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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
斯达克举起一只手,冲警察庄严的摆摆手指,再见。然后门隔断了走廊吸引人的场面。
一层走廊没有一个人——除了守门人,他人事不醒地躺在桌子下面。斯达克走出去,转
过拐角,坐进一辆偷来的车子,开走了。
二
菲丽丝.迈尔斯住在曼哈顿西区一栋新的公寓楼中。保护她的警察(还有一个侦探跟
着,他穿着运动裤、无袖汗衫和皮条客太阳镜—)在六月六日晚上找到她时,她正为一次不
守约的约会生气。她开始很不高兴,但当她听说某个自以为是乔治.斯达克的人想要杀她
时,却高兴起来。她一边回答侦探有关采访泰德.波蒙特的问题,一边给三个相机装上新胶
卷,摆弄几十个镜头。当侦探问她在干什么时,她冲他眨眨眼,说:“我相信童子军箴言。
谁知道呢——有些事可能真的会发生。”
采访完后,在她公寓门外,一个穿制服的警察问侦探:“她真那么想吗?”
“真的,”侦探说,“她的问题是她从不认真想别的事。对于她来讲,整个世界只是一
幅要拍的照片,她是个愚蠢的婊子,真的相信她总能拍到好照片。”
现在已经是六月七日凌晨三点了,侦探早已走了。两个小时前,被派来保护菲丽丝.迈
尔斯的两个警察通过他们皮带上的对讲机得到了唐纳森被杀的消息,他们被劝告说要极端谨
慎和警觉,因为他们打交道的心理变态者已证明非常残忍和狡猾。
“谨慎是我的中间名。”第一位警察说。
“那是巧合,”第二位警察说,“极端是我的中间名。”
他们已经搭档一年多,相处得很好。现在他们咧着嘴相对而笑,为什么不呢?他们是纽
约最好的两个全副武装、身穿制服的警察,站在一栋崭新的公寓楼的第二十六个走廊上,这
走廊灯光明亮,还有空调。这是真实的生活,不是一部兰博电影,而今晚的真实生活是一项
特殊任务,比他们平时的轻松。他们就应该在炎热的夏天站在有空调的走廊,他们坚信应该
这样。
他们这么想的时候,电梯门开了,一个受伤的盲人从电梯中颤颤巍巍地走出来,进入走
廊。
他个子很高,肩膀非常宽,看上去大约四十岁,穿着一件撕破的运动衣和裤子,这运动
衣和裤子不太般配,但多多少少弥补了衣服的缺陷,第一个警察认为给盲人挑衣服的人很有
趣味。盲人还戴着一幅大墨镜,这墨镜斜架在他鼻子上,因为眼镜的一个支架已经脱落了,
这眼镜决不是皮条客的那种太阳镜,它们看上去很像克劳迪.瑞恩斯在《隐形人》中所戴的
太阳镜。
盲人两手向前伸着。左手是空的,只是无目的地摆动着,右手握着一根肮脏的白色手
杖,手杖一头安着一个橡皮自行车把手。两只手盖满了已经干了的鲜血,盲人的运动衣和衬
衫上也粘着茶色的已经干了的鲜血。如果保护菲丽丝.迈尔斯的两名警察真的很谨慎的话,
他们会觉得整个事情非常怪异。盲人的样子显然表明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不是很好的事,但
是他皮肤和衣服上的血已经变成了棕色的了,这表明它是在一段时间以前洒上的,这一事实
应该使两位警察觉得不对头,甚至应该使他们警觉起来。
但是,也可能不会。事情发生得太快了,而当事情发生得太快时,你谨慎不谨慎已无关
紧要——你不得不随波逐流。
前一刻,他们还站在迈尔斯的面前,像不用上学的孩子一样高兴;下一刻,这血淋淋的
盲人站在他们面前,摇着他肮脏的白色手杖。没有时间去想,更不用说进行推理了。
“警——察!”甚至在电梯门完全打开之前,盲人已经在喊叫了,“看门人说警察在二
十六层!警——察!你们在这儿吗?”
他摸摸索索地沿着走廊走来,手杖从一边转向另一边,它啪地一下打在他左边的墙上,
然后回过来又啪地打在他右边的墙上,这层楼里还没醒来的人也就要被吵醒了。
两个警察连互相看一眼都没有就向前走去。
“警——察!警——”
“先生!”第二个警察喊道,“镇静!你要——”
盲人把头转向第二个警察说话的方向,但没有停下来。他摇摇摆摆向前冲过来,挥舞着
他的左手和他肮脏的白色的手杖:“警察!他们杀了我的狗!他们杀了戴茜!警察!”
“先生——”
第一个警察伸手去扶摇摇晃晃的盲人,盲人把他空着的手伸进运动衣左口袋,从中掏出
一枝手枪。他把它对着第一个警察,扣动了两次扳机。在狭窄的走廊中,枪声震耳欲聋,弥
漫了大量蓝烟。子弹几乎是平射进第一个警察的身体。他倒下时,胸口像一个破碎的桃子筐
一样陷进去。他的上衣被烧得冒了烟。
第二个警察目瞪口呆地看着盲人把枪指向他。
“啊请不要。。。。。。”第二个警察轻声说,听上去好像谁打得他呼吸困难,盲人又开了两
枪,又一次蓝烟弥漫。对一个盲人来说,他打得非常准。第二个警察向后倒去,他的肩胛撞
在走廊地毯上,猛地痉挛了一下,然后躺着不动了。
三
在五百里以外的鲁德娄,泰德.波蒙特不安地翻动身体。“蓝烟,”他低声说,“蓝
烟。”
卧室窗口的外面,九只麻雀站在一根电话线上,又有六只参加进来,麻雀悄悄地站在州
警察巡逻车的上方,一声不吭。
“我再不需要这些啦。”泰德在睡梦中说。一只手笨拙地抓了一下脸,另一只手做了一
个扔掉的动作。
“泰德?”丽兹问,坐了起来,“泰德,你没事儿吧?”
泰德在睡梦中说了些难以理解的话。
丽兹低头看她的手臂,上面布满了鸡皮疙瘩。
“泰德?又是鸟叫吗?你听到鸟叫了吗?”
泰德什么也没说。窗外,麻雀们一起展翅飞入黑暗,虽然这不是他们飞的时间。
无论丽兹还是巡逻车中的警察都没有注意它们。
四
斯达克把墨镜和手套扔到一边,走廊里充满了呛人的火药味。他射出了四发开花弹,两
发穿透了警察,在走廊墙上留下盘子大的洞。他走到菲丽丝.迈尔斯的门口,准备把她骗出
来,但她已经在门的一边了,他从她说话的声音中听出骗她是很容易的。
“发生什么事了?”她喊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抓住他了,迈尔斯女士,”斯达克高兴地说,“如果你要拍照,就他妈快点,你
以后要记住我从没说过你可以拍。”
她打开门时门链仍没取下,但这没关系。当她把一只睁得大大的棕色眼睛放到门缝中
时,他射进了一颗子弹。
阖上她的眼睛——或阖上还剩下的一只眼睛——是不可能的了,于是他转身走向电梯。
他没有磨蹭,但也没有跑。一扇公寓门开了——今天晚上好像每个人都在对他开门——斯达
克对那张兔子脸举起了枪。门立即砰地关上。
他按了电梯的按钮,他是在用从一个盲人那儿偷来的手杖打昏了那晚第二个看门人后乘
电梯上来的,正如他预料的那样,这电梯的门现在马上开了,在夜里这个时候,三个电梯很
少有人要用。他把枪从肩头向身后一扔。它重重地砸在地毯上。
“一切顺利。”他说,走进电梯,向下驶去。
五
电话铃响的时候,太阳正照在里克.考利客厅的窗户上。里克五十岁,眼睛红红的,面
容憔悴,处在半醉状态。他用颤抖的手拿起电话。他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疲倦疼痛的心
固执地认为这是一场梦。三小时前,他是不是到陈尸所认他前妻的残破的尸体去了?陈尸所
离时髦的小法国餐厅不到一条街,这餐厅只接待也是朋友的顾客。因为杀死米丽的人可能也
想杀死他,所以他的门外也有警察?这些事是真的吗?当然不是。它应该只是一个梦。。。。。。
也许电话铃不是电话铃,只是窗边的闹钟。他恨闹钟。。。。。。不止一次把它扔到房间另一头,
但今天早晨他要吻它,天哪,他要深吻。
但他没有醒来。相反,他在接电话:“你好?”
“我是割断你前妻喉咙的人。”这声音在他耳边说,里克突然清醒过来,这一切只是一
场梦的希望破灭了。这声音是那种你只应在梦中听到的声音。。。。。。但你决不是在梦中听到
它。
“你是谁?”他听到自己有气无力地低声问。
“问泰德.波蒙特我是谁,”那人说,“他知道所有情况。告诉他我说你已经死了。告
诉他我还没杀尽该杀的所有傻瓜。”
电话在他耳边喀嚓一响,接着是片刻的寂静,然后就是单调的嗡嗡声。
里克把电话防在膝盖上,看着它,突然哭起来。
六
上午九点,里克给办公室打电话,告诉弗丽达她和约翰可以回家了——他们今天可以不
用工作了,这周的其余日子也不用工作了。弗丽达问为什么,里克差点儿对她撒谎,好像他
犯了什么罪不敢承认一样。
“米丽艾姆死了,”他告诉弗丽达,“昨天晚上她在她的公寓被人杀死了。”
弗丽达倒吸一口凉气:“天哪,里克!别开这种玩笑!你开这种玩笑,它们会变成真
的!”
“这是真的,弗丽达。”他说,发现自己又快哭了。他在陈尸所哭过,他在回家的汽车
里哭过,他在那疯子打电话后哭过,现在他又极力控制自己别哭,这些眼泪才只是个开始。
他在未来还要落更多的眼泪,一想到这就使他觉得疲倦之极。米丽艾姆是个婊子,但她还是
个可爱的婊子,而且他爱她。里克闭上眼睛。当他睁开眼时,有一个人从窗口望着他,虽然
这窗口在十四层。里克吃了一惊,然后他看到了制服。一个窗户清洁工。窗户清洁工从脚手
架上向他招招手。里克举起一只手象征性的摇摇。他的手重的像有八百磅,他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