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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知微冷笑,“此道似乎你更擅长。”
凤皓呛了一下,想起凤知微现在的境况,终究有些心虚,半晌呐呐正要说话,忽有一大群人嬉笑着过来,当先一人向凤皓招呼:“阿皓,玩得可痛快?”
“一两银子豪富出手,姑娘们定然抢着自荐枕席?”一个华衣少年挤眉弄眼,神情戏谑。
“那是,皓少爷如果喜欢,便包了人家?一两银子,足够了!”
众人一阵哄笑。
凤皓脸色阵青阵白,凤知微冷眼旁观,知道这便是先前娘和皓儿对话中说的那一群公子哥儿了,凤皓出门很少,没有银钱,也没什么机会行走大户府邸之间,这些人,他怎么认识的?
凤皓年轻气盛,哪经得起这样当面讽刺,怒道:“你们以为我真的拿不出值钱的?等着!”
他气冲冲转身就走,凤知微直觉不好,这小子不会愤激之下回家乱翻娘的私藏吧?赶紧拉住他,低喝:“别发疯!”
凤皓挣扎:“让开!让开!士可杀不可辱!”
凤知微又好气又好笑,抬手就把他拽到墙角处,她这段时间给那宽袍人做杂务,不知不觉力气长进不少,凤皓竟然挣扎不开,两人蹩在墙角里,凤知微按捺住弟弟,怒道:“你想做什么?你还嫌不够丢人?”
凤皓脖子一梗,继续发他的大少爷脾气:“不可辱!”
凤知微却在想着今天的事,凤皓突然交上这群朋友,突然去嫖妓,如今又逼成这样,不知怎的,总觉得这看似平常的事里透着几分诡异,令人不安。
她有些分神,冷不防一柄泥金扇插入两人之间,刚才先说话的那个少年笑吟吟道:“你俩鬼鬼祟祟在这里商量什么?”
他一瞟容貌俊秀的凤皓,突然神秘兮兮一笑,道:“不就是没钱被表子赶出来了嘛,不怕,皓哥儿你这么好模样儿,我引荐你,随便哪家王爷府里陪一夜,出来就够你包十个表子玩一年了!”
“啪!”
一个尾音还没结束,半空里便绽开血花,泼辣辣溅得鲜艳,那少年眼珠子突然直了,短促的“啊”一声,砰一声栽倒在地。
同时落地的还有凤皓手中半块染血的砖头。
凤大少爷,在刚才那一刻,难得那么迅捷的一砖头拍开了人家的脑袋。
“杀人啦!”
拍砖声惊动在墙那边等待的其他少年,一人探头过来,看见地下少年,顿时杀鸡般惊呼。
变调的惊呼惊醒发愣的两人,凤知微心道不好,伸手就去拽凤皓想拉他一起逃跑,手刚伸出去,凤皓突然将手中染血的砖头往她手中一塞!
随即一个翻身,从身后一堵短墙翻了出去,砰一声似乎栽在墙那边,却停也不停爬起来跑远。
凤知微第一反应就是扔掉手中砖,然而已经迟了,那一群富家少年已经涌过来,齐声呼喝:
“抓住这人,他杀了人!”
卷一 忆帝京 第十三章 楚王宁弈
满地鲜血,地下躺着的人生死不知,人群惊呼涌来,弟弟再次临阵栽赃,逃之夭夭。
这一瞬间发生的事太迅速太让人始料不及,凤知微素来镇定,此刻也楞了一愣。
立在那里,她看着凤皓消失的方向,心中怒火刹那一涌,随即听见手中轻微的“嚓”一声。
一声响过,半空里飘起簌簌粉尘,气势汹汹的人群突然停住了脚。
凤知微一低头,便看见自己手中的半块砖,不知何时已经碎成无数截,落在地下。
这一手惊着了那群公子哥儿,也惊着了她,凤知微不可置信的抬起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哪里发生了异常。
她试图找回刚才那一霎热血上激的感觉,再次捏一把试试,结果手中砖头渣子纹丝不动。
四面围过来的人却已经停住了脚,惊惶的望着她,凤知微一撒手,砖头渣子落地,她顺脚将渣子碾碎,地面上只留下一堆灰迹。
随即她笑道:“哎呀,这位兄台怎么突然倒地了?快送医救治!”
“……”
众人直着眼望着刚才还抓着染血砖头,现在却在卖力张罗救人的“杀人凶手”,一时都跟不上凤知微诡异的思路。
“在下一介穷酸,”凤知微拍拍掌中灰,那个动作立即逼得冲在最前面的公子哥胆怯的退后一步,“无钱付诊金,也就不多事了,这位兄台伤势不轻,各位请,快请。”
微笑对愣得七荤八素的人们手一引,凤知微风度翩翩,镇定转身,退场。
一阵冷风吹过,后背衣衫贴在身上,凉飕飕。
再走几步,就可以脱离这群人的视线……
“啪、啪、啪。”
三声慢条斯理的掌声,在一片诡异寂静中突兀响起。
凤知微转头,便看见不远处两匹骏马之上,坐着两个男子,身后跟着一大群官儿衙役。
左侧白马上是个少年,明紫锦罗袍,俊秀中还带有几分稚气,眼睛乌亮如黑珍珠,正瞪得大大的看着她。
右侧黑马上,男子漫不经心俯首看她,月白隐青魑纹长袍清雅如一束山间月光,和其人容颜气质交相辉映,披风却是深黑色,绣大团淡金曼陀罗,流水般拂在肩头,妖艳而凛冽,整个人有种矛盾的诱惑之美。
他眼神静而深,盯着凤知微的目光,看不见任何涟漪。
凤知微有点尴尬的扯扯嘴角——上次才和人家保证不生事不杀人的,这么快竟然又遇上这种场面。
这次更狠,她持砖当街行凶,将人开了瓢。
想她好歹也是大家淑女出身,向来循规蹈矩,为什么每次遇见他都这么巧?哎,是不是和他八字不合啊。
紫衣少年在马上瞪着眼睛,指着凤知微,吃吃道:“你——你——”
凤知微心中一沉,知道这几个人一定已经看见她手持砖头那一幕,今日要想蒙混过关,很难。
那少年确实看见凤知微毁凶器又坦然赖账,下意识的便要说出口,不知怎的,看见凤知微那双在危急时刻愤怒却镇定的眸子,张了张嘴,话堵在了喉咙口。
他有点无措的看向身侧的六哥,觉得一向深沉的六哥,此刻看人的眼神有点奇怪。
马鞭轻轻敲在镶金鞍鞯,黑马上男子没让自己的幼弟把话说完整,便开了口:“闹什么?”
“殿下!”那群公子哥儿像看见救星,急急扑过去,却又不敢靠那马前太近,“吴家小公爷被杀了!”
凤知微心中又是一沉——姓吴,又是小公爷,很明显是当朝辅国公家的嫡系子弟,凤皓竟然交往到这个层次的贵介子弟,又惹了这么大祸事!
而这有三面之缘的男子,是哪位皇子?传闻中太子性情喜怒无常,二皇子好武跋扈,五皇子冷峻难接近,六皇子是太子一党,以美貌风流个性恣肆传名帝京,七皇子和五皇子交好,朝野声名不错,诸皇子中最早封王,十皇子年轻,倒没什么传闻。
看年纪,不是六就是七。
“蠢货。”男子上挑的眼角盛满轻鄙,马鞭一指地下少年,“人死没死,都不知道?”
众人又一窝蜂的去看地下伤者,几个公子哥赶紧把人抬走救治,掌管京城治安的九城都卫指挥使驱马行到男子身侧,皱眉问:“可知凶手何人?”
“他!”其余人齐齐指向凤知微。
凤知微一脸惊讶,退后一步,无辜的瞪大眼睛,“路人好奇,无意卷入,胡乱攀咬,何其冤枉!”
“瓜田李下,事端突生,不知回避,招祸活该。”那男子居高临下看她,接得流利迅捷,生生将凤知微给堵住。
抬眼,两人目光再次相撞,一个警惕一个森凉,半晌凤知微垂下眼,主动避让。
形势比人强,就是有一肚皮的伶牙俐齿,这时候也最好不要拿出来显摆。
这位虽然捉摸不透,但好歹那句话里,竟然隐隐约约帮她摘清了点干系。
九城指挥使面色微微为难,向男子躬身:“殿下,辅国公那里必定要一个交代的,此人身负嫌疑……”
凤眼斜飞,瞟了凤知微一眼,男子淡淡道:“你既说冤枉,那么可能指证凶手何人?”
凤知微一怔,一霎间心念电转,半晌咬咬牙,忍住将凤皓招出来的打算,招出来有什么用?拔出萝卜带出泥,妓院小厮身份牵扯出来不说,秋府知道了保不准还落井下石,再说,到时娘在自己和弟弟间,是不是会再次做出那样的选择?
心中一酸,面上却一丝不露,坦然笑着对身后一指:“刚才有看见一人满手鲜血,越墙而过,向西去了。”
白马上少年呛了一声,突然不住咳嗽,黑马上男子转眼看他,少年讪讪笑道:“呃,六哥,没事,风大我闪了舌头。”
六哥……果然是六皇子楚王宁弈,至于这个风大闪了舌头的,自然是十皇子宁霁了。
京中曾流传有一句诗:“早梅发高树,回映楚天碧。”暗指的就是封号楚王的宁弈。
当今诸皇子中,原先风头最盛的并不是太子,也不是号称贤王的七皇子,而是这位少年早慧的六皇子,据说此子出生时,宫人曾闻天际有礼乐之声,然而这个传说似乎没给他带来好运;不过几个月,他的母妃产后血崩而死,无声无息湮灭于巍巍皇城,之后皇后曾试图将他养于膝下,但不知为何,很快又将他交给自己的族妹,贵妃姚氏抚养。
传闻里宁弈开口极迟,三岁才出口第一句话,但仿佛那姗姗来迟的一句话便开启了他一生的灵慧般,他五岁破围棋国手珍珑局,七岁和天下第一才子、惊采绝艳的辛子砚对诗,盏茶之间,《盛风》赋成,洋洋洒洒千字长赋,耀彩腾文气象万千,令个性独特的辛子砚拍案惊奇,引为忘年之交,并因此接受皇家延请,成为天下第一书院院首,宁弈因此轰动京华。
但诸般光彩都似昙花一现,当宁弈七岁天盛建国之后,一场大病葬送了那皎皎童子的无限才慧,生死线上挣扎回的宁弈性情大改,从此走马章台,沉迷烟花,谢家燕,王家柳,少年风流的宁六皇子,成为帝京花魁红唇贝齿间时时旖旎娇唤的佳客。
也因此,辛子砚曾对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