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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知微顿了顿,心知他是误会了,他刚才并没有看见庆妃,很明显,宁霁也没有告诉宁弈,他和庆妃的关系,所以宁弈刚才过来时,只真真切切的看见,她对着宁霁的世子,下了杀手。
亲眼所见,无可辩驳。
他以为,为了逼他狠心成仇,她不惜去杀他爱弟的独子,或者还准备杀他的爱弟。
凤知微闭上眼,压下涌到喉间的一口淤血,正想说话,听见身后宁弈问宁霁,“老十你们怎么在这里,你带淇儿来做什么?刚才这里还有别人吗?到底怎么回事?”
他城府深沉,遇事喜欢自己去想,今天一反常态连问四个问题,显然心中急迫焦灼已到顶点。
宁霁静了静,随即低低道:“今天是三哥忌日,我来祭拜他,淇儿没见过三哥,我带他来见见……刚才就我们父子,然后……她便来了……”
凤知微默默的笑了下。
不用解释了。
宁霁是他相依为命的弟弟,她是他的敌人。
和宁霁相比,他肯定是信他多一点的。
何况她现在也没证据证实心中的那个疑惑,有这夹缠不清解释的时辰,不如派人去追庆妃。
上次不希望他承自己的情,也是为了彼此敌对得更痛快些,既然如此,误会就误会吧。
恨,总比爱来得决断。
这是天意。
也许因为我们只能是敌人,天生的敌人,所以兜兜转转,怎么都绕不过天意的黑手。
她拭去唇角一抹新绽的血色,微笑转头,扶着假山,指指宁霁,向着宁弈。
“原来殿下还是有真心在乎的人,那么……”
她大笑转身而去,笑声伴唇边血色,淹没在夜色里。
“麻烦您,把您的宝贝弟弟,看紧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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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熙二十年三月十六,南海安澜峪。
一艘快船,无声在那一片平静的海域航行,锋锐的船头如利刃,割破这夜的黑暗和浪的暗涌。
夜深人静,船头上有人未眠。
那人手扶船头,怅望天涯,衣袍被海风掀起的波涛微湿。
他望向的方向,是被一个女子搅动得风起云涌的天盛之南,那个女子,是他的妻子。
月光照上他面颊,照亮燕怀石清秀眉宇,这位南海船舶司司主,第一世家的家主,独立中宵,听天风夜露,眉宇间有化不开的淡淡阴霾和苦涩。
苦涩他的妻子,永远不走常规,行出人意料之举。
华琼“失踪”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以为华琼真的兵败,不想面对闽南军内的倾轧,避祸入深山,内心里还对华琼急流勇退不惹是非的决定十分赞成,哪知道……哪知道她竟然要干的是杀头的主意!
早在一个月前,他突然接到华琼的消息,简简单单一封文书——和离文书。
他若晴天霹雳,还没来得及去信问缘由,又接到她第二封密信。
信里她什么都对他说了,还说第一封信寄过来的时候,顺便也寄了南海布政使衙门一份,那封和离文书里,她表示了对燕家和他的不满,坚决要求和离。
她道,和离在先,是为了给他个借口频频出海,将燕家的财产人脉转移,然后立即便走,不可再留在天盛。
他此刻才明白,为什么从长熙十六年开始,她便极力劝说,说南海此地商脉已满,大小商家林立,燕氏在这里已经雄踞老大,再无发展余地,倒不如趁着总掌燕家和船舶事务司的便利,向外扩展,好好打下海外一片天地,并为他选了和天盛隔海的沃罗国,那里气候适宜,物产丰富,百姓却还尚未开化,也没有强有力的军事政权,正是大好男儿开疆拓土之机,想他燕氏也是皇族之后,一代帝王遗脉,为何甘于屈居人下,一代代的受那官府夹磨的气?
他听了便也心动,燕氏受官府打压多年,他受燕氏欺辱多年,直到幸运遇见了魏知,才有了今日,魏知官越做越大,风险也越来越大,倒不如早点,给他谋个退路,也给燕家谋个退路,所以从长熙十六年开始,燕氏出海越发频繁,慢慢将财产人脉转移,已经在沃罗发展成最大势力,前不久,他将娘也送了过去。
然后便是和离,但他还不想走,总想着去闽南,见华琼一面便走,或者可以带她一起走,一直拖啊拖,直到前两天,他到上野船舶事务司分部视察时,一群黑衣人鬼魅般出现在船舶事务司,确实是鬼魅般——从地道出来的,然后大白天将他劫走,连燕长天都干脆利落从燕家抱了出来,当夜便上了船,七绕八绕,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路线,直到现在,扬帆出海,往沃罗的方向而行。
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对方也不理睬他,只管保护他一路逃亡,他估计不是华琼派来的就是魏知的人,不用说,这里面一定有魏知的手笔。
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不管是华琼或魏知,都已经未雨绸缪的最大保全了他和燕家,他不满的是这么大的事,很明显早就开始准备,这两人竟然一直将他蒙在鼓里,魏知也罢了,相臣城府,轻易不说,华琼却是他的枕边人,也瞒得死紧,成婚以来聚少离多,如今还要去干这杀头差事,却又置他这夫君于何地?
夜已深,燕怀石思来想去却毫无睡意,拍遍栏杆,唏嘘长叹,一会儿担忧华琼安危,一会儿想这女子怎么就有天大的胆,一会儿恨不得奔去闽南,将她拉回来再说。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看见前方出现一点灯火。
他怔了怔——这不是常规出海路线,怎么会突然出现大船?
那灯光出现得突然,像鬼火瞬间飘落于茫茫海上,很明显这船原先是全熄灯火静候于前,等到自己的船接近时,才点亮灯火。
身后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那群隐没于各处的黑衣人,此刻都及时鬼魅般冒出来,手一翻各自都持弓在手,警惕的盯着前方大船。
茫茫大海无处躲避,燕怀石盯着那没有任何旗号的大船,手心里渐渐出了汗。
两船渐近,对方船头空荡荡的无人,燕怀石正在诧异,对方船舱舱门一开,掠出一条人影,手里似乎抓着一把东西,二话不说对着这边船身一撒。
“轰。”
几道流光,一声巨响,海面上腾起浓浓烟霎,燕怀石的大船立即船身一歪。
船被炸破底舱了!
“疯子!”燕怀石怒骂,哪有这样的人,一照面二话不说就炸人船的?
几个黑衣人扑过来,一声不吭架着他便走,看来这些人也训练有素,对任何突发状况都有准备,船被炸,连个去查看的人都没有,一批人抱来燕长天,一批人架走燕怀石,迅速放下小舟将人送了上去。
然而对面船头一声有点熟悉的桀桀怪笑,火弹子造成的烟雾散去,四面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不下数十小舟,每舟上都有无数士兵,半跪搭箭,虎视眈眈盯着这边,弓弦上微光闪烁,用的竟然是火箭。
大海之上,孤舟飘荡,前有大船,后无退路,四面还有火箭围成铁桶,燕怀石闭目长叹,心道今日竟然毙命于此,只恨临死前终见不得华琼一面。
他身侧一个戴了面具的黑衣人却不急不忙,手一挥,那些黑衣人手一翻,各自掌心也是一把黑乌乌的东西,竟然也是火弹子!
看样子对方只要射火箭,他们必也毫不客气扔过去,这大海之上激流震荡,所有的小舟必然立即倾覆,燕怀石眼看身边几个黑衣人已经开始脱外袍,露出一身水靠,又在给燕长天套水靠,隐约猜出了他们想要造成混乱,然后凫水逃走,不用说,自己这边也是有准备的,肯定附近还有船。
月下海上,两边的人各自半跪相对,火箭对火弹,双方都眼神凝重,长长的凝定的身影,拖在波涛起伙的黑色海面上,风声呼啸得烈了点,杀气腾腾。
却有一个嬉笑不拘的声音,惊破这一刻的紧张沉凝。
“喂,我说,这么你死我活的干嘛?”船头上那个最先撒出一把火弹子炸沉燕怀石大船的人,正笑嘻嘻的冲下面挥手,“我说燕老兄,不要这么紧张,你的老相好来接你而已,来,放下手,乖。”
燕怀石听得那声音熟悉,抬头一看,一张圆圆的笑眯眯的脸,赫然竟是楚王身边第一护卫宁澄。
看见他,燕怀石脸色变了变,宁澄是熟人,但此刻却不是友人,华琼现在干的勾当,所有天盛皇家子弟都容不下。
他默然不语,宁澄笑嘻嘻看着他,心想老子风餐露宿好久,找到你可真不容易,这群见鬼的护卫,带着你东奔西走绕圈子,狗跟着都能跟丢,可没把老子累死,要不是殿下英明天纵,猜到你们竟然舍近求远,绕道到安澜峪出海,这任务老子就又办砸了。
想起殿下的嘱咐,他有些烦躁,又要带走人,又不能伤人,这事儿咋这么麻烦呢。
抓抓头发,他对着燕怀石摊开手,“老兄,你不要用这种被逼奸般的眼神看着我,我可不是来害你的,你我之间有话好好说,犯不着这么火箭对火弹的,炸起来火弹子可没长眼睛,万一你儿子有个好歹,你以后怎么向华将军交代?”
燕怀石脸色变了变,担忧的回头看一眼神情惊惶的燕长天,身旁的黑衣人沉声道:“燕家主放心,我等领了死命令,定有办法保你父子平安。”
燕怀石沉吟着,脸色苍白犹豫未决,船头上宁澄却已经不耐烦,叹了口气道:“看来凭宁大爷的三寸不烂之舌果然不能奏效,还是得祭出咱殿下的杀手锏啊……”手一挥,一封信笺自掌心飞出。
那薄薄的信笺宛如长眼睛般,飞渡大海直向燕怀石飞来,燕怀石身边的护卫害怕有诈,早已站起铿然拔剑,长剑在半空白光一闪,已经将信笺平平挑在剑尖上,随即长剑一振,信笺封套掉落,露出里面写满字的纸,海风猛烈,这一系列剑尖动作,却没能将信吹落海中。
“好内功!”船头上宁澄大喝,眼睛发亮,这一手看似简单,但技巧妙到毫巅,内力更是超卓,竟然是一等一的高手。
那护卫却神色不动,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