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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先帝爷的丧事料理完毕皇上忽然间下了一道旨意让长公主摄政并声称自己年轻要出去游历以增学识之后,朝中大臣们就没有停止过各种猜测。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皇上心情不好跑出去散心了,过几天肯定就胡来。
后来长公主分娩坐月子皇上都没回来,于是大家又猜测是不是长公主和西南王使了什么手段逼走了皇上想要谋夺皇位。甚至有些臣子还偷偷地写好了讨伐弹劾的奏折,准备只要西南王敢站出来称帝他们就用唾沫淹死他。
然而一次次内阁会议之后,大家又明显看出西南王对权力和政事都不甚在意,虽然长公主摄政兢兢业业,但毕竟是个女人——而且她也没有当女皇的意思。
如今眼看着金汇钱庄被恒德钱庄分一杯羹时大家又忽然猜测长公主是不是跟西南王闹别扭了?
直到此时此刻,大家看到皇帝陛下针针见血的指出这半年来新政令新法度在执行的过程中的各种弊端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陛下不是去游学了!陛下是真的下去体察民情了!而且还是有史以来最彻底的那种!
陛下跟长公主这姐弟俩分明是一明一暗,一个大刀阔斧,一个严格监督,他们俩这是走的一条路啊!
于是大家后背上的那块皮不自觉得绷紧了。与暗暗地庆幸自己没有过多的出幺蛾子阻拦长公主的新政,否则只怕日后连怎么死的都搞不清楚。
所以说这些人说起来很可怜,明明李钰和李铎二人想要赋予他们至高的权力,甚至让他们联合起来去监督皇权,可几千年来的忠君意识让他们不敢越雷池半步,竟然还是想着一心一意忠于陛下。
也正因为如此,才有那么一句话:书生造反,十年不成。
众人看完皇上写回来的书信之后,一个个站起身来纷纷发誓,表示一定要效忠大周效忠陛下,一定要把长公主施行的新政做好,云云。
李钰一边淡定的摆手让大家各自归座,一边从心里腹诽这该死的忠君思想使得自己辛辛苦苦这么多年都没把这些臣子们喂熟,高官厚禄的养着他们到头来还不如李铎一封书信的威力大。由此,她再次为历史上的女皇表示钦佩之至,一个女人能够在这样的男权社会让那些男人都臣服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着实不易。
夏天即将结束的时候,大周朝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战功赫赫的宁国公奉旨回京了!
威力无比的秋老虎一点都没挡住大周百姓对宁国公的崇敬,就在宁国共奉旨进京这日一早,帝都城从皇宫通往西城门的街道上便被百姓们挤得水泄不通。那热闹的场面让烈鹰卫欣喜慰藉之余又深深地头疼。
韩岳和上官默二人一武一文代替长公主和内阁出城迎接,一路上见此盛景都忍不住感慨,当初圣祖爷接受皇位禅让的时候也就是这个情景了。将近十年了,帝都城都没这么热闹了!可见卫家人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有多高。
“这幸亏是卫氏父子投诚大周,若不然,还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呢。”韩岳低声感叹。
上官默微微皱了皱眉头,虽沉默不语,但也没有反驳。
年过半百的宁国公携妻带子于离开帝都城三十余载后凯旋归来,那心情之感慨绝非用语言可以形容。
因为这次回来也算得上是卸甲荣归,所以卫长卿只带了六百亲兵,把他的五千余近卫军全都交给了唐虞管带,这样他也能放心的回京,并以此向大周天子表示自己的诚意。
唐夫人带着女儿和孙子坐在马车内,透过车窗看着外边欢呼的百姓,脸上是怎么也压不住的喜悦——终于回来了!离开这么多年,即便改朝换代,他们卫家也依然封侯封公,凯旋荣归,这是当年怎么也不敢想的事情。
卫玄月和小侄子卫晖都很兴奋,两个人都是从西北军营长大,就从没见过这等热闹,于是一边儿一个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兴奋的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被带回来的六百亲兵也都很是兴奋——这种礼遇,这种荣耀,是他们浴血拼杀终其一生的追求,是个军人都会热血沸腾。
这一队人马包括看热闹的百姓们都兴奋不已,唯一一个蔫儿头耷拉脑的人便是卫奕星。
至于提不起精神的原因?还用说么,自然是卫侯爷早就知道了皇上不再帝都城。所以不管是在西凉城还是回来这里,对他来说都没多大的意思——而且这么大热的天赶路,人都快被烤糊了,哪儿还有那么多精神去笑,去兴奋啊?
热烈呼喊声渐渐地远去,卫长卿一家子渐渐地甩开围观的百姓们留下六百名近卫踏上天街,进天阙门,进入皇宫之后过太极门,并没有去太极殿,而是去了长公主接待他们的武英殿。
李钰和云启在武英殿设宴为宁国公一家人接风洗尘,韩岳和上官默从旁作陪。
国宴的礼仪说起来无趣又死板,让卫长卿这样在西北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武将都觉得拘谨。所以大家也只是意思一下就结束了,卫长卿带着妻子女儿和孙子回宁国公府,卫奕星却借口有些小事要跟长公主说而留了下来。
“天太闷了,我们去御花园走走。”李钰等众人都走了,方才站起身来。
卫奕星自然无异议,跟着李钰出了武英殿,却在武英殿后廊下遭受到了西南王冷冷的眼神。
“呃,王爷。”卫奕星搞不懂为什么到现在西南王都不能友好的对自己,但如今他对李钰早就收了那份心思而且另有所爱,所以也能很坦然的面对对方的冷眼神了。
“嗯。”云启淡淡的应了一声,却转向李钰,“我先回府了。”
“好。”李钰温柔一笑,伸手轻拍了一下云启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凑近了云启的耳边,低低柔柔的说道:“我一会儿也回了,刚刚我没吃饱,你吩咐厨房晚上我要吃小馄饨。”
“好。”云启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卫奕星,眼神没那么冷了。
卫奕星失笑,心想还是长公主有本事,不过是拍了某人一下,全身的刺儿都收起来了,人立刻就乖顺了。
御花园里,一丛丛海棠树上结满了海棠果。红艳艳的果实累累的挤出碧绿的叶子,红绿相间分外诱人。李钰停在一棵海棠树跟前,伸手摘了一粒果子,随手用帕子擦了擦,放到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口。
糖心海棠果酸里已经透出了一点点甜,甜里还带着一分涩。
“嗯,这个味道刚好。”李钰笑着朝着卫奕星抬了抬手,“卫侯爷不尝尝?”
卫奕星跟李钰来御花园里闲逛自然不是为了吃海棠果,他看了看左右的宫女太监以及护卫一大群,无奈的笑了笑,低声问:“公主,您有陛下的消息吗?”
“陛下?”李钰诧异一笑,“怎么卫侯爷有什么话还不能跟本宫说嘛?”
“不是。”卫奕星终于体会到了有口难言的感觉,苦笑了两声,又叹道:“臣跟公主也算是故交,看在往日的友情上,公主就不要再挤兑臣了吧?”
李钰轻笑道:“这话可别乱说,咱们往日的那点友情算啥什么呀,跟你对陛下的忠心比起来,怕是连个边儿都凑不上吧。”
“长公主!”卫奕星左右看了看,直接朝着李钰单膝跪地,“臣求您了。”
李钰原本还想再绕几圈的,却不料卫奕星直接给跪了,一时还真是绕不下去,于是朝着旁边的宫女太监们摆摆手,示意众人都散开之后,方朝着卫奕星抬了抬手:“你起来吧。”
“公主,臣想知道陛下现在在哪里。”卫奕星依然跪在地上不动。
李钰叹道:“我上次收到他的信时,他说他在渝阳。不过那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现在他在哪里我还真是不知道。你跟他很熟,应该知道他的本事,他若是想隐藏自己的行踪,是没有人能探查到他的消息的。”
“长公主,臣请命,要去找陛下。”卫奕星说道。
“你这人真有意思,你为什么要去找他啊?”李钰好笑的问道。
“臣……不放心。”
“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李钰依然笑着,看着卫奕星低着头半跪在自己面前,想起李铎那一脸的憔悴,心里忽然有几分报复的痛快,也有几分无奈的悲哀,“你别告诉我你这样做是因为你对国家的忠心,是因为你对陛下的忠心。”
“……”借口被人家先说出来的卫侯爷很无语的抬头看了李钰一眼,咬了咬牙,说道:“不是。”
“那是什么?”李钰似笑非笑的问。
“是……是因为臣心里很内疚。那次在西北,因为臣,陛下的腿受了重伤,而且……”卫奕星吞吞吐吐的。
“够了。”李钰冷笑道:“如果是因为这个,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陛下的腿已经全好了,而且早就好了。你完全没必要担心。”
“那……臣……”卫奕星还想说什么。
李钰长袖一挥,说道:“卫奕星,做人可以不诚实,言不由衷很多时候也不过是迫不得已。我不怪你,陛下也不怪你。不过,你现在说的这些,我觉得根本就是废话。你编的费心思,我也懒得听。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想好了,如今看来你根本没想好,所以,你回去吧。”
“长公主……”卫奕星抬头看见李钰已经转身要走,忙起身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长公主请留步!”
李钰站住脚步,无奈的叹了口气,平静的看着卫奕星,看着他黝黑的脸膛渐渐地泛起一抹红色,甚至连耳边颈侧也红了,这硬汉子却依然是一副有口难言的表情。
李钰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卫奕星依然没说出她想听的那句话,于是淡然一笑,长袖一收,转身走了。
卫奕星站在海棠树下呆呆的看着李钰风姿绰约的背影消失在花丛里,气的一挥手打捶在海棠树上,震下海棠果和叶子纷纷而落,有个别海棠果砸在了他的头上脸上,又被他挥手打开,弄了一手的果泥。
长公主府,明朗轩廊外白玉栏下刚换上一溜景泰蓝花盆栽的木芙蓉,绿油油的叶子衬着百千点浅粉色骨朵,轻白粉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