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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说什么方外之人,不过也是沉湎于这些红尘之事。”李钰嘲讽的笑道。
云启在她耳边轻叹:“钰,你今天像是换了个人。”
“其实是我想开了一些事情。”
“嗯。”云启低低的应了一声。不管怎样,只要你不恨我就好。其实你恨我也无所谓,反正走到这一步我也没想过后悔。云启想。
晚饭是寺院给送来的斋饭,自然是一色全素。李钰忽然想起自己的表字,笑着问云启:“你知道我的字是怎么来的吗?”
“你是说,你及笄的时候,你父皇给你的表字‘素卿’?”
“不是父皇给的,是师傅早就取好了的。”李钰轻笑道,“在我出生的时候,师傅给我取名‘素’,意思是想让我素素静静的过一生,不要那么多曲折坎坷。但我父皇不同意,说一定要富贵双全有金有玉。”
云启轻笑道:“还是你父皇有远见。”
“之前我也不喜欢师傅取的这个字,不过时至今日我才有点明白。”李钰淡淡的笑着,她的笑容映着天边最后一抹霞光,一扫往日的精灵诡辩,只剩下无边的温暖宁静。
她的意思云启又如何不懂,却也无话可说。
……
晚饭后,烛光下。李钰拿过寺庙里给香客预备的竹管笔舔了墨,递到云启的手里:“给我写几个字吧。”
“写什么?”云启看着书案上最简单不过的那张白纸。
“就是今天我说的那位方外高僧的几句话。你还记得吧?”李钰轻声说道。
云启怔怔的看了她片刻,忽然抬手扯着自己的衣襟,‘撕拉’一声扯下来一块帕子大小的素白锦缎铺在书案上,凝神屏息之后,握着廉价的竹管笔在素净的白缎上缓缓地书写。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云启的字就像他的人,看上去纤美素雅,实际上却是笔锋暗藏,一笔一划都带着一股柔劲儿,虽然不犀利却一样力透纸背。
李钰拿起白缎认真的看了一遍,又放回去铺平整,然后转身看着云启笑了笑,抬手扯开了自己的外衫。
“钰……”云启的目光一紧,下意识的伸手握住她的手。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李钰妩媚一笑,叹道,“今天,我们把那次在马车上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云启的手在她执着而火热的目光中渐渐地松开,然后手指轻轻地扣住她腰间的刺绣腰封,缓缓地探到她的腰后,扯开了赤金暗钩。
四寸宽的腰封被拿去,她身上浅碧色的裳裙一下子松散开来。交叠的衣襟缓缓敞开,露出蓝碧色绣兰花蝴蝶的里衣。
……
……
“钰,今夜,云启此生,绝不负你。”
睡梦里的李钰倏然地睁开眼睛,于黑暗中看着屋顶的木椽。耳边回响的这句话是昨晚情深意浓时的低语还是梦境里的回旋?
她微微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子还在沉睡之中,呼吸清浅而悠长。
黎明前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的脸上,让本来就面白如玉的他更加的苍白,因为深不可测的眸子此时安静的合着,他的五官比醒着的时候平淡了几分。像是个无辜,无害的少年。跟记忆中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一点都不沾边。
如果他仅仅是这样的一个美少年,或许会爱的容易一些。
可如果他仅仅是一个美少年,她可还会为他痴迷?
好吧,就这样吧!
——这也是快乐一场。从此后你我权谋算计各凭本事,这一场情爱就在这里画上句号。
李钰微微转身,忍着身体的强烈不适缓缓的起来,伸手拉过自己的衣裳,从荷包里拿出一片香饼丢进矮桌上的香炉里。
香炉里余烬未灭,香饼丢进去没多会儿的功夫,便有一缕轻烟袅袅升起。
她起身,把自己的衣裳一件一件的穿好,把书案上的那块写了字的白缎叠好贴身收进怀里。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云启,悄然离开。
寅时,黎明之前最寂静的时候。这个时候,山间的虫鸟都沉浸在梦里,守了一夜的护卫也会因为疲劳而放松警惕。
李钰没有从房门出去,而是选择了后窗。身为一个资深小偷,她非常懂得如何悄无声息的潜入潜出而不被人发现。
出了禅房后从后院出去,走西山后山的一条小径下山,然后顺着山间的溪水走,不用辨别方向也可走出这片山林。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山林里的时候,李钰已经站在一家农户门外。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农妇开门出来,看见自家门口外站着一位美丽的姑娘,顿时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鬼魅现身呢,喊了一声转身就跑。
李钰忙道:“大嫂别怕,我是去普济寺上香的香客,因为夜里下山跟家人走散了,又迷了路,才走到这里。请问……你可以告诉我怎么走出去吗?”
农妇再细看李钰,见她发丝凌乱,裙子上精致的刺绣也被树枝刮得乱七八糟,而且衣袖裙裾还有鞋子也被露水打湿,便长出了一口气,叹道:“山上不是有给香客们预备的禅房吗?你们这些有钱人家也不缺那几两香油钱呢,却还走夜路。”
“不过是为了欣赏这古刹夜景罢了,一时兴起,却备受折磨。还请大嫂行个方便。”李钰说着,伸手摘下手腕上的一支镯子递过去,“麻烦大嫂给我弄件干净衣裳,再给点早饭吃。”
“哎呀,用不着这个。”农妇把镯子推回去,闪身让开门口,“进来吧,正好我男人不在家,孩子还在睡,否则也不方便的。”
李钰道谢后随着农妇进了院子,这农妇倒也善良,因见李钰一身锦缎衣裙,知道她必是富贵人家的姑娘,遂拿出一套自己没穿过的衣裳来给她,又煎了个鸡蛋饼,煮了羊奶端上来。
李钰换上这身新的细麻布裙裳,把长发拢在一起从原来的衣裳上扯下一根一带绑住,吃了鸡蛋饼喝了羊奶,便跟农妇告辞。那农妇把她之前的那身衣裳找了个包袱包起来给她,李钰笑道:“这衣裳算是给大嫂留个纪念吧。”
“可是,这上面的珍珠也值好些钱……”农妇尴尬的说道。
“大嫂若是喜欢,尽可拆了去。”李钰朝着农妇福了一福,“以后若有机缘再见,小女子必当重谢。”
“这……”农妇看着她翩然而去,无奈的叹道:“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姑娘,真是大手大脚的。”
李钰顺着溪水下山后,一路走一路看,像个进城采买的村姑一样一路逛到了江宁城最繁华的大街上。
她身上没有钱,连首饰也悄悄地留在了农妇家里。
不过这也没什么,很快她就发现了目标——一个穿着绸缎裙衫的少妇带着一个仆妇两个随从正要上马车,马车里坐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看身份便可知那女子不是妾侍就是外室,总之不可能是原配。
于是李钰便从她们身侧走过去,若无其事的把那仆妇腰里的钱袋子顺到手。然后漫无目的的走了十几步,目光落在一个名曰‘抱玉斋’的一个古董店铺。
“这位姑娘,您需要点什么?”古董店里的伙计一看李钰这身打扮,皮笑肉不笑的上前招呼。
“随便看看。”李钰的目光从百宝阁上逐一扫过,嘴角的笑意带着玩味和嘲讽。
古董这种生意,讲究的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店里来往的都是非富即贵,即便是某家的仆从下人,也都是锦衣华服的主儿,伙计还从没见过穿一身麻布衣裙的姑娘来古董店里看热闹的呢。而且这姑娘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扎眼,她这是瞧不起谁呢?!
“姑娘,这几件东西都挺贵的,您看您需要什么的话,去对面看看?”伙计指了指对面的杂货铺,冷笑道。
“哟,挺贵啊?”李钰淡然一笑,随手把一只斗彩大花瓶一拨,花瓶歪歪斜斜的落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一地碎瓷。
“哎呦喂!真是作孽!”伙计伸着双手看着地上的瓷片,先是欲哭无泪,继而瞪着李钰红了眼:“你!你赔!”
“好啊。赔你。”李钰从顺来的钱袋子里拿出一块五两的银子拍在刚刚放花瓶的架子上。
“你……你你……”伙计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你’了半天,最后破着嗓子喊了一声:“报官!”
“报官啊?那你得请个行家来瞧一瞧了。就你这一架子的东西,看着花里胡哨的,其实也只有一件是真货。”李钰笑眯眯的叹了口气,伸手指着一个庆金釉彩的观音瓶,“除了这一件是前朝圣源皇帝大婚的时候摆过的一对花瓶里的一只以外,其他都是仿制品吧?就这种货色,跟对面杂货铺里的东西也差不了多少嘛。而且,至少人家杂货铺里是货真价实,而你这里确实坑蒙拐骗。”
“你胡说!”伙计气得脸都白了。
“我胡说?那好,你去告吧。”李钰说完,拍拍手转身就走。
“不许走!”伙计闪身堵住了门口。
“这位姑娘,我们开门做生意的虽然讲究和气生财,可也没见过你这样的。今儿这事儿你若是不能原价赔偿,我们只好把你送官府了!”掌柜的闻声而来,冷冷的盯着李钰。
“送官府啊?”李钰抱着双臂笑眯眯的转了一圈,然后忽然出手,把百宝阁上的几件瓷器一股脑都拨拉下来。
旁边的伙计赶紧的上前去接,然而他们的手哪有李钰快?到底接不及,几件瓷器又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粉碎!这下就算是把这丫头卖去青楼也抵不上损失了!
掌柜的阴沉了脸,怒声喝道:“给我拿下!”
“好啊,来拿!”李钰莞尔一笑,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挥开双手,把所能碰到的东西全部弄到递上去。
一片叮铃哗啦的声响夹杂着怒喝声和笑声,把抱玉斋两边的店铺以及门口的行人全都招了过来。
“哎呦喂!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旁边一家绣庄的老板看着屋里的一地碎瓷,惊得眼珠子滴溜儿圆。
“来了个疯丫头!进门就摔东西!”堵着门口的伙计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