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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又是谁将她吊在了网里?又是谁会与她同样对唐门的七心莲心存觊觎?这些问题她全部一无所知。但不论是谁,这个人一定很厉害,厉害到做这一切举动都令她毫不觉察。
羌浅唉声叹气蜷缩在网里,一蹶不振,以至于根本没能留意这时从密林的另一端驶入的车马。车辙辘辘,马儿提足扬尘,一辆素净的马车停在了古树不远处。
驱车人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眉目弯弯唇红齿白,衣饰尊雅显露不俗之气。他跳下车直走到巨网下,仰面瞅瞅羌浅,似笑非笑地绕着巨网兜了一圈,而后转身离去。
羌浅正沉浸在哀怨之中,忽然感到了身下的动静,自是猛地回过神来。望着那男孩子的背影,她惊异地张大了嘴,竟觉得自己一下抓住了救命稻草。
“小弟弟,等等!”羌浅恨不得将自己的脸从网格里戳出去。
男孩子扭过头,灵动的眼睛瞥了瞥羌浅,不悦道:“小弟弟?”
羌浅使劲地点头:“小弟弟,我被困在这网中了,能不能来帮帮我,我想出去!”
却见男孩子皱皱眉,负手而立道:“你这小女娃娃当真有意思,见了老前辈不知叩拜也就算了,竟还叫本尊小弟弟!”
“老……前辈?!”羌浅讶然,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听岔了什么。
“本尊乃东海盘龙岛出云大士,今年已一百零八岁,怕是比你爷爷的爷爷年纪还要大,你这小娃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男孩子说得煞有介事,一双眼睛放出精光。
羌浅看着这男孩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却是彻底懵了。说什么她也不能相信一个一百零八岁的老者会是一副小孩模样。
男孩子像是看透了羌浅所想,老气横秋地笑了笑:“哼,你们这些小辈当真见识浅薄!你难道不知本尊修习之‘上天入地八荒*不老长春功’能使人永驻童颜?”
“这……”羌浅难掩尴尬,她当真没听说过那名字一大长串只叫人听得云里雾里的神功。
瞪大眼睛看着这孩子,只见他唇角含笑潇洒自若,羌浅心里竟打起了鼓,她仿似忽从这孩子身上瞧出了几许尊师风范。难道说,自己真地撞见了隐世高人?
男孩子眯起眼睨向羌浅,忽而不屑地一笑,转身就向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羌浅没想到他说走就走,焦急之下只得喊道:“前……前辈!”
男孩子停下了脚步,回过身瞥着羌浅,“小娃娃,唤本尊何事?”
“晚辈……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言语中冒犯了前辈,对……对不住了。还请……还请前辈不要与晚辈计较……求前辈救晚辈于水火!”
“小娃娃,本尊看这巨网乃是由西域雪丝所致,韧性极佳,普通兵刃绝难以割断。你且在此处,待本尊去向师兄凌霄上师寻获解救之法。”出云大士说完,便回行马车所在。
羌浅听完他这一席话,已不知当哭当笑。这出云大士竟还有个师兄!他一人已是如此令她瞠目结舌,不知他师兄凌霄上师又会是怎样匪夷所思的人物?
那出云大士顷刻间已回到马车上,羌浅远远望见他矮身进入车内,不多时又从车内走出,却并没见到凌霄上师影踪。此后出云大士横坐车前,扬起手中缰绳,却将马车驱至古树下。
“小娃娃,得吾师兄出手相助,乃尔三生有幸也。”
出云大士话音一落,只见马车窗幕处“嗖嗖”飞出两道银光,齐齐射向古树横伸的枝桠。羌浅只听头顶接连数声“咔嚓”裂响,古树枝桠猝然断裂,紧接着她的身体便是一沉,霎时连人带网极速下坠。
就在羌浅即将摔落地面时,出云大士一跃而起,在她腰间稍施了一股力道,她这才没有重重砸在地上摔成重伤,但即使如此,她仍然“啪叽”一声脸朝下撞向地面,吃了一嘴泥土。
“小娃娃,就你这种功夫也能出来行走江湖?”出云的笑意带着嘲讽。
羌浅笨拙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觉马车内安静如无人,出云大士的师兄凌霄上师出手过后竟仍不露面。
“多谢二位前辈相救……”吐出嘴里的土,她努力站直了身子,“可这网……”
她虽从半空落了地,但还没能真正从网中脱身,是以她现在身披巨网的姿态实在有些滑稽。
出云大士看她的眼神却在此刻突变犀利:“小娃娃,据吾所知,在蜀中,只有唐门的独家兵刃能破此网。吾与师兄凌霄上师此行,刚好途径唐门,可带你至唐门求助。”
“前辈……我……”听闻出云道出“唐门”二字,羌浅立时做贼心虚起来,支吾着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不,前辈大恩,晚辈只是不知如何报答……”
羌浅咬咬牙,有点艰难地撑着巨网登上马车。刚要掀起帘幕行入车内,便听到出云在身后道:“凌霄上师的尊容,也是尔等小辈随意便能得见的么!”
羌浅一愣,撩起帘幕的手停在了半空,也是在这瞬间功夫,她好似看到了一方淡雅绝尘的白衣下摆。
悻悻然回过身,她顶着巨网与出云一同坐在了车前。出云用余光瞧她一眼,驾驶马车驰出密林。
……
由渝州城到唐门山门的一程,羌浅万分狼狈。马车驶过大街小巷,城中百姓无不将目光对准了这身披怪异巨网的少女。若非逼不得已,羌浅真恨不得跳车逃走。
她身旁的出云大士却像是若无其事,神色闲然地驱驭着车马。而坐在车内的凌霄上师,则自始至终不曾发过一言。
眼看唐门将近,羌浅的心也突突地跳了起来。她尚不能肯定,自己从摸入山门到飞速离开时,是否被人发现行踪。
“小娃娃,前方就是唐门了,你下去吧。”出云停下车马瞧瞧羌浅,又不经意抬眸看了看天色,“你得快些了,唐门晚间可是不见客。”
羌浅强自平复心神,面向马车向出云与车内的凌霄一表感激之情。
车内的凌霄仍是毫无动静,出云摆摆手,似有若无地一笑:“小娃娃,本尊甚觉与你有缘,还会再见面的。”说罢,他便驾着马车向山下行去。
出云的马车走远后,羌浅扯着身上的巨网一步步挪向唐门山门。
承载着巨网的重量,又要担心被绊倒,羌浅几乎举步维艰,没走几步石阶就已气喘吁吁,不过数百米的山径,她竟从日渐西斜走到了明月初升。
夜色已渐浓,唐门山道燃起了火把,火光打在罩着羌浅的巨网上,编织巨网的银丝随即反射出迷离的光晕。
唐门守卫见了羌浅的诡异模样,皆尽惊愕,不约而同将她拦了下来。
羌浅尚未道明来意,便已听到守卫中有人大叫:“快捉住她!十三小姐刚刚传令,她便是盗走七心莲的贼人!”
这人话未说完,十数把明晃晃的钢刀已从不同方向指向羌浅。
羌浅大惊失色,拔腿就跑,但身上巨网即刻变为阻碍。她一个踉跄跌下石阶,巨网须臾间缠绕在腿根与脚踝,却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冰冷的刀刃靠上了她的脖子,她被一众守卫粗鲁架起。
“带走!”
守卫统领发号施令,羌浅被众守卫拖向唐门内部。
山径曲折,羌浅已惊惧地失去思考之力。没想到自以为逃出升天,其实竟是自投罗网……这下完了……全完了……老天爷,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欲哭无泪,不记得自己穿过了多少道门,转过了多少道弯……
再抬眸时,只看到额前牌匾上书“刑堂”二字。
☆、第3章 唐门的戏
羌浅被投入了唐门刑堂的水牢,当然,是与那张巨网一起。
巨网遇水散开,飘浮在水面上的部分像极了浓重的雾。羌浅的大半个身躯全部浸在了冰冷的水中,只有琵琶骨往上的脖子和脑袋露出水面。她的手足不出片刻便被冻僵,连呼喊的力气也所剩无几。
逃出了虎穴又掉入了狼窝,人不能倒霉到这种程度!
若不是为了那传言中的七心莲,她又怎会沦落到这步田地!况且到头来,七心莲也与她失之交臂……
羌浅追悔莫及,不知自己将会面对怎样残酷的审讯,唯有默默吞下了眼泪。
出云大士、凌霄上师、十三小姐……这几个名字一遍遍在她脑中乱窜。时间一点点流逝,她慢慢陷入了恍惚。
这时,水牢入口处忽然传来了闸锁开启的声音。轻盈的脚步声缓缓下行,她听到牢房守卫在行礼,称脚步声的主人“十三小姐。”
“你们都出去,今夜不用回来。我要单独审问此人。”十三小姐道。
听着这娇嫩的声音,羌浅猛地清醒过神思。
十三小姐……正是这个十三小姐下令擒住了她!
“啪”、“啪”,步履声在逼近,空荡的水牢内回响着悚人的幽鸣。
羌浅骇然地睁大了眼紧凝前方,喘着粗气等待十三小姐的驾临。
出现在铁栏后的是个年纪很轻的女孩子,柳眉半弯,明眸皓齿。
见到十三小姐,羌浅蓦然一惊,眼前人竟似曾相识。她觉得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这女孩子,且就在不久之前。
女孩子唇角噙笑看着羌浅,但神情却绝非笑意。她好像将羌浅当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而这十恶不赦的人此刻已在她股掌之间。
“七心莲是唐门圣物,七年只结七子,可化百毒、通经络,有起死回生之奇效。我已培植了它七年,我烨哥哥也已等了它七年。”
她本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语言罢目光却骤然一凛,惊现怒目:“可是你,你竟然将它盗走了!你简直罪无可恕!”
十三小姐怒不可遏的样子,只令羌浅无言以对,她不知她口中的“烨哥哥”是谁,也不知自己当如何辩驳。她不敢与十三小姐的视线相交,惊惧地将目光下移,却发现十三小姐的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柄玲珑小剑。
水波与剑身交替反射着寒光,十三小姐扬起了剑,剑尖直指羌浅。
羌浅的心也在同时提到了嗓子眼,难道十三小姐就要将她格杀于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