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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媒-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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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绝色,惟有吴门与维扬还有,我于今先到吴门去寻觅一回,再到维扬,料然必不脱空。”算计已定,一路上风雪奔驰,行了一月有零,已是十月下旬了。
  到了苏州,蒋青岩分付船家将船摇到虎丘寺前,到寺内看了下处,安置了行李。这日天色已晚,不便就进城去寻媒婆,只得且住下。吃了茶饭,着院子看了行李,唤伴云相随,到千人石上及生公讲堂前随喜了一回,又到回廊下来瞻眺,只见暮烟如海,落木吟风,那阊门内外,灯火连绵,好一片夜景。再回头时,见一弯新月早挂峰顶。蒋青岩不觉动了客中之感,又念着柔玉小姐,信口做了一首词儿,道:
  
  峰头月,暮烟如海溪光白,溪光白,寒鸦古木,雁声悲切。止因有个人难撇,驱驰不避风和雪。风和雪,几时偎倚,共成温热。
                       右调《忆秦娥》
  蒋青岩做了这首词儿,自己吟咏了几遍,转到大雄宝殿上来随喜。见那殿上摆得香花灯烛,齐齐楚楚,四壁满挂佛像,梁上绣缥缎一二十,众禅僧在那里打点开经,见蒋青岩进殿,大家都来问讯。蒋青岩问道:“宝刹做甚么法事?”那众和尚答道:“正是。明日十日,是城内陆学士的夫人七十大寿,他三位公子在敞寺做三旦夕报恩延行水陆道场,故此今夜开经,明日这寺内甚是热闻,居士早些来随喜。”蒋青岩听了,也不在意,竟别了众和尚,回到寓所,当夜不题。
  次日未及五鼓,便听得人声嘈杂,殿上钟鼓齐鸣,吵得蒋青岩不能安枕。没奈何,在枕上支吾了半夜。将及天明,便起来梳洗,院子收拾早茶来吃了。蒋青岩也无心去看做道场,着伴云守下处,自己带了院子,从人空里挤出门,叫了一只小船,望阊门而来。到了城中,也去拜了几个相知,又去托了几个媒婆,混了半日,方才回来。
  却说那些媒婆,当下就悄悄向院子问了蒋青岩的脚色,听得是司马的公子,心中都想要赚一个大包儿,便各人争先去访问。却早有许多小人知道了。到第二日就有来请蒋青岩去相的,蒋青岩也不怕烦琐,听说便去看看,其人都甚中平。第三日是陆学士家道场圆满之日,这虎丘寺中人山人海,男女混杂,都来随喜烧香,其中也有大家的宅眷。蒋青岩坐在房中,听得伴云和院子在厨房中说道:“那一个女眷年少,生得标致;那一个婢子,生得风骚;那一个妆扮得整齐;那一个的脚有一尺来长。”蒋青岩听得不觉心动,走出房来,也不到大殿上去,却立在金刚殿门首台坡上,看那来来往往的男女。不料那些男女们见蒋青岩生得风流年少,人人反要看蒋青岩几眼。过了半晌,绝不见一个好妇女。蒋青岩正看得没兴,只见一个带孝的老妇人,领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身穿缟素,从殿上走出来,那女子果然生得鸠娜。怎见得,有词为证:
  
  艳质偏宜缟素,天资不屑铅笔。才披短发学堆鸦,两道春山如画。对众深怀腼腆,何人使近喧哗。娉娉婷婷一娇娃,料得芳年二八。
                      右调《西江月》
  蒋青岩看了,甚觉动心,便随着那女子走下台坡来。只听得后面有人低低道:“原来就是他的女儿,果然生得好,便是数百金也值。”蒋青岩听得,正打着自己的心事,忙转过头来,往后一看,却有两个已老学少、似文实俗的人,一个头戴二寸高的方巾,直贴着头皮;一个头戴五尺长的披片巾,真盖着眉毛和鼻子,都穿的是水田直掇。蒋青岩便住了,有意要向那两人问那女子的根底。那两人也便立住不动,看着蒋青岩拱手道:“蒋先生象是看动了火了,何不娶他回去做个宠夫人。”蒋青岩道:“学生与二位素未识荆,何以得知贱性?”那两人道:“蒋司马的公子,何人不知!”蒋青岩道:“请问二位贵姓尊表?”那戴方巾的道:“小弟贱姓脱,小字太虚。”戴披巾的道:“小弟贱姓邦,小字子玄。小弟二人正要到尊寓奉拜,因贱名在小价身边,小价一时走散,不意到先与先生相遇于此。”蒋青岩道:“既忝神交,何须用柬,便同到小离一谈何妨。”脱太虚闻言,看看邦子玄道:“久闻蒋先生为人四海,果然名不虚传。我两人竟同到蒋先生尊寓认认,也好时常去领教。”邦子玄道:“言之有理。”三人竟携了手,同蒋青岩到寓中,蒋青岩与他二人从新施礼,宾主三人坐下。蒋青岩道:“适才同见的那女子,果然有几分姿色,听得二位在背后的说话,象是晓得他的根底,不知肯见教否?”脱太虚得:“那女子是敝府第一人,他父亲姓马,与小弟们相知,也是个妙人,琴棋书画皆能,止生这一女,见此女人品出色,资性聪明,便把自己所能的事都教与他。这马朋友不幸去春没了,此女与寡母相依度日,尚未许人。”蒋青岩道:“可知他要嫁何等之人?”邦子玄道:“那样聪明绝色的女子,自然嫁个风流儒雅的男人。只他母亲不是亲母,有些可笑,也不管做大做小,是村是俗,他只要五百两银子,一边对银,一边上轿,所以一时没得这样大老官。”蒋青岩闻言,心中暗喜,便向脱、邦两人道:“他若果肯与人作小时,学生此来,特为此事,敢求二位作伐,倘得成就,自当重谢。”脱、邦二人道:“此事不难,那女子若见了先生这样风流人品,料应欢喜,只是五百两银子,却少不得他的。”蒋青岩道:“他若允时,便依他的数目也使得。”脱、邦二人道:“既然如此,小弟二人即刻就去与他讲,明早便有回音。”蒋青岩道:“如此极感,千万明早与学生一信。”脱、邦二人齐声应诺,告别而去。蒋青岩坐在寓中想道:“这两人象是这苏州的老白相,单替人管这些闲事的,料非无影之谈;且那女子虽不及柔玉小姐,却也看得过了,若得成就,也不负我这番奔走。”当日不题。
  次日饭后,果然脱太虚、邦子玄二人吃得醉醺醺的来了,蒋青岩忙忙接住问道:“那事可有些妥局么?”脱、邦二人道:“恭喜,恭喜!一说便妥了,明日便可行事,蒋先生可将五百之数备办停当,银色要高,小弟二人明早饭后同在三塘右首浪船上奉候,先生带了银子,一齐到马家成事,如何?”蒋青岩闻言甚喜,分付院子去买酒肴,留他二人饮酒,他二人也不推辞,豪餐痛饮一回,方才起身。蒋青岩关上房门,去查点身边那银子,共存七百五十两,当下将两个皮拜盒盛了五百两,又将一个红封封了二十两,打点停当。次日饭后,叫了一只小船,着伴云和院子各捧了一个拜盒,一同上船,到三塘上来,找那脱太虚的浪船。正找寻间,只见脱太虚早已站在一只船头上相迎。蒋青岩同进舱内,那舱内满满坐了一二十个人,脱太虚遂叫蒋家院子和伴云将拜盒安在旁边一张桌上,那些人个个恭恭敬敬,都来向蒋青岩见礼,每人作下揖去,口中便有许多久仰渴慕,说个不了。刚刚这个作完了,那个又上,蒋青岩不起头,作了二十多个揖,足足有两个多时辰,然后安坐。只听得院子与伴云也在前舱同几个小厮谦逊唱诺哩。蒋青岩正要开口,那脱太虚便说道:“昨约先生今日来成事,不料那女子又有一个母舅在内大吵,不肯将甥女速嫁,正要来奉复,恰好先生到了。”蒋青岩道:“他母舅既然不肯,学生也不好强他。”邦子玄道:“正是。先生且将白物带回,待小弟们再去求他,若得他母舅肯了,即来报命。”蒋青岩闻言,仍旧教院子和伴云捧了拜金,怏怏而归。
  过了两三日不见一个回信,蒋青岩也只道是那女子的母舅不肯,也便丢下了。又过了两日,一起媒婆来说,有个女子,要请蒋青岩去看。蒋青岩留众媒婆吃茶,众媒婆问道:“连日可曾看几家么?”蒋青岩即便将前日脱太虚、邦子玄说那马家女子的一节事,与众媒婆说,众媒婆惊道:“相公,你遇了骗子了!我们这城内那有甚马家女子,那脱太虚和邦子玄是两个大骗子的绰号,这两人单在城外伙同地棍拐骗来往的公子客商,他的骗法鬼神莫测,本地方官要拿他之时,他不是一溜,便是用钱买嘱,因此再不得除害。蒋相公,你可曾有银子落他的手,过他的眼么?”蒋青岩听了这篇话,心中大惊,说道:“原来他两人是骗子,我到不曾留心。幸得我前日的五百两银子,只拿到他说话的船上,放了一会,还不曾过他的手。”众媒婆道:“不好了,中了他的计了!相公你回来,可曾打开银子看看?”蒋青岩道:“不曾开看。”众媒婆道:“蒋相公,你快去打开看看,只怕已被他脱骗去了。”蒋青岩忙去开了拜盒看时,不觉失声道:“呀!好怪事,怎生却是两拜盒鹅卵石了。”众媒婆听了道:“如何?已被他脱骗去了。”蒋青岩道:“奇哉,奇哉!银子事小,我只不信那骗子是个甚么法儿,便会抵换得去。我前日的拜盒放在桌子上,并不曾转身,不过只作得几个揖,那两个骗子又不曾近我的拜盒,怎得到手,此事真叫我解不出。”众媒婆笑道:“是了,是了。前日同相公作揖,可有许多人么?”蒋青岩道:“正是。”众媒婆道:“可是那些人同相公作揖之时,一个未完,一个又上,口中唠唠叨叨,一个揖作到地下,半晌不肯起来么?”蒋青岩道:“你说得不差。”众媒婆道:“相公,你作揖之时便着了他的手了,那叫个地皮遮眼之计,只怕那时连盛管家也被他弄到一边作揖唱诺哩。”蒋青岩不觉笑道:“你一发说着了,这苏州的人心怎生这般奸险?于今料无追寻之处,且去看你们说的这个女子如何,再做道理。”
  却说那院子和伴云在旁听了这一响,又见银子被人骗去了,两人气得眼睛睁得灯盏般大。院子道:“相公,难道白晃晃的五百两银子,被人揭去就罢了?我小人从少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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