推老病、故为观望者,以叛逆论;其旧绅子弟,亦该查明,令赴职,有违避高尚者,亦以叛逆定罪。该各节度官知道。’闻这旨一下到各地方去了,依老拙看,这旨意十分严厉,三位料难脱索,老拙的相法就要应了。”蒋青岩等三人听得此言,都着一惊,面面相视。李半他知他三人不愿取功名,劝道:“三位先生休得太迂,年青才大,正是功名路上人,且尊相已定,边天不祥;况三位先生原只当是未嫁的女子,比那再婚不同,三位先生休要错过。”三人道:“先生见教极是,只恐有见识的女子,宁甘终老深闺,必不肯失身匪人,以辱父母。”李半仙过:“老拙非敢相强,但恐有患于三位耳。”蒋青岩等三人因这一番议论,都快快不乐。李半仙又道:“这些事且丢开,敢问蒋先生此行,老拙看的气色可曾有些应验么?”蒋青岩道:“极验,极验,件件不差,若论先生的相法,真可谓神仙,岂但半仙而已。只是说来话长,待明日家岳之事妥后,大家相聚一处,待学生细细说与先生听。”四人又饮了一回,方才作别回寓。
蒋青岩、张澄江、顾跃仙同坐在厅中,蒋青岩道:“适闻半仙之话,我们三人将来想个甚么脱身之计?”张澄江道:“这是奉严旨的事,地方才必不肯轻视,我们又无多金买嘱;且法令之初,万一不济,岂不累及身家性命。不若依了半仙之言,趁在京之便,我们三人拼了做一起吧。”蒋青岩道:“待明日再与岳父商量,看岳父主意如何。”三人说了一会,三人睡了。
天明起来,梳洗完毕,打听李半仙已进越公府中去了,三人齐到华刺史身边。华刺史写一个官衔帖,付与蒋青岩,蒋青岩连忙到华夫人下处,见过华夫人,再去看碧烟。只见碧烟打扮得描不成,画不就,坐在房中下泪。见蒋青岩到了,忙忙立起身来。蒋青岩心中甚是割舍不下,也不觉流泪,说道:“小娘子,今日之事,实不得已,望小娘子忍耐,作速前去,不用悲伤。”碧烟只得揩了眼泪。蒋青岩出来,问左右轿子可曾齐备,左右道:“齐备多时。”蒋青岩忙请碧烟上轿。此时华夫人也舍他不得,当真掉下泪来,分付院子跟蒋青岩和碧烟前去。碧烟没奈何,吞声上轿,竟望杨素府中来。不一会到了杨府门首,蒋青岩看那门首,好生威武。怎见得:
棨戟森森,弓刀凛凛。金兽面耀日辉煌,帅字旗临风飞舞。半掩朱门,上书开国元勋之第;遥连紫禁,同推一人以下之尊。文官武将,锦玉联翩;骏马香车,风尘驰骤。连因抱病罢笙歌,何事暮年贪美色。
蒋青岩分付将碧烟的轿子歇在一边,他自己走到门首来打探,只见门内一个官儿,锦衣乌帽,走上前来,向着蒋青岩问道:“秀才可是替华刺史送美人来的么?适间令公爷传谕,着小官在此伺候。秀才可有手本在此,待我去传禀。”蒋青岩忙将华刺史的官衔帖子送与那官儿,那官儿连忙进府去了。蒋青岩走到轿子边,向碧烟道:“小娘子,那门官已进去传禀了,小娘子切记好生答应;舟中之言,切须在念。”碧烟道:“相公放心,倘不如愿,请以死报。”话犹未完,那官儿同了李半仙已到轿前,说道:“请美人到二门外下轿,令公有恙,蒋先生不须进见吧。”蒋青岩道:“如此学生只在左右候个回音便了。”
不说蒋青岩在外等候回音,且说柳碧烟的轿子同李半仙和那官儿到了二门,请碧烟下了轿。李半仙将那碧烟一看,心中惊道:“怎生又是一位夫人之相!”那府中的人看了碧烟,个个魂消。走到第五重门,那官儿转去了,门内许多姬妾侍儿相迎,见了碧烟,个个退步。这李半仙年老,久作入幕之宾,竟领碧烟来到杨素榻前,那榻前说不尽的珠围翠绕,富丽非凡。李半仙指碧烟朝上拜了四拜,立起身来。那杨素看见碧烟的容貌,心下分快乐,觉得病体好了几分,问道:“你是那华刺史第几个女儿,唤甚名宇,今年多少年纪?”碧烟道:“妾乃华刺史的长女,名唤柔玉,今年一十八岁。”杨素点头道:“你就是华柔玉么?好,好,果然名不虚传。你可用心服事我几年,待我百年将近,寻一个才子配你。”叫左右侍儿去取旧日红拂房中的锁钥,付与碧烟道:“房中一切俱有。”碧烟拜领。杨素向李半仙道:“李丈,你可去对那华家的来人说,我甚欢喜,明日便放他主人,叫他主人还在京多住几时,待我病体安痊,还要请他相会。”又分咐左右去取黄金一百两,与华刺史补作聘金;白银一百两,赏与来人折酒饭,左右领命。不一会,黄金、白银排得停当,着一个钦赐的内监棒了,随李半仙出来。李半仙又着先前那传帖的官儿,去请了蒋青岩到二门边,将杨素分付的话及杨素欢喜之意,细细与蒋青岩说了,然后将黄金、白银交与蒋青岩。蒋青岩接了,谢过李半仙,忙忙来回覆华刺史夫妇。华刺史夫妇甚喜,感激蒋青岩不尽。张澄江和顾跃仙两人也向蒋青岩作揖,谢道:“我们三人之事,却累吾兄一人受劳。今日功成,小弟二人坐沾其德,心中之感,真不可言尽。”蒋青岩谦逊不已。华刺史要将杨素送的金子送与蒋青岩,蒋青岩道:“今日之事,虽为岳父,实小婿自为,此金只可留谢李半仙,小婿要他何用!”华刺史道:“贤婿既然如此推功让德,这金子就烦贤婿带去,送与李半仙,道老夫明早出去,再当登谢。”蒋青岩道:“这却有理,待小弟晚间送去。”
正说间,忽听得所门外边有人喧嚷。华刺史方欲问时,只见一个管所的官儿,进来报道:“杨令公差官在外堂,请华老爷相会。”华刺史听得,忙整衣冠出来相见,那差官见了华刺史,深深作揖道:“小官奉令公爷钧旨,清华老爷回寓,待令公老爷病愈时,回旨便了。”华刺史向差官深谢,要留那差官待茶,那差官忙忙作别去了。
华刺史欢天喜地,分付院子收拾行李,先挑到华夫人寓所,华刺史翁婿四人,随后步行而来。华夫人见了,喜得手舞足蹈。当日三个女婿公同替丈人庆贺,席间蒋青岩将昨夜李半仙对他说吏部本内的事情及圣旨批行一节告诉华刺史。华刺史道:“怎又有这节事,这却是违背不得的.到亏老夫多生几年,不然也是这网中之人了,只有三位贤婿却逃避不去了。于今风波最大,祖宗血食、身家性命要紧,不可儿戏。”蒋青岩道:“小婿们正要请教岳丈,如此怎生是好?”顾跃他又将李半仙劝他三人的话述了一遍。华刺史道:“此人之言,亦是正理,假令三位的令尊在时,老夫就不敢劝贤婿出仕了。”蒋青岩道:“做便去做,只未免有负先人之志。”华刺史道:“贤婿实忠孝之心,怎奈势不由己,且自古亦未有子孙高尚者。趁老夫同在京中,看三位贤婿取了金紫,一路回去完婚,也是才人快事,贤婿们不用迟疑。”蒋青岩和张澄江、顾跃仙等听了华刺史之言,俱已心从。
四人饮到日暮,华刺史分付雇了四乘轿子,四人坐了,带了拜帖和杨素送的一百两金子,同来拜谢李半仙。正值李半仙回来,门上传了帖,李半仙连忙出迎,宾主五人同到厅上行礼。华刺史向李半仙拜谢,李半仙道:“老先生休要折杀了老拙,今日之喜,实皆令婿蒋先生之力,与老先生之福,老拙何功。”华刺史又将那黄金送与他,他再三不受,强之不已,李半仙只取了一锭,其余仍着华家院子收回。李半仙道:“老拙早间见那位美人,却又是一位贵相,恐将来又是一个红拂。”华刺史道:“久闻老思兄风鉴如神,不知老夫的相上,将来可得老死红尘否?”李半仙定晴将华刺史看了一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