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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的那个得意洋洋的中年男人的傻相,我简直都能看得见了。
中尾比约定的时间早五分钟来到约好的咖啡厅。他那短粗的脖子用领带束着,头发就像刚在厕所镜子前梳过那样,是分得清清楚楚的三七分,满脸通红,吊儿郎当地笑着。他一进门,我就一眼断定这家伙就是中尾靖史。
我朝着中尾扬了扬接头用的牛皮纸信封。
“百忙之中,真是太感谢了。”
我还站起身来.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中尾笑容满面地拿出名片来,我没理他,劈口说道:
“那么马上就开始吧。”
“那个,就在这儿吗?”
看样子他是完全相信了我说的边吃饭边谈那句话了。中尾惊慌失措地呆站在桌子前。我又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你在泉出版并没有多大的业绩,竟真就能转到三光胶卷来呀。”
中尾屁股刚挨到椅子上。
“不,不仅如此,你还在公司倒闭前夕下了大宗订单,迫使一家印刷公司陷入了连锁倒闭的困境。”
“你,突然说些什么……呀。”
“但是,有趣的是,听说贷给那家印刷公司款的帝都银行,不知为何,又趁着你下订单的时机,连他们隔壁的地皮也扣住了。当然,用的是假名字。而且,连同印刷公司的地一起都转卖给了哪儿的旧货连锁店。”
中尾的脸上失去了血色,额头上渗出了汗水。这一切都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让他傻了眼了。
“而且,这次兼并泉光学机械的三光胶卷的主要银行,不知是出于何种偶然,也是同一家帝都银行。更有甚者,赶在倒闭前夕发了大宗订单的制作部部长,竟然荣升到兼并总公司的三光胶卷里来了。这么有趣的事,这世上能有吗?”
“你说是为了特集作采访,原来是说谎!”
中尾好像再也受不了了,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猛地用力按住他的手腕,使劲压低了嗓音说道:
“不是说谎。看你态度如何了,你的名字和帝都银行的大名也许会登在下期的头版头条上。”
“你该不是开玩笑吧!”
中尾脸颊抽动了几下,摇了摇他那短粗的脖子。
“当然不是开玩笑了。”
我把食指竖在嘴唇前,瞧瞧四周。有些客人因为中尾突然的大叫正疑惑地看着这边。
“你,不是《综合经济》的记者吧。”
中尾好像终于领悟过来了。我悠然地翘起了二郎腿,点了点头。
“不过,我想《综合经济》的编辑部肯定也会对这条消息很感兴趣的。毕竟泡沫经济以来,银行的评价也不那么好了。而且,如果现在还干这么贪婪的买卖,也许会影响到存款的吸纳的。那样的话,稀里糊涂把这透露给经济杂志记者的你,恐怕也会受到影响吧。”
“你你你,你说什么!我是不会承认的。”
“可是,你现在不是正在这儿接受我的采访吗。照片会登出来做证的。”
中尾惊慌失措起来,他赶忙转动身体,四处张望起来。想必是要弄清摄影师的所在。但他并没有找到。
“啊,当然了,会把你眼睛周围涂黑的。请放宽心吧。”
中尾咬紧了牙,低头看着我。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好像还能听得见牙在嘎嘣嘣直响。
“你有什么企图?”
“什么什么企图……”
我耸耸肩,装起糊涂来。
中尾恨恨地看着我,握紧拳头重又坐回到椅子上,从桌子上探过身来盯着我问道:
“钱吗?”
“哪儿的话,采访费已经够了。”
“那,是什么。你叫我出来,到底是什么企图?”
我煞有介事地盯着他。
“你,是受谁的指使给竹花印刷下的订单。”
“我什么也不……”
“噢。既然你不说,那如果你的名字上了新闻,应该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中尾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这下子卡了壳了。
我又连珠炮似地接着说道:
“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说是你说的。我就说是从本吉原支店的那帮伙计们那儿听来的。这样,你这好不容易刚刚才升迁进三光胶卷的身子,也就能确保安泰了。”
中尾没有要求我下保证。他一直沉默着看着我,好像在琢磨我的本意。
我就像仁慈的传教士一样张开手臂,冲着迷途的羔羊微笑着。
“我的目标不是你。你想我跟你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小职员过不去,又有什么用呢?厚待提供情报的人,是咱们这个社会的定律嘛。要不,回头我挪些采访费给你。”
中尾的视线落在桌子上的毛巾上,他用手擦了好几遍嘴,然后,像是毅然决然地抬起头。
“我真不知道帝都银行也有关系呀。”
我摇摇头,就要起身离座。
中尾慌了,拉住我的手。
“我没说谎.直的。委托我的,是我的上司。”
“上司?”
“对。是在光学机械期间给过我帮助的常务董事。”
“姓名?”
中尾喉结上下抖动了一下。
“——下村洋三。”
“现在在做什么。”
“应该是在全球服务公司,担任营业部长。”
“全球服务公司?”
我这么一反问,中尾擦了擦额头的汗,好像换了一口气似地说道:
“……是帝都银行一个系统的金融公司。”
我暂且先回了公司,把迟到的原因全推给了设计事务所,随后迅速地处理完剩余的工作,就踏上了归途。在东海道线上的车里补了个小觉。回到公寓后,立即抱了昨晚——不,是今早刚刚完成的凹版刷版,直接去富士市的工作间,赶紧开始进行第一次试印刷。
晚九点十五分。在仓库改造而成的工作间里,老头和幸绪就像因为天气不好三年没能见到织女的牛郎一样,正翘首焦急地等待着我的到来。不,他们等的当然不是我,而是凹版刷版的登场才是。
“哇,这就是原版呀。这么闪闪发光,这么耀眼呀!”
“喂,喂,别用手碰,沾上油就很难附着上油墨了。”
老头一边准备着平台印刷机,一边责备着。但是,幸绪才不理他那一套呢。她把镀铭的刷版拿在手中凝视着,恨不得来回摩攀几遍才算过瘾。
“哎呀,好容易才有了造假钞的气氛了呢,仁史。”
“那不是玩具。”
老头说着,从幸绪手中夺过凹版刷版。
“嗨,幸绪,你没事吧。没让你母亲发现吧。”
头些日子连续三天的扫描仪的操作,现在又加上今天的试印刷,我对她很是担心。
但是,幸绪把手叠放在脑袋后面,若无其事地回答说:
“我说是跟朋友们一块学习呢。不在现场的证明很齐全。”
“那,你又是怎么蒙骗朋友的。”
“这还用问。我说是跟男朋友约会,请她们多多照顾了。”
说着,幸绪不知为何,抱住了我的胳膊。一种不快的预感掠过我的脊梁骨。我没多加考虑,视线转向老头的工作。
老头挪开版台,露出压胴下面的固定部分,慢慢地把雕刻了福泽谕吉的凹版刷版安装在中央部位。用螺丝刀拧紧螺丝,准备完了。
老头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先来试试不用铁粉的印刷吧。”
试印刷用的纸是老头第四次潜入“多利造纸厂”制成的最新的试制品。共有两种,包括以秘密栽培的黄瑞香为主原料的和以溶解千元钞精制而成的旧纸纸浆为主要原料的。每一种的厚度和质地都与真钞很接近,只是表面的平滑度还不太够。我们是计划着通过这次试验,来同时检验油墨的吸收性和洇的状况。
老头把以前跟幸绪一起调配的凹版用的黑色油墨放在平台印刷机的着色滚子上。说是黑油墨,纸币上用的并非纯正的黑色,那是一万元钞票所特有的无限接近黑色的深棕色。
凹版印刷,是在把油墨附着在版上之后,用叫做“博士”的刮刀样的东西刮去多余的油墨,然后通过压胴的挤压,进行印刷。这台平台印刷机的构造是安置了刷版的版台在油墨着色滚子和压胴底下左右滚动,来进行印刷的。
老头在着色部旁边的送纸盒上放上纸,直起腰来。
“好了,就让咱们看看仁史的制版技术吧。”
我和幸绪屏住呼吸,老头把手放在版台上,按了按左边。
橡胶制的滚子在着色部里转动起来,黑油墨附着到刷版上。与此同时,用纸开始由送纸盒向压胴底下移动过去。
版台发出嘎啦嘎啦的好像还留着少许锈似的声音,从右向左移动起来。略带黄色的黄瑞香纸转眼就从压胴底下吐了出来。
“一张成了。”
老头拿过纸,翻到正面。
“哎呀,印的可真漂亮呀。”
幸绪扑到老头的背上,欢叫着。
略带黄色的纸上,福泽谕吉的肖像画和蔓草图案,还有额面文字都印的很鲜明。
老头立刻拿过放大镜,仔细检查起来。他的表情,瞬间失去了紧张感。
“怎么了,老爷子?”
“你用这个好好看看。”
老头双眉紧皱把放大镜递给我。我接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印刷面。最先该确认的当然是一毫米内画有十一根细密线的福泽谕吉的瞳孔了。
不用仔细检查,瞳孔看上去被涂成了一片黑。
再看别的地方,额面文字和蔓草图案的一部分也有几处线条模糊的地方。
镀铬的刷版上,连细密线都得到了再现,所以,这原因只能是出在纸上了。
主原料是黄瑞香的纸,溶解千元钞制成的纸,都是一样的。既然连由真钞制成的纸都出现了同样的状况,那问题就不在原料,而应该在于填料和药品才对。
老头套拉下肩膀,干巴巴地说道:
“对不住了。你这么辛苦造出的刷版,就这种纸,很难确认印刷状况了。”
“别那么灰头丧气的,阿广。只要再提高点油墨的粘度,就OK了,肯定的。”
“而且,老爷子,刷版也有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