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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托勒带着幽郁却仍无动摇的眼神看着达夫南,并且低声说:“我很清楚我能做的限度到哪里,艾基文到现在为止所惹的过错,已经到了该治死罪的程度也说不定。可是,我不能坐视不理,是的,那样是不行的,因为我毕竟是那个弱小弟弟的哥哥,即使弟弟犯错了,也是没办法,只能保护他,身为哥哥最终只能那样。”
“……”
“要是你有弟弟的话,你也会了解我的立场。”
突然之间,达夫南回不出话来,但不久之后,他开始慢慢地、而且用力地猛摇着头。
达夫南不是要否认贺托勒所说的话,而是尝试甩开好长一段时间还都无法离开他身边的耶夫南的影子,在贺托勒的话中他又再次感觉到它的存在。他想要否定贺托勒的话,不是的,耶夫南绝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万一自己闯下了无法挽救的错误,如果耶夫南还活着的话,会不会撒手不管呢?比起弟弟的安全,别人的权利与冤情还更重要吗?
说来真令人心痛,达夫南无法做出回答。本来骄傲的耶夫南,为了保护弟弟,可以屈辱地吞下布满长虫的食物,或以刀刃刺穿敌人的手背。如果面临其他的状况,说不定也会毫不迟疑地做出比那更加残忍的事吧。非常珍爱且想守护一个人时,是不是也代表着一定会不吝于对其他人做出同样程度的排斥行为?
不管是对自己或伊索蕾,或是对奈武普利温造成威胁的人,他都不能原谅;可是自己……却曾经在攸关伊索蕾与自己性命的问题时,终究没有在银色精英赛中砍掉小子爵路易詹·凡·康菲勒的右手。
达夫南认为那与对耶夫南的喜爱完全是两回事,不能原谅的事就是不能原谅。然而他还是无法回答贺托勒。
那时,贺托勒低声的说:“可是,我和艾基文并不是亲兄弟。”
“你说什么?”
这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达夫南的眉宇之间泛起疑惑,并浮现出斐尔勒仕修道士和贺托勒长相相似的画面。这么说来,艾基文可能是领养的小孩罗?但他之后听到的却和料想的正好相反:
“你是第一次听到吧,更精准的说,那孩子和我是表兄弟,我现在的父亲和母亲是艾基文的亲生父母,就是我的舅舅和舅妈,我妈妈是前任摄政阁下的么女,生前一直在钻研魔法。她在研究魔法时发生意外,和我爸爸一起去世了,孤伶伶的我就给当时还没有子嗣的斐尔勒仕舅舅领养,他对我比自己亲生的艾基文还要疼爱,母亲也是,艾基文也是,连一次也不曾以我不是亲儿子或者亲兄弟来撇清关系或疏远我。疏离、排斥这类的事,顶多只存在于我的想像之中。”
贺托勒稍微用力地说:“所以,我保护他们比什么事都要来得理所当然!”
说完,贺托勒纵身跳下河里,很快就游回了岸边。达夫南知道他是担心被人听到,所以才故意靠近过来的。
抵达河边的贺托勒,脚还浸泡在水中就站起来说:“我每次一看到你,就会想到从父亲那里听到的、有关伊利欧斯祭司的故事。”
自从得到银色精英赛冠军之后,将达夫南和伊利欧斯祭司相比的人已经很多,不过贺托勒的看法不同。
“我并不是因为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事,而将你们两个人连结在一起,而是因为往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而将你们连接在一起。很明显的,伊利欧斯祭司比较优秀,而现在的你虽然在种类上不同,但同样拥有某种出类拔萃的才能。可是现实上,当奈武普利温祭司或其他几位祭司都年老了以后,会再继续站在你那一边的人,充其量不过伊索蕾一人罢了,不是吗?”
贺托勒一面慢慢地转动胳臂,一面直视着达夫南的脸庞。
“伊利欧斯祭司不仅因为出类拔萃,又因孤掌难鸣,终于在这地方生活不下去,虽然基本上他有个会制造敌人的个性,再加上太过自信,所以也不会去培植属于自己的人马。没错,在我们的月岛上,连那么出类拔萃的人,只要独树一帜,就会被排挤掉、被背离。”
“……”
贺托勒往后方退几步。雨又再度飘落下来。
“你要是不常常回头看看是不是大家已背离你,终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唰啊,又再度下起倾盆大雨。转身离去的贺托勒身影,就在大雨中消失无踪。
贺托勒那样说的本意究竟是什么啊。
在下着雨的黑夜里点燃蜡烛,湿透的头发尚未干透,达夫南仍在等待着夜深却还没回家的奈武普利温,静静地看着摇晃的蜡烛。
达夫南无法信任贺托勒的好心,他对从来不曾相信过的人,是不会彻底打开心门的。不管贺托勒的态度怎样变化,人的本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虽然他现在好像很为达夫南担心,甚至费力去打听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并且毫无保留地将所知告诉自己。而且贺托勒还说,如果处于其他立场,他也不会认同自己所说的话。这一点以身为有个年幼弟弟的哥哥来说,确实必然会选择隐瞒事实,即使达夫南并不认同,却也可以了解。
一切真相都明白了,但达夫南现在却更加痛苦,达夫南甚至还想到,贺托勒会不会是要让自己陷入现在这种痛苦之中,才故意告诉他一切的。在这种状况下,自己到底可以做什么啊?还是说应该将艾基文,或者其他的嫌疑犯抓起来逼供。
那些无论如何也不像是答案。达夫南想到了恩迪米温,和他约好了一定要见面,只要他告诉自己可以救活欧伊吉司的办法,就可以从欧伊吉司那儿确认全部的真相。这么一来,从贺托勒那里听到的全部事实就有用处了,因为就算欧伊吉司会遭受其他的胁迫,他也应该会对自己说实话。
就在这时。
咚、咚咚。
说不定响声从刚刚就开始了,不过达夫南到现在才听到敲门的声音。咚咚、咚咚。
达夫南一跃而起,到窗边看看,再一次听到声音的时候,便毫不迟疑地走近,打开窗门。
外面什么人也没有,不对,好像快看到人影了。
黑暗中,看不见的雨滴正不断发出声音。达夫南暂且等了一下,然后注视着徐徐开始浮现的轮廓。
达夫南先开口:“你来了。”
窗外的影子只是比了一下手势,而达夫南则要他暂时等一下似的把手指竖起来,并跑到桌边,从桌下拿出一块他预备好的木块,那上面还用黑炭不知写了什么。他把木块摆放在桌子中央,最后拿出冬霜剑握在手上。
然后,达夫南再度回到窗边。
“现在可以了。”
外面的人影又比了一次手势,仿佛是要达夫南从墙壁通过似地伸出手来。是真的,从这地方到其他地方,这一次他以自己的意志,决然地抬脚跨了过去。
接着,蓦然就完全听不到雨声了。
《符文之子-6 封印呼唤》作者:'韩' 全民熙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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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二个真相
这个世界是不是也刚下过雨啊?
在朦胧的雾气中走了好长一段时间,达夫南一面走,一面想着。迎面而来的空气不仅潮湿,而且又冰又冷。
就在前面,高大的树木彼此纠缠,延伸成拱形的隧道。他转头打量一下四周,全都只是几近荒芜的宽广平地,稀稀落落散置着一些既像石头又像倾倒的石碑的东西,宛如突出水面的暗礁,直盯着他。天与地的相接处,飘浮着灰色的厚厚云层,遮掩住边缘地带,使得这世界看起来比较宽阔。
引导达夫南的不是恩迪米温,而是达夫南第一个见到的那个幽灵小孩尼基逖斯。在达夫南从峭壁上掉落,身体和灵魂分离,与他们玩得开心的那段时间,他相当爽快又很健谈,然而今天却几乎没说一句话。他一定也感受到了那股看不见的压力,显然达夫南现在要去拜访的人物,是连幽灵小孩也觉得很难应付的对象。
凝视着夜晚与白天不分的青色云雾世界,达夫南差点流下了泪水,因为他想到死去的耶夫南是不是也在这看起来如此冰冷的青色荒地中孤单生活,有没有朋友,会不会连自己死亡的事实都还无法领悟而一直在徘徊着。
进入了由树林形成的隧道,四面八方突然充满沙沙作响的声音,狭长又尖细的叶片,在永不停息的风中,一面互相碰撞一面窃窃私语;再听得仔细一点,似乎就能听出他们在说什么:
那里有活人正在走着,这条路是死亡之路,怎么会进来这里?
为什么不回去他自己的世界?
我们全都是因为死了才无法回去那里的……
这时,一阵强风呼地吹袭过来,把他们的悄悄话吹得老远,周围再次寂静下来。接着,传来雨滴咚咚的声音;侧耳倾听,隐约听到有如歌声般的声音,就像以前听过的催眠曲一般低沉,可是内容不相同。
不要睡着了,绝对不要,
因为睡着后也没有所谓的休息,
不要睡着了,永远不要,
因为睡着的瞬间,全部一切都会结束,
不要睡着了,直到你断气为止,
因为睡眠是要来吞噬你的怪物。
你还没听到睡眠要来抓你的脚步声吗?
达夫南并没有甩头不听,反而更用心地把那歌曲全听了进去;歌曲之中的睡眠就是死亡的意思。他希冀能永远平静安息的那个人,会不会还一直在另一段痛苦的旅程中,在找寻着曾经与他并肩旅行的弟弟?
就在达夫南想到这些的刹那,歌曲的节奏又改变了。
辛苦的一天过去了,睡眠的时间还不来,
方才落下的流星,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