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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臣属没有能力颠覆一个王朝。首领才是主凶,主凶才有这种能力。
洛水对峙
越王杨侗派虎贲指挥官(虎贲郎将)刘长恭等,率守城部队,庞玉率偃师(河南省偃师县)民兵,与王世充等会师,共十余万人,进攻变民军首领李密据守的洛口(河南省巩县东)。隋政府军与李密变民军,中隔洛水,互相对峙。杨广下诏命各军都受王世充指挥。
关於王世充与李密的对峙,通鑑上的处理,最为平实。略记说:「王世充攻击李密,所向无敌,没有一次不能摧毁,传递捷报的文书,相继不断,人民欢欣,路上都有歌声。」蒲山公传说:「自秋季僵持到冬季,凡三十余战,王世充大多失败。」河洛记说:「四十余战,王世充没有功绩。」
这些史料给我们启示:对一件事情的探讨,不但不能听一面之词,甚至在你听了三面之词后,仍不能了解真相,古代事情简单,尚有如此针锋相对的记载,时至二十一世纪,资讯多如倾盆大雨,要作正确判断,更需要智慧。
杨广伏诛
六一六年三月,政变在江都(江苏省扬州市)爆发,虎贲指挥官(虎贲郎将)司马德戡等,率军从玄武门进入宫城,隋帝(二任炀帝)杨广听到消息,急忙脱下皇帝衣服,换上普通服装,逃到西阁。裴虔通跟元礼率军攻击东阁,魏女士把门打开,政变军进入宫中小巷(永巷),询问说:「皇上在哪里?」一个美女出来,指指西阁。指挥官(校尉)令狐行达,拔刀直进,杨广隔着窗子,问令狐行达说:「你是不是打算杀我?」令狐行达说:「不敢,只是打算请你西返!」遂押住杨广,走下阁楼。杨广当晋王的时候(六世纪八○、九○年代),裴虔通是他的左右亲信,现在,杨广一看到裴虔通,就说:「你难道不是我的老友?有什么怨恨,一定要谋反?」裴虔通说:「我不敢谋反,只为了将士们想回自己家乡,打算请你回京(首都长安)而已。」杨广说:「我正是要回京,只因上江(长江)运粮船还没有到,才一直拖延,现在就和你一同动身!」裴虔通派军队看管杨广。孟秉派武装骑兵迎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害怕得抖成一团,说不出话,有人前来晋见,宇文化及只会手扶马鞍,不敢抬头,连称:「罪过!」等到了城门,司马德戡晋见,把宇文化及引到金銮宝殿,尊称他「丞相」。裴虔通对杨广说:「文武百官都在金銮宝殿,陛下必须亲自出去慰劳。」把自己所骑的马拉过来,逼杨广上马,杨广嫌马鞍和砩凭桑豢仙下恚狎灰桓毙掳靶马,杨广才上马。裴虔通一手拉恚皇痔岬叮叱龉牛渚笪朔埽藕昂沤校粽鸲蟮亍S钗幕按笊庠鹚担骸赴颜飧龆髋隼锤墒裁矗炕共淮厝ハ率郑 寡罟阄剩骸赣菔阑谀睦铮俊拐渚炻砦木偎担骸敢芽诚氯送贰!拐渚侔蜒罟憷角薜睿罟闾鞠⑺担骸肝矣惺裁醋铮空庋遥 孤砦木偎担骸副菹卤称始易婷恚煌5某鲅灿喂洌酝獠欢戏⒍秸阅诩∷艿纳莩藁囊谷嗄晁涝诘都拢九膶铺逄盥瞪焦龋嗣袷б担猎舯榈兀蛔判湃位ㄑ郧捎锏穆砥ň凼翁剑芫嫒埃趺茨芩的忝挥凶铮俊寡罟闼担骸肝沂翟诠几喝嗣瘢造赌忝牵倩还螅τ芯∮校叶嫉蕉サ悖裁凑飧鲅樱拷裉斓氖拢鞘琢欤俊顾韭淼玛担骸钙仗熘拢荚购蓿裰灰桓鋈耍 褂钗幕坝峙煞獾乱吞跆跣麃蜒罟愕淖镒础Q罟阕钐郯挠鬃印⒄酝跹铌剑晔辏谘罟闵砼圆煌1虐Э蓿狎ň俚兑换樱诚卵铌饺送罚恃绲窖罟阋路稀U渚鸵蜓罟愣郑罟闼担骸富实圩杂谢实鄣乃婪ǎ趺纯梢运漓兜斗妫讯揪颇酶遥 孤砦木俚染芫詈写镒プ⊙罟懔炜冢偷囊话矗吹醚罟愕沧隆Q罟惴⑾执笫埔讶ィ妒墙庀伦约旱乃拷恚桓詈写铮涣詈写锼煊媚翘跛拷恚蜒罟憬仕溃晡迨辏O艋屎蟾⒒鹿伲鸬羝岽采系哪景澹鲆桓龉撞模蜒罟愫驼酝跹铌剑黄鸶∝仍谖髟毫髦樘谩
杨广天生的大头症,患有一种肤浅而又强烈的炫耀狂。他所以在一个地方总是坐不住,就因为他总是想去另一个新的地方,向新的对象,炫耀他的财富、权力,和炫耀他压根所没有的仁义道德。
引起杨广败亡的直接导火线──辽东三次战役,起因非常简单,他不过渴望在高句丽国王高元面前,满足一下大头症,偏偏高元不肯给他这个机会,一种失落感使杨广发疯。高元所以不肯亲身晋见,当然是怕杨广突然翻脸,留住他不放回国。那是不了解杨广身患大头症的缘故,根据他的病历表,我们可以肯定,高元如果到中国晋见,像突厥可汗阿史那染干那样,作卑屈的表演,他所得到的餽赠(都是中国人民的血汗),一定多得使他吃惊。
杨广当了十五年皇帝,死时才五十岁,他的故事像一则伊索寓言:一个农夫牵一匹驴子走过悬崖,牵牠靠里面一点,驴子坚决不肯,越向外挣扎,终於跌下深谷,粉身碎骨。农夫探头说:「你胜利了。」杨广曾经向人表示:「我天性不喜欢听相反的意见,对所谓敢言直谏的人,尤其不能忍耐。」杨广也跟那匹驴子一样,最后大获全胜。
然而,杨广给我们一项最大的贡献,却是他挺身为我们作证:权力制衡是多么重要!小人物不断往上攀爬,往往会成为「两截人」,有权前是一种人,有权后立刻异化,变成另外一种人,嘴脸完全不同。杨广在掌握政权之前,受他律和自律的内外控制,给人的印象是喜爱读书,会做文章,沉默寡言,每一发言都十分中肯,殷勤、节俭、敦厚、朴实、谦虚、恭敬,集人间最好的美德於一身;想不到一旦取得权力,他律解除,自律瓦解,邪恶的心灵无法产生高贵情操,长期被压制的兽性,遂像火山一样爆发,任何事物都阻挡不住他奔向绞绳。如果隋王朝是一个民主法治的社会,或是一个有制衡的社会,杨广的大头症,将永不会发作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甚至,他可能成为一位英明的首领,中国人也可能免除那么多悲惨遭遇。我们与其痛恨杨广,不如痛恨中国人并没有从杨广的暴行中,引发出权力制衡的沉思,反而一直酱在圣君贤相的诉求中,原地盘旋,直到二十世纪,西方把民主法治思想传入,我们还竭力拒抗。
自我作贱
唐王朝一任帝(高祖)李渊,每天朝会时,都自称名字,还邀请高阶层官员同坐在一个席垫( )之上。刘文静劝告说:「从前,王导有句话:『如果太阳跟地下万物一模一样,人民还怎么能仰望日光普照(参考三一八年三月)?』如今尊贵的陛下和卑贱的臣属,竟没有分别,不是正常现象。」李渊说:「从前,刘秀(东汉王朝一任帝)跟老友严光,同睡一床,严光把脚压到刘秀肚子上。(后汉书 严光传:「刘秀把严光接到内室,谈论往事旧情,整整一天,相聚一起,刘秀从容问说:『我比从前怎么样?』严光说:『陛下比从前略微有点进步。』晚上,同榻而眠,严光的 压到刘秀肚子上。明天天文台长【太史】奏报:『客星侵犯帝座,来势紧急!』刘秀笑说:『是我跟老友严光睡在一起!』」)而今,各位高阶层官员全都德高望重,又是我平生好友,当年欢聚之情,怎么可以忘记,你不要在意。」
君王偶尔流露一点人性,不但没有人讚美,反而如刘文静之类马屁精,为了自己的一点官运,不惜砍掉那点人性,务使君王坚硬得像一个乾屎橛。
这种自我作贱,并要求别人也跟着自我作贱的思想,是民主政治道路上的绊马索。
不明白的孩子呀!
隋王朝东都(洛阳)政府魏公爵李密,每次战胜,都派使节向隋帝(五任)杨侗,奏报捷音,东都政府官员十分高兴;只有王世充告诉他的部属,说:「元文都一帮不过舞文弄墨之辈,我观察这种形势,一定被李密生擒活捉。而且,我们官兵长期跟李密作战,杀死他们的父兄子弟,前后已经够多!一旦当他们的部下,我们势必一个不留。」用以激怒他的部众。
元文都得到消息,大为恐惧,遂跟卢楚等秘密定计,准备趁王世充朝见时,伏兵把他诛杀。段达性情愚昧而又胆小如鼠,恐怕事情万一不成,於是派他的女婿张志,把卢楚等的阴谋,告诉王世充。王世充率军袭击含嘉门,乱刀砍死卢楚。
杨侗派人登上紫微观(紫微门门楼),询问王世充:「带兵来干什么?」王世充下马道歉,说:「元文都、卢楚等,无缘无故要把我害死。请诛杀元文都,我甘愿受罚。」段达在杨侗旁,命将军黄桃树逮捕元文都,送给王世充。元文都对杨侗说:「我今天早上死,晚上就会轮到陛下。」杨侗大哭,元文都一出兴教门,政变军乱刀齐下,像砍卢楚一样,把他砍死。段达又传达杨侗训令,大开宫门,迎接王世充入宫。王世充派他的部属接管所有宫廷侍卫,然后到乾阳殿晋见杨侗,杨侗对王世充说:「你专权独断,擅自诛杀,可曾奏报?岂是做臣属的道理!你仗恃手握兵权,可敢杀我!」
国剧中有「打渔杀家」一戏,当男主角萧恩携带女儿去刺杀恶霸复仇,准备再入江湖,临出发时,女儿把门锁好,又担心家具被人拿走,徘徊之间,萧恩长叹一声,说:「我那不明白的儿啊!」使人悲伤。本年(六一八),杨侗小娃不过十五岁,从没有面对过社会,纯洁得一如萧恩之女,所以竟然说出:「你可敢杀我!」我们也忍不住长叹一声,说:「你这个不明白的孩子啊!」
专制制度下的政治斗争,权在人在,权亡人亡,血腥扑面,立竿见影。失败的一方,逃生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