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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什么事?”韩岳揉了揉鼻子问。
上官默神色凝重的说道:“邵阎病倒了,韩夫人叫人送信来,说人已经昏迷了一夜,怕是不好。”
当初上官默通过安国公找到了邵阎时,这个年轻的罪臣之后也被折磨得没了人样子。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就已经有了白发,看上去像是四十多岁的人。李钰看他这般模样根本没办法出仕,又因为邵家曾跟韩家有旧,所以把人安顿在韩胄家里休养身体,却想不到才一入冬,这人就病重了。
“不至于吧?”韩岳疑惑的问,“前几天我见他,不过就是身体弱,但也不像是快死的人呢。”
李钰看着铜鼎里的火炭,沉声道:“现在说什么都太早,先过去看看再说。”
自从皇家银行在江南江北成立十六家分行之后,韩胄便由户部主事升为户部尚书,成为掌控大周财政的一把手。
不过他官是升了,俸禄也涨了,住的宅子却没换。不过今年好歹俸禄发的及时,韩大人叫家人弄了些人家拆房子拆出来的旧砖块来把家里破旧的院墙修补了一番,门外的巷子也铺了铺。
巷子口太窄,李钰的大马车根本进不去,三人只得从巷子口停车步行进去。
三人进韩胄家门的时候,银凤卫已经把这条巷子前后出口都堵死了,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
“这条破巷子好歹修整了一番,不然这雪一化一地的泥泞,根本没办法走路!也不知道韩大人往年是怎么保护他那双官靴的。”上官默轻声叹道。
如今在韩胄手里过的银钱何止千万,他还能保持着原本的廉洁,可见这种又臭又硬的家伙也是有好处的。想到这些李钰欣慰的轻叹:“总算我没看错他。”
上官默轻笑道:“公主说的是。”
韩岳敲开韩家的门,来开门的是韩胄的大儿子韩亮,韩大公子认识李钰等人,忙跪地请安被李钰抬手止住:“快些带我去见邵先生。”
“公主殿下请随小的来。”韩亮欠身回了一声,转身带路。
邵阎就住在韩家的东厢房里,李钰和上官默进去的时候,韩胄的二儿子正在喂他喝药,旁边有个老太医守着,那人正是当初用一棵老山参救了唐毅一命的那位。
“怎么样?”李钰蹙眉问太医。
“老臣叩见公主殿下,给公主请安。”老太医先时只专注的看着邵阎喝药想事情,回头看见来人是李钰,忙从凳子上滚下来跪拜。
“回公主,邵先生的病很是蹊跷。症状像是风寒,可脉象上又不大像。老臣正在琢磨。”
“什么时候能琢磨出来?邵先生的身体关乎大周的将来,不许有一点闪失!”李钰冷声道。
老太医忙躬身道:“请公主恕罪,老臣必定竭尽全力,只是……这病症老臣实在是头一次遇见,所以还请公主宽限些时日。”
“宽限时日倒是无所谓,你确定你不会耽误了病情?!”上官默一脸冰霜,冷冷的看着太医。
“公主……上官大人……生死有命,还是别为难太医了。”躺在床上的邵阎虚弱的打断了李钰和上官默的质问。
“肃彰兄。”上官默行至榻前,蹙眉看着邵阎,低声说道:“公主对你寄予厚望,而你一生所学只为法度,你的抱负尚未展开,决不能轻言生死。”
邵阎自嘲的笑了笑,轻叹道:“我也不想死,可是……命不由人,又能怎么样呢?”
“谁说命不由人?”李钰冷声道,“我从来不信命!你不要多想,只安心养病,本公主绝不会让你死在现在!”
邵阎无奈的看了上官默一眼,没应声。
李钰又转身问太医:“你确定是病症?我看他眉心发黑,会不会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或者中了毒?”
老太医忙回道:“老臣开始也怀疑中毒,但翻阅《大云药典》和《太医黑名单》,都没找出跟邵先生这种脉息对应的毒症。”
“你找不出来,并不代表不是。”李钰又转身问韩亮,“最近一段时间邵先生可吃过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韩亮忙回道:“没有,邵先生的饮食一直跟我们一家人一样,除了公主叫人送来的东西之外,从没用过其他什么补品甚至外边的吃食。”
“如此可真是蹊跷了。”李钰凝眉看上官默。
上官默锐利的目光扫过这间简陋的厢房,一杯一盏,一笔一墨,全然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沉默了许久,屋子里所有的人都不说话,只有邵阎偶尔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过了今晚再没起色,就送他去定州。”李钰沉声打破了屋子里的静默。
“定州离京都五百多里路,邵先生现在的身体恐怕吃不消。”老太医忙回道。
李钰冷冷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随车一起去!路上精心照应。若有闪失,你就陪着邵先生一起去。”
“……”老太医打了个哆嗦,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是。”
“一路上需要什么补品药材你开个单子,我叫人去准备。”李钰说着,又看了一眼邵阎,缓声道:“只要你能坚持到定州,我保你这病好一大半儿。那里虽然荒僻,但也利于你休养,这次去了,干脆把你这副身体养好了再回来。你的家仇,你的理想和抱负,你想要做的一切,都基于你的健康,所以这一路你得自己撑住了。”
邵阎苦笑:“在下这副残破的身躯若能养好,此生任凭公主驱使。”
“不用。”李钰淡然冷笑,“我想要你做的事情跟我个人没有一点关系,你只要做好你本心的事情就行。”
李钰说完这番话便转身出去,太医和韩胄的两个儿子忙躬身相送,李钰也只留下一句:“好好照顾邵先生。”便匆匆离去。
韩岳匆匆跟了出去,上官默却没急着走,反而在邵阎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对于李钰要带邵阎去定州这件事情,他心里有一千个理由反对。但也知道如果想要邵阎把历朝历代的律法全都审视一遍最后编纂出一部亘古未有的最全面最合理的律法,就必须给邵阎一个安全清净的环境。
想到这些,上官默也不得不承认把邵阎送去西南王身边,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李钰要离京肯定瞒不过皇上。但如果皇上知道她是去定州,肯定不会同意。而且此去定州主要是为了邵阎,这件事情李钰也不想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最后思量再三,李钰只得跟皇上撒了个谎,说因为王慕甫病逝,在骆县做县令的王煜回家奔丧,骆县的皇家银行分行出了点纰漏而韩胄又脱不开身,她只好亲自跑一趟。
对此事皇上甚为不满,但李钰言之凿凿,又说事情牵扯到皇家银行将来的运营,几遍是小事将来也是大事,若是处理不好会影响大局云云,皇上无奈,只得叫韩岳带人陪李钰同去并一再叮嘱路上小心。
韩岳自然无不领命。
只是谁也想不到的是他们的马车离开京都的时候,李钰不但带上了西月和莲雾,还带上了杜嬷嬷以及杜嬷嬷那百宝箱一样的针线簸箩。
邵阎和太医另外乘坐一辆大马车,马车围了三层毛毡,里面放了两个暖炉,一个炉子上炖着水,一个炉子上炖着汤药,把车里烧得暖哄哄的比韩胄家的东厢房还舒服。
而李钰的大马车里,杜嬷嬷带着老花镜靠在车壁上一针一线的缝制一件轻巧绵软的狐毛小袄。莲雾和西月两个人对在一起用浅蓝色的宫绦结络子做盘扣。李钰托着双腮在一旁认真的看。
“嬷嬷,这个袄子还要几天才能做好?”李钰有点着急的问。
杜嬷嬷头抬头从老花镜上面的缝隙里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李钰:“快好了!公主别着急,这个风毛必须仔细的上,若是一不小心弄拧巴了,这风毛打了旋儿可不好看。”
“噢,那必须得弄得好看了。”李钰点头,又问莲雾和西月,“这盘扣不要太多的花样儿,就要一字型的。”
西月笑道:“知道啦!王爷也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谁说是给他的!”李钰瞪了西月一眼。
“哟?那是给谁的,还巴巴的在路上赶制。”西月打趣道。
李钰给了西月一个白眼,扭脸不理她。
“什么王爷啊?郡主知道我们公主的心上人是谁?”杜嬷嬷年纪大了耳朵还挺好使。
“嬷嬷别问了,我可不敢多说。回头公主害羞了可麻烦。”西月笑嘻嘻的说道。
“我们公主从来不害羞的。”莲雾笑道。
“死丫头!胆子越发肥了!”李钰笑着丢了一个线团过去,“赶紧的,别耽误了我的大事儿。”
莲雾笑着把怀里的线团拿开继续手中的事情。
李钰无聊的看着三个人忙活。
她的工作是等着杜嬷嬷把衣服缝制好了,莲雾和西月的盘扣结好了,把扣子钉到衣服上去。
说实在的,就算是这最最简单的针线活公主殿下也没干过,不过没办法了,想要自己动动手的话,也只有钉扣子这种事情杜嬷嬷还能教给她,至于别的——想也不要想了,公主根本学不会。
两日后,某个客栈里。
李钰看过邵阎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里来,西月取出一颗夜明珠放在盘子里用来照明,几个人凑在一起教大公主往白狐小袄上钉扣子。
“先量好了间距,两寸一个扣子,一共七颗。左边衣襟上钉扣鼻儿,右边衣襟上钉扣子……”杜嬷嬷把这李钰的手认真的教。
李钰看的仔细,做的认真,就是不熟练。
“公主一定要看好了再钉,这织锦的丝线最是细致,若是钉不好再拆,留下针眼儿可不好看。”
“知道了!”李钰深吸了一口气,手里的银针缓缓地扎下去。
一字盘扣样式十分的简单,但却不好缝,针脚要藏到扣子下面,还要细密匀实,李钰这双夹包开锁异常灵活的十根手指到了这会儿竟然完全不听使唤。一个不小心,银针刺进了指肚里,便滚出一滴血珠子。
“啊——”李钰委屈的扁了扁嘴巴看着指尖上的血珠,无奈的叹息。
“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