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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美,是不是?”帕拉戴恩说。
斯科特一本正经地察看了景色。“乱七八糟的。”他说。
“嗯?”
“我不知道。”
“哪儿乱七八糟啦?”
“哟——”斯科特一时哑口无言。“我不知道。”
两个孩子思念他们的玩具,但是时间不长。埃玛首先恢复过来,虽然斯科特仍然闷闷不乐。他跟妹妹谈些莫名其妙的话,注视着涂写在他给的纸上的一些没有意义的散乱线条,仿佛是在向她请教自己无法掌握的难题。
如果埃玛理解的比较多,斯科特就有更加真实的智力和手工操作技能。他用自己那套钢件结构玩具拼凑出一个小装置,但是觉得不满意。他之所以不满意,其原因显然正是帕拉戴恩看见这个装置而感到松一口气的原因。那个装置是正常孩子都会摆弄的那种玩艺儿,使人隐隐约约联想到立体派艺术家创作的船只。
这玩艺儿有点儿太正常了,无法使得斯科特感到高兴。他又问了埃玛几个问题,不过只是私下里问问。她思忖了一阵子,然后笨拙地握着一支铅笔,又乱涂乱画了一些线条。
“你看得懂那些乱涂乱写的东西吗?”一天早上简问她的儿子。
“确切地说不是看懂。我能领悟她的意思。不是全部领悟,但是大部分领悟了。”
“那是书写的文字吗?”
“嗯不。它的含义跟涂画的样子不同。”
“象征性的符号。”帕拉戴恩端着咖啡说。
简望着他,一时睁大了眼睛。“丹尼——”
他眨眨眼,摇摇头。后来,当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说:“别让霍利威把你搞得心烦意乱。我不是说两个孩子在用未知的语言交谈。假如埃玛画个曲里拐弯的线条,说那是一朵花,这是一种任意解法——斯科特就记住。下一回埃玛又画出同一种曲线,或者尽力画出——算啦!”
“没错,”简怀疑地说。“你有没有注意到斯科特最近一直在看书?”
“注意到了。不过没什么不寻常的。既没读康德哲学,也没读斯宾诺莎唯物主义学说。”
“他像牛吃草那样看书,仅此而已。”
“嗯,我在他这个年龄也一样,”帕拉戴恩说道,于是出门去讲授上午的课。他跟霍利威一道吃中饭,这已经成了一种日常习惯。他说到埃玛在写作方面的进取心。
“我说的象征性符号没错吧,雷克斯?”
这位心理学家点点头。“完全正确。眼下咱自己的语言只不过是一种任意的象征性符号,至少在应用方面是如此。瞧。”他在餐巾上画个细细长长的椭圆。“这是什么?”
“你是说它代表什么吗?”
“是的。它使你联想到什么?它可以粗糙地代表——什么?”
“好多东西呢,”帕拉戴恩说。“杯口,荷包蛋。法国面包。雪茄。”
霍利威在图画里加上一个小小的三角形,顶点与椭圆的一端相交接。他抬头望着帕拉戴恩。
“一条鱼,”帕拉戴恩即刻说了出来。
“尽人皆知这符号表示鱼。即便不画鳍、不画眼睛和嘴,还是认得出是条鱼,因为咱已经习惯于这种特定的图形跟脑子里鱼的形象看作是同一物种。这就是猜画谜的基本原理。一个符号的含义对于咱们来说比眼睛实际看到的要丰富得多。当你看到这个草图的时候,你脑子里想到一些什么东西?”
“咦——就是一条鱼嘛。”
“再想一想。你脑子里见到了什么——统统说出来!”
“鳞片,”帕拉戴恩望着空中慢条斯理地说。“水。泡沫。一只鱼眼。鳍。色彩。”
“所以这个符号代表的远远不止‘鱼’这个抽象的概念。注意这是个名词的涵义,而不是个动词的涵义。你知道,用符号表示动作比较难。不管怎么说——把这个过程颠倒过来。假设你要画出某个具体名词的符号,比如说鸟。画吧。” ‘
帕拉戴恩画出两条相连的曲线,凹凸面向下。
“最小公分母,”霍利威点点头。“自然的倾向就是简化,尤其是当孩子第一次见到某个东西而脑子里很少有对比标准的时候。他试着把新事物跟他已经熟悉的东西联系起来辨认。你注意过孩子怎样画海洋吗?”他没有等着回答,继续说下去。
“一系列凹凸不平的尖峰,就像地震震波图上的波形图线。我第一次见到太平洋的时候大约三岁。这件事我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太平洋上看上去是倾斜的。一个大平面,歪了一个角度。浪涛是规则的三角形,顶点朝上。现在我不再把浪涛看作三角形了,但是后来当我想到浪涛的时候我只好找一些熟悉的标准作对比,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获得全新事物的概念。普通的孩子想要画出这些规则的三角形,但是不善于依葫芦画瓢,结果画成了地震波曲线图。”
“这一切说明什么呢?”
“一个孩子见到海洋。他模仿海洋的风格。他画出海洋的某种明确的图案,这图案对他来说是象征性的。埃玛涂画的东西也可能是象征性符号。我的意思不是说这个世界在她看来不一样——也许明亮些,清晰些,更生动,在她眼睛平面以下感觉弛缓了。我真正的意思是说她的思想过程不一样,她把看到的东西转化成非正常的符号。”
“你仍然相信——”
“是的,我相信。她的脑子已经处于非正常状态,可能是因为她把见到的事物分解成简单明显的模式,并且明白那些模式的意义,而我们却无从理解。就说算盘吧。她从中见到一种模式,而我们却认为那完全是随机的。”
帕拉戴恩突然决定逐渐停止与霍利威的午餐约会。这人危言耸听。他的理论越来越异想天开,他东拉西扯说了~大堆论据,无论是否适用,都用来证明他的理论。
他用几分挖苦的口气说:“你是说埃玛在用一种未知的语言跟斯科特交流思想吗?”
“是用她的语言无法表达的符号交流思想。我肯定斯科特读懂大量的——乱涂线条。对他来说,一个等腰三角形可能代表一个因素,虽然这个因素可能是个具体名词。一个对代数一无所知的人能读懂H2O的含义吗?这样的人能明白这个符号能使人联想到海洋吗?”
帕拉戴恩没有回答。相反,他对霍利威提起斯科特莫名其妙地说到从山顶看到的景色看起来乱七八糟的。过了一阵子,他懊悔自己一时冲动说了多余的话,因为这位心理学家又大发怪论了。
“斯科特的思想型式正在逐渐增大到与咱们这个世界不相等的总和。也许他正在下意识地盼着见到产生那些玩具的世界。”
帕拉戴恩不再听下去。.这一切已经听够了。两个孩子表现正常,唯一尚存的干扰因素就是霍利威本人。然而,那天晚上斯科特表现出对鳗鲡的兴趣,这一兴趣后来颇有意义。
“它们到底在哪里产卵呢?它们会产卵吗?”
“这还是个秘密。没人知道它们的产卵场在哪里。也许在果囊马尾藻海,或者在海的深处,那儿的压力有助于把幼子压出它们的身体。”
“真有趣。”斯科特沉思着说。
“鲑鱼大致也一样。它们逆河而上去产卵。”帕拉戴恩讲了具体过程。斯科特听迷了。
“这很有道理呀,爸。它们出生在河里,到了学会游泳的时候就下海去。它们回来产卵,嗯?”
“是的。”
“万一它们不回来,”斯科特心里捉摸着,“它们就把卵送到——”
“那就需要一个千里迢迢的产卵器了,”帕拉戴恩说,并就卵生现象作了一番精辟的讲解。
他的儿子听了不太信服。他争辩说,花是长途送籽的。
“花不护送花籽。落在沃土上的花籽不多。”
“可是花没有大脑呢。爸,人们干吗住在这里?”
“你是说我们所住的格伦戴尔这地方吗?”
“不——这里。这整个地方。我敢说,这不是整个地方。”
“你是说其他行星吗?”
斯科特迟疑不决。“这只是——大地方的一个部分,就像鲑鱼回游的河流。人们长大以后干吗不顺河下海去呢?”
帕拉戴恩明白了,斯科特是在用比喻的方法讲话。他感到一阵寒颤。下——海去?
鲑鱼的幼仔不适应它们的亲鱼所生存的较完全的世界。待到发育成熟以后,它们进入那个世界。后来它们繁殖。受精卵埋在深入江河的沙中,并在那儿孵化。
幼鱼学习。仅靠本能进行学习是极其缓慢的,尤其是对特殊物种来说,它们甚至无法应付这个世界,无法吃喝和生存,除非有人有先见之明给它们提供这些需要。
受到哺育和照料的幼鱼就会生存下去。这就得有孵化器和自动仪器,它们会生存下去,但是它们不知道怎样顺河回游,到更加广阔的海洋世界里。
因此它们必须受教育。它们必须在诸多方面受训练,以便适应环境。
毫不痛苦,十分巧妙,潜移默化。孩子们热爱活动玩具——假如那些玩具同时——
19世纪后半叶,一个英国人坐在溪边的草地上。他身边躺着一个小女孩,眼睛直瞪瞪地望着天空。她丢弃了她一直在玩的一个玩具,现在她正在哼着一支小曲,那大人心不在焉地听着。
“你在哼些什么,亲爱的?”’他终于问道。
“我只是随便哼哼,查尔斯叔叔。”
“再哼一遍好吗?”
女孩子又哼了一遍。
“有什么意思吗?”
她点了点头。“是的,有意思。就像我对你讲的那些故事一样,你知道。”
“故事真动听,亲爱的。”
“你会写进书里去的,是吗?”
“是的,但我得作些改动,否则就没人能懂了。但我想我不会改动你唱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