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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与死的对抗〔美〕诺尔曼布朗-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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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特所表现出的显而易见的情绪反应被伪装成一种精神分析的病情诊断:排泄幻象原来是一种精神错乱的产物。赫胥黎谈到“这种对内脏和排泄主题的心醉神迷”

    “濒于精神错乱的边缘”

    ,暗示它和斯威夫特与斯特拉(Stela)

    及范尼莎(VanesBsa)之间“变幻无常的冷淡关系”有联系,意味着这是一种生殖功能方面的障碍。

    [8]

    默里试图把赫胥黎的暗示转入正式的传记研究,这是滥用推论的一个例证。正如我们将看到的,斯威夫特的“有害作品”

    的文本和《格列佛游记》的第四部被粗暴地歪曲了,从而把他的厌世主义转化为厌女症;于是,整个排泄幻象被解释为试图借指出女性的污秽来辩释他(与范莉娜、范尼莎和斯特拉)在生殖功能上的挫败。这就虚假地影射暗示着排泄幻象只局限于斯威夫特创作的最后阶段。这种暗地里植入的观念不仅有利于暗示说斯威夫特还有并非排泄性的幻象(在这一点上赫胥黎比默里还要固执)

    ,而且还有进一步的好处,即可以把排泄幻象与斯威夫特最后的精神崩溃联系起来。事实上斯威夫特的精神崩溃在10年之后(1742)才到来,而这却阻止不了任何对精神病理学无知但又执意要对斯威夫特的粪污描写施行脑叶切除术的人。借助于将斯威夫特的精神崩溃视为上帝对其粪污描写的惩罚这样一种热情的幻想,年代上的缺口就被填补上了。依靠小小一句精神分析的行话,再辅助以小小一次历史想象的飞翔,排泄主题在《格列佛游记》第四部中业已十分突出这一事实就被解释过去了:“显然在斯威夫特写作《格列佛游记》第四部时,这整个情结正在他头脑里起作用……它在那一刻的出现可能是范尼莎的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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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引起的深刻的情感激变的结果。“

    同一种情结在范尼莎去世前两年所作的《给一位年轻诗人的忠告信》(LeteofAdvicetoaYoungPoet,1721)中已有显著的表现,这却被置若罔闻。默里的业余诊断在斯威夫特遭到范莉娜拒绝(1696)一事中找到整个情结的根源。这一点对他认为《桶的故事》(1696—1698)

    未受这个情结影响的论点也就至关重要。

    默里用以支持这种阐释的办法是,一方面把目光从《桶的故事》中肛门性的突出表现转移开去,另一方面则将全书解释为不须认真对待的奇妙玩意——也就是说采用一种否认机智妙语具有意义的喜剧观念。

    [9]

    如果文学批评对于斯威夫特的职责就是判定他神智错乱,那么就应该把批评转交给精神分析学家。他们担当起此项重任,并且表明由他们签发一张精神病的医学证明书来反对天才是可以信赖的。他们的一般结论和赫胥黎以及默里基本相同,只是添加了某些漂亮的新术语。例如费伦齐(FerBenczi,1926)说:“从精神分析的观点来看,可以把他的精神病状况描述为正常能力的抑制,在与优秀妇女的关系上缺乏勇气,对较低类型的妇女或许具有持续的侵犯倾向。对斯威夫特生活的这种洞察确实证明我们的做法是对的,我们处理《格列佛游记》中的奇念狂想是严格按照分析神经症患者(特别是解释他们的梦境时)处理自由联想的方法进行的。”

    [10]卡普曼(Karpman,1942)说:“在对《格列佛游记》进行这样一种研究的基础上,可以认为斯威夫特是一个显示出性心理幼稚症的神经症患者,他特别表现出嗜粪癖,并连带着厌女症、厌世症、恋污癖和恐污癖。”

    [1]格里纳克(Grenac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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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则说:“人们得到的印象是,斯威夫特的肛门固恋心理是强烈而富于约束力的,而生殖器需求却受到损害或至少受到限制,以至在成年生活的早期就完全退出了生殖器性行为,这可能始于他与其第一位女神吉英。韦林(JaneWaring)的不幸关系。”

    [12]

    正如人们可能预料的,精神分析学家们在发挥其诊断时将斯威夫特神经症的根源一直追溯到他的童年早期。如果神经症的精神分析理论是正确的,我们就必须放弃默里将排泄幻象孤立为晚期赘生物的那种尝试;我们也必须排弃默里的那种论点(这与他为了体面的理由而试图挽救斯威夫特的一部分作品有关联)

    ,即斯威夫特对范莉娜(吉英。韦林)的爱在被她拒绝以前乃是“具有自然的感情和自然的丰富天性的健康自然的爱情”。

    [13]我们将不得不回到赫胥黎那更加顽固的文学判断上去,承认斯威夫特始终等于排泄幻象;我们还将不得不回到他那更为顽固的心理学判断上去,承认斯威夫特的性状态从一开始在结构上就是反常的。由格里纳克进行过极精细分析的传记所提供的证实材料真是绰绰有余。斯威夫特未出生前就失去了父亲;他在1岁时被保姆从他母亲那里拐走;于3年之后被交还给他母亲,然而在回到母亲身边1月之后即被她抛弃——这正好是在精神分析学上至关重要的“俄狄浦斯时期”

    (Oedipalperiod)。

    [14]按照精神分析学的标准,这样一连串的婴儿期损伤一定早就足以造成一种导致终生神经症的罹病素质了。

    于是,这件病例看来就此结束了。精神分析专家和批评家达到共识,认定斯威夫特是疯了;而他的作品仅应作为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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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例历史文件来阅读,不仅仅是《格列佛游记》的第四部和“有害作品”

    ,也包括整个斯威夫特。因为如果我们对斯威夫特那些令人讨厌的部分喊叫说“发疯了”

    ,那么我们就应当老老实实地把这件病例呈交给精神分析学家。可是,在精神分析的详审细察之后,斯威夫特身上的东西就无不令人讨厌了。

    我们不应低估精神分析学揭示象征的真实含义的能力。

    例如,精神分析在评论格列佛作为一个小人坐在布罗卜丁奈格岛(Brobdingiag)一艘小船上时指出:“男人作为阴蒂坐在小船上这一通常的象征手法,暗示着对于女性的男生殖器意念的认同,这是男性易装癖者的特征。”与此相似,精神分析把这位教长的品格搞得来毫无正直诚实可言。

    ①“斯威夫特表现出显著的肛门性特征(他那极端的个人洁身自好、守口如瓶、雄心勃勃、乐于搞不太明显的污浊玩意[即讽刺]、在正义事业中怀有顽固的报复心)

    ,这些都清楚表明排泄功能的早期控制是在巨大的压力下,或许是在为时过早的情况下完成的。“

    [15]

    在这一点上,人类共有的普通人性会起来反抗了。假如说个人的纯洁无瑕、雄心壮志以及拥护正义事业都是神经病征,那么谁还能逃脱鞭笞?假如让这一类精神分析在文学文本上为所欲为,当然没有一个天才会得以幸免。普通人性使我们转而对赫胥黎、默里以及精神分析学家们产生反感。他们有什么权力签发精神病证明书?凭的是他们自己杰出的健全神智吗?

    从理智和真实来判断,《格列佛游记》与默里和赫胥黎的著作相比并不会受到指责。只有斯威夫特才能公平评

    ①斯威夫特曾任都伯林圣帕特利克大教堂的教长。   ——译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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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判赫胥黎的嘲讽,他在一卷论文集中谴责斯威夫特的厌世主义的歪曲描写,而这卷书不仅专门对斯威夫特,还对圣弗兰西斯和帕斯卡尔的品格加以摧毁。精神分析学家们的神智——以及他们对一个男人坐在一条船中的含义的解释——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有斯威夫特才能公平评判精神分析学家们的嘲讽,他们谴责斯威夫特对肛门性的着迷专注,而他们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发现肛门的本领真是臭名昭著。幸运的是,斯威夫特本人在面对说他精神错乱的指控时并未缄口不言:

    他献出他所有的微薄财富建立一所愚人和疯人之家。

    [16]

    在斯威夫特博士的精神病院里,有个房间是为赫胥黎和默里准备的;他们的宗教偏执早就以《桶的故事》中那个宗教狂热的典型杰克的名义预先勾画出来了。赫胥黎的情况正像杰克一样,后来有消息说“据确凿报告他已经发了疯。过后不久他在国外露面,正如报告所言堕入了有史以来患病的大脑所能产生的最为古怪的奇想之中”。

    [17]斯威夫特也为抱着肛门情结的精神分析学家们准备了一个房间;他不是预言式地宣布他们是“北美的某些算命先生,他们有一种预见人的命运的方法,那就是窥视他的屁股”

    [18]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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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争论最终成了一座疯子的巴别塔,①一片喧嚣,互相指斥对方为疯狂。如果我们抵御住掩耳逃跑的诱惑,保留一点精神分析的兴趣和冷静的不偏不倚的态度,我们的结论只能是:这些指控都是有道理的;他们全都疯了。他们疯狂的关键在于他们骄傲地坚持认为除了他们自己——赫胥黎、默里、精神分析学家们——其他每个人都疯了。使我们免于陷入他们的疯狂的唯一办法,只能是承认我们都是疯狂的。精神分析学理应受到最严厉的责难,因为它本该帮助人类去发展这种自觉意识和这种谦卑态度。弗洛伊德把精神分析学看作科学给人类自我陶醉心理造成的第三个大创伤,可以与牛顿和达尔文的革命相比拟。

    [19]弗洛伊德的追随者却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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