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热门书库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一九七四年的忧愁与美丽-第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么多年了,那一段往事总在我心里,有如一条埋藏的河流一样时时涌动。我不知它为什么要涌动,我不知我为什么总会怀想那一段心事,我甚至不知道它叫不叫心事,这无从命名的往事。
  我想了许多字和词来称呼你,我的朋友。娟或者雯,南或者微,每一个字都是轻声,有如你说话的声音。隔了许多年望去,我想起你的声音总是低微,当你大声说话时就会让我诧异,诧异那不是你的声音,有如当你笑起来,我就会比你更大声地笑起来,好像一种支持一样,好像一种放纵一样。
  但那都不是你的名字,事实上我不能说出你的名字,永远不能,有如我希望你根本把我忘记。当你彻底忘记,那就是一种安慰,忘掉我们有过的那么一段无望的、困难的日子,那种无望和由此而来的生命中的错乱,愿你忘得干干净净,那样你就会生活得安好。
  我知道你在哪里,在那座高墙后面,在绿荫之下的一座楼里。你也许牵着你的孩子,慢慢走来,你就是慢的,你的声音和姿势柔曼婉转。我还知道你的孩子是个男孩,你们亲密地说着什么,也许你还保留着那年轻时代灿烂清脆的笑声。如果我听见了你,我一定绕道而行,这样我们就不必和那个伤痛的时代相遇,而我在你所不知道的远方,怀想你,怀着不说出名字的追忆。
  你是娟、南、微或雯,其实那个时代根本没有如此纤巧的名字,我们的父母不会想到这些雅致和娇柔的名字给你、给我。我们翻开书本看到这些杜撰的名字不禁好笑,一眼看透那些编书人的苯拙。不过你的名字仍然是一个例外,你的名字有明媚的风格,有花之容。但我不能说出,有如我不想任何认识我的人看见我的文字,并且把你辨认出来。所有的文字经过时间的磨洗,岁月与想象交叠,我无法保证这都是真的,所有这些只是源于一种固执的追忆。
  一九七四年的某个日子,我的记忆里有两面青山,青山下是平原和谷地冬季都有的水坝,在两片绿色和黄色之中,是斑斑不融的积雪。积雪的岸边有一个小小的三角窝棚,我在窝棚的稻草上,看两岸青山。
  我的前程有如雪和泥一样含混不清,我们全然不知岁月里等待我们的是什么?朋友们终将一一散去,以真实和说谎的方式,以独生子女的名义或病退的名义。这些都不是我们的理由,我的二十岁强壮如牛,没有性别的牛;你是十九岁,有兄弟姐妹,大家没有重复的理由回城里的家,何况,以你的单纯的心地,又岂会接受什么不真实的理由呢?
  一九七四年,朋友们接连走了,我送走了我的队友,她在远去的车上挥泪而去,我没有眼泪,我那时没有眼泪,因为我不是一个伤心的性格。我转身走到你的小队,我去看你,于我这像是一种责任。因为什么?因为我们的父母是一样的人吗?因为你比我小吗?因为你和我一样独自留在乡下了吗?因为我们共同的爱吗--我们爱的歌和诗篇、小说和朋友。
  但是那个人,他已然另有所爱,我们深知他是如何地爱着与他的年龄和经历更接近的那个姑娘。我们深知这一切。但你小心翼翼地爱着他,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各自爱着我们身边的或远方的朋友,而他们各自爱着他们自己的友人。我们如此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那些坎坷的情感之路上,那条路原来就叫如花的少女时代。
  我总是诧异,我的诧异一直到今天,我不明白,那些能够接近你的男孩子,他们怎么能不被你吸引。一直到今天,我在我的想象里把你描绘出来依然好不容易。
  我记得那些年我要去看你,要穿上我想是那时自以为感觉最好的衣服。其实那时我们没什么好衣服,也许有一件在阳光下会显得发蓝的的确良衬衣,那时是城里刚兴起来的面料。此外是白底黑边的北京布鞋,那是我们共同的品味。还会有一个仿军用包的书包,书包里会有那些写满了锦句的本子,上面抄了书本上的打动人的段落,抄了一些歌的谱和词。我给你带过什么吗?我不记得,也许,会带上一些远处的朋友的信?
  我记得你收工回来,从那些乡下女人的行列里走出来,你的笑是我预料中的笑。你的笑是从心里溢出的笑,然而从心里溢出的笑又是什么样子呢?我没有文字可以形容。而我在你的笑面前,总有不能久视的感觉,有如阳光耀眼。到今天你不能知道我心里有深深的自卑,但你不知道这又是一件好事。
  你不知道的还有你自己有多么美,你知道十九岁的你有多么美吗?我们在青春发育的年代从来不知饱满的胸部是美的,我们为自己胸部的隆起深感羞耻,那暴露了我们的性别。我们理想的状态是束胸如一个小伙子一样,胸部挺而平整,如男人的胸肌。当我看见你了,我忽然发现十九岁的少女多么好看,因为你没有那样束胸。你把你的性别和美丽暴露了。你像一个新婚的村妇一样胸部隆起,你的白衬衣下麦浪起伏。我记忆的你穿着雪白的衬衣,我不明白同样干活,你的衬衣何以如此干净。
  我们在打谷场边的小屋里点着灶火,我忘了是我生火你做饭还是相反。反正我们谁也不会闲着。我看你干活总有一种不对的感觉,你和这斑驳泥墙不对,和这裂缝的灶台、粗细不一的柴枝不对,和细小飘忽的煤油灯不对,和这巨大的水缸水桶不对,和这个稻场边孤立的小屋不对。但你说下雨了不怕,他会来帮你的。
  你小心翼翼地说到他,你回避了所有自己的感情,你的每一句话又牵系了他。我听得小心翼翼。我像捧着一件珍贵而易碎的水晶制品一样小心翼翼。我知道他是好的,爱慕从不需要理由,如果连爱慕也没有,乡下的日子岂不是要让人发疯。
  真的有了爱慕什么都有了。所有的一切,我们喜欢的歌里、书本里,都有潇洒和高雅的男人,都有满怀爱慕和柔情的少女,普希金和莱蒙托夫,雨果和罗曼罗兰。我们在煤油灯下读那些诗句:我记起了那美妙的一瞬:我初次看见你的倩影,那如倏忽的昙花之一现,有如纯洁的美底精灵。
  你的发辫那么黑,那么松松地编结在一起。到已经知道所有生命中堪称外表的美都要一一消逝的中年,头发之于女人的美已经是一个理念。但从小小年纪我们就知道品味头发的美,这是无师自通的品味。而你的十九岁,黑而浓密的发,微微卷起的环绕你的脸。在你所有的表情里,在我能把你从所有年轻时代的女友区别出来的表情里,你可知道什么是你特有的表情吗?
  那时,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说不出,到了我的中年,学会了许多文字去描写和分析之后,我才明白,你是那个年代里表情的一个例外,我们所有的人,我们这些急欲遗忘自己的性别的女子里,都没有这种表情,我们看人目光是直线,满脸的坦荡一览无余。唯有你,你是垂头一笑,那是无从遮掩的羞涩,是你不想让人看见的羞涩。
  我还能记得的是你的那件蓝色小花的绸衣,母亲在缝纫机下给你做了一件长袖和一件无领无袖的短衣。那绸衣的质地和色泽仿佛是天生为你配置的。夜里我们睡在一张床上,合盖一床被单,你穿着这件我们把它叫做圆领衫的衣服,小小的白花散若星辰,开满蓝色的草地。你的头发披下来,在枕边,有时扫着我的眼睛。我们久久地说话,说了些什么我能记起的不多,无非是数着已经离开了的和还在这里的朋友,或者是我们的父母的处境。我们希望他们赶快被解放吧,赶快被定成人民的一员吧。但你黯然神伤,事实是你的父亲已经定案了,他是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和走资派。这可怎么办呢?
  我们在黑暗里说尽我们想念的人,亲人和朋友,说尽我们没有被这些阴影笼罩的童年的琐事。在我们的头顶上,房间一点点的亮起来,高高的屋檩,那些横着和竖着的木头,一点点地显出形状。有时有萤火虫飞进来,然后有蛙声打破我们之间的静默。有一次我说着我想象中的爱情,转过头来看见你都睡着了;你睡着了,那么宁静。你不知道我看着你,你不知道我看着你的那一刻心里有一点歉疚,因为我说了那么多,没注意你都累了。还有我看着你觉得那么幸运,因为大家都走了,一个接一个的回城,而这个机会给了我,使我们成了最近的朋友。
  最近的,我不敢说是最亲近的,你从来没说过我们是最亲近的,一直到若干年后,我在煤矿收到你的信。你那时在县城里,我们好久都没写信了,在我们各自分别以后。你一开始就写到:亲爱的朋友。
  我那时看你的信,压根都没想过你是会如此热情的。我只是想这是因为你在恋爱中了,你的心里一定满是爱情,所以就这样让我分享。我是因为你爱着的人,而进入了你那个时候的习惯用语吧?但现在想来,我又不那么肯定了。我没有那么自卑之后,我想到,在那些年里,我又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们是如此亲密的朋友,在我们的少女时代,在所有的人都离开了以后,我们又为什么不是亲密的朋友。
  写到这里,我无法把后面的事情一一说清,那些被动荡和变迁搅乱了的人生头绪。
  一九七四年是我们分手的日子,我参加了那时区里的招生,作为知青代表,我想帮你,但没有起任何作用。我们在那一年分手,我去大学,你到了离队里只有几十公里的县城。
  我们匆匆分手,那时你和别的知青合了组,你又当了组长。组里乱烘烘的。
  我们从此分手,我们总要分手的,再好的朋友,除非是相爱的男女,我们总得分手,独自面对各自人生的重大问题。
  然后,该怎么说好呢?
  那个嫁给黄河边摆渡者的女知青,现在已经是做外祖母的人了,人们说当初是他救了你吗?
  人们要找到足够的理由才能解释一个城市姑娘怎么会嫁给一
返回目录 下一页 回到顶部 2 1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