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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响,调节器吱吱叫,通风系统沙沙作响。他感到所有这些能量都在他的骨子里振颤着。但是金属包围着他,令他感到茫然和不舒服。舷窗面对着龙聚集的星辰——幽灵般横跨太空的银河:处于真空中,到处是宇宙射线,极其寒冷,略高于绝对零度,远离人类最近的炉火,其距离无法想象。他即将带领手下人马到从未有人涉足的地方,进入无人知晓的环境。这是他身上一个沉重的负担。
他见到埃洛伊丝·瓦格纳在她的工作岗位上,那是一个小房间,内部通讯联络系统直通指挥驾驶台。音乐吸引了他,他未能听出其中欢乐宁静的情调。他在门口停下脚步,看见她坐着,桌上放着一台小型录音机。
“怎么回事?”他问道。
“哦!”那女人吃了一惊(他无法把她看作少女,尽管她刚刚过了十九岁)。“我……我在等待飞船的跳跃。”
“你必须戒备待命。”
“我该做什么呢?”她回答的时候不像平常那么胆怯。“我是说,我不是船员,也不是科学家。”
“你属于船员编制,是特别通讯技术员。”
“跟卢西弗通讯。他喜欢这个乐曲。他说这曲子比他对我所了解的任何其他东西更加能够使我们接近一体。”
斯齐里皱起眉头。“什么一体?”
一阵红晕浮现在埃洛伊丝尖瘦的脸颊上。她目不转睛望着桌面,双手扭在一起。“也许这个字眼用得不对。应该用安宁,和谐,统一体……还是上帝这样的字眼?……我领会他的意思,可惜我们还找不到合适的字眼。”
“嗯。好吧,你应该让他快活。”船长又用本想忍住的厌恶神情望着她。他思忖着,瞧她那副内向、不善交际的样子,她是个正派的人;但是瞧她那副尊容!骨瘦如柴,大脚板,大鼻子,金鱼眼,还有那拖拖遢遢的灰褐色头发——说句实话,那娘们的心灵感应能力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她说她只能感应卢西弗的心思,这是实话吗?
不。别想这档子事。孤独和其他事情简直能把你烦死,别再猜疑你的同事了。
倘若埃洛伊丝真的是个人就好了。她至少也应该是某种突变体。无论谁,只要能够跟活旋涡交流思想,总应该是个真正的人嘛。
“你到底在放什么曲子?”斯齐里问道。
“单身汉。布兰登堡第三协奏曲。他,就是卢西弗,他不喜欢现代的玩艺儿。我也不喜欢。”
斯齐里心里想着,你是不会喜欢的。他说:“听着,我们过半小时跳跃。无法判断我们将会出现在什么环境里。这是第一次有人接近二颗新近出现的超新星。我们唯一能肯定的是,倘若屏蔽消失的话,本量强烈的辐射将置我们于死地。另一方面,除了理论以外我们没有任何依据。正在塌陷的星核跟宇宙其他任何地方的任何物体都截然不同,我怀疑这种理论到底有多少价值。咱们不能坐着做白日梦。咱们得做好准备。”
“是,先生。”她低声回答,嗓音不像往常那么刺耳。
他凝望着,目光越过她的头顶,越过仪表和控制器的蛇眼,仿佛他的目光能穿透对面的钢板径直望到外面太空里。他知道,卢西弗就在太空中漂浮着。
卢西弗的形象出现在他脑中:一个直径为二十米的火球,闪烁着白光、红光、金光、品蓝光,火焰跳动着,像蛇发女妖美杜莎的一绺绺头发,后面燃烧着跟彗星一样的尾巴,足有一百米长,这是一种辉煌,一种荣耀,一种地狱。想到与飞船并速前进的火球,他对前途就一点也不担心了。
他坚信科学解释,虽然这些解释比揣测好不了多少。在ε御夫座的聚星系里,在充满四周空间的气体和能量里,一切发生的情况都是实验室无法模拟的。行星上的球状闪电也许是相似的,如同在原始海洋里简单有机化合物的形成类似最终开始进化的生命。在ε御夫座里,电磁流体动力学已经完成了化学在地球上完成的使命。稳定的原生质单肠涡虫已经出现,已经增多,已经增加了复杂性,直到数百万年以后它们变成了你不得不称之为有机体的生物。这种有机体是由离子、核和力场构成的类型。它使电子、核子、X射线发生新陈代谢;它在很长的生命期里维持机体的结构而不发生变化;它会繁殖;它有思想。
但是它想些什么呢?寥寥几个能跟御夫座生物对话、第一次使人类知道御夫座上存在着物种的心灵感应者从来说不清这个问题。他们自己就是一群古怪的人。
因此斯齐里船长说:“我要你把这个信息传递给他。”
“是,先生。”埃洛伊丝把录音带的音量调低。她的目光散开。信息通过她的耳朵传出,她的大脑(它是个多大功率的传感器呢?)给他发送信息的意义,此时他正乘坐自己的反作用驱动装置与“渡鸦号”并肩大步慢跑着。
“听着,卢西弗。我知道,你以前多次听过这一番话,但是我要确认你完全明白了。你的心理观念一定与我们的大相径庭。你为什么同意跟我们一起来呢?我不明白。技术员瓦格纳说你有好奇心又喜欢冒险。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没关系。半小时后咱们要跳跃。咱们将进入距离超新星五亿公里的范围内。那儿是你开始工作的地点。你可以到我们不敢涉足的地方,观察我们无法观察的事物,给我们讲述的情况远多于仪器所能提供的线索。但是首先,咱们必须证实,飞船能够停留在星体的轨道上。这事也关系到你。死人是无法再把你运送回家的。
“就这样。为了把你封闭在跳跃场里而不致于分裂你的身体,我们不得不关掉屏蔽幕。我们将出现在一个致死的辐射区里。你必须立刻撤离飞船,因为我们在转变以后六十秒要开启屏幕发动机。然后你必须调查邻近地区。要寻找的险情有——”斯齐里罗列了各种险情。“这些仅仅是我们所能预见的危险。也许我们会撞上不曾预见到的其他废物。如果遇到可能有危险的东西,立刻返回,提醒我们,并做好跳跃返回这里的准备。你明白吗?复述一遍。”
信息从埃洛伊丝那儿迅速传出。背诵正确;但是她会遗漏多少呢?
“很好。”斯齐里迟疑了一阵子。“你喜欢的话,继续开你的音乐会吧。但是进入倒计时前十分钟必须关掉它并且原地待命。”
“是,先生。”她没有看他。她似乎没有看着什么特定的地方。
他咔嗒咔嗒走过走廊,消失不见了。
——他为什么要复述那些老一套的话呢?卢西弗问道。
“他害怕啦,”埃洛伊丝说。
“我想你不懂什么是害怕,”她说。
——你能给我演示一下吗?……不,不要演示了。我意识到害怕是有害的。你不应该受到伤害。
“你心中有我的时候我什么也不怕。”
(她温情脉脉,满怀喜悦,像父亲拉着她儿时的手,在夏日一起外出去采摘野花那样令她心花怒放;力量、温柔、单身汉和上帝使她快乐无比。)卢西弗绕着船体热情洋溢地飞了一圈。火花在他的尾流里四处飞溅。
——请你再想想鲜花吧。
她想了。
——鲜花就像(就人类的大脑所能领会的来说,就像到处有光的灯光中心绽开的喷泉,发出γ射线的色彩)。但是太小了。如此短暂的甜蜜。
“我不明白你是怎么领会的,”她悄悄地说。
——你理解我的意思。在你来到之前,我没有那种东西可以让我爱。
“可是你有许多其他东西可以让你爱呀。我想分享你所爱的东西,但是他们把我制作出来,不是让我明白何谓恒星的。”
——我也不明白行星嘛。不过我们自己可以接触看看。
她的脸颊又泛起红晕。思想滚动着,将对方的思想交织在播送的乐曲里。——因此我要来,你知道了吗?为了你。我是火和空气。直到你教会了我,我才体验到水的凉爽、尘世的耐性。你是海洋上的一轮明月。
“不,别这么说,”她说。“求你啦。”
迷惑不解:——干吗不说呢?难道欢乐会伤害人吗?你不习惯于欢乐吗?
“我,我想是这么回事吧。”她仰起头。“不!要是我感到自己太可怜,那我就不是人!”
——你为什么应该感到自己太可怜呢?我们岂不是真正存在的现实吗?这里岂不是充满星光和歌声吗?
“是的。对你来说是如此。教教我吧。”
——假如你反过来也教教我的话——思想中断了。他俩仍然保持着一种无言的接触,她想象着这种情况一定在情人中流行着。
她悻悻然望着莫蒂拉尔·马赞达的巧克力面孔,这位物理学家正站在门口。“你有什么事?”
他感到莫名其妙。“就想看看你是否一切都好,瓦格纳小姐。”
她咬咬唇。他比飞船上大多数人更加用心对她表示友善。“对不起,”她说。“不知道你来了,听到你的声音一时紧张起来。”
“咱们人人都变成惊弓之鸟了。”他笑了笑。“尽管这次冒险挺刺激,但是回家更好,对吗?”
回家,她思忖着;面对公寓的四堵墙,下面是嘭梆作响的城市街道。书籍和电视。她可能在下一次科学会上递交一篇论文,但是此后将不会有人邀请她参加聚会。
我就那么可怕吗?她疑惑不解。我知道我这个人不值一顾,但是我尽力乖巧待人,使人感到愉快和有趣。也许我过于刻意了。
——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卢西弗说。
“你不一样,”她对他说。
马赞达眨眨眼睛。“对不起,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赶忙回答。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马赞达没话找话说。“照我的推测,卢西弗将飞到相当靠近超新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