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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欢瞥了也先一眼,见也先亦在皱眉,微笑道:“看来叶捕头从来没信任过本太师了。”顿了片刻,又问:“那我除去鬼力失还有什么别的好处呢?”
叶雨荷飞快地望了朱允炆一眼道:“太师除去鬼力失的第二个好处,就是可以控制朱允炆。我早说过,取金龙诀时,也先王子就已策划了一场惊天的阴谋,不但要取金龙诀改命,还要趁机搅乱大明江山。也先王子的算计多半是:金龙诀改命后,立即挥师南下,尽取大明江山,恢复元人霸业……”
脱欢微微一笑道:“我一直想让草原人承认,本太师才能继承成吉思汗的道统。叶捕头一语道破本太师的心意,实在是本太师的知己。”
叶雨荷随即道:“可太师显然也知道,单凭眼下的能力,太师很难颠覆朱棣的大明江山。”
脱欢冷哼一声,本待再说什么,却一笑了之。
叶雨荷望了更是心寒。真正的朱允炆的出现触动了她的灵机,对脱欢、也先的心意了解得越多,就越是惊心。
她见脱欢不改自负之意,心中已猜到,如今的脱欢多半早就调动了兵马,暗中向瓦剌、大明边境推进,只要金龙诀改命成功,多半就是脱欢发动入侵之时。
可她到如今却没有半分改变的能力,这是否也是命运的安排?
不再多想,叶雨荷亦不当面说出这点,继续道:“本来也先王子是想利用朱高煦的声望,在入侵中原的时候拥立朱高煦为傀儡,因此才和朱高煦一拍即合。但朱允炆的到来无疑改变了这个局面,拥护朱允炆为傀儡,无疑比拥立朱高煦更有号召力。”
脱欢斜睨朱允炆一眼,微微又笑:“不错,叶捕头想的明白。朱棣从朱先生手上篡位,本太师若帮朱先生重夺帝位,肯定会得到中原更多人的拥护。”
朱允炆闻言只是淡然一笑,竟不多说什么。或许他也早已知道,很多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可太师想和朱允炆合作,中间却横着个鬼力失,或者说是北元。”叶雨荷轻叹一口气道,“鬼力失野心勃勃,竟然只带十数手下秘密前来,当然想借金龙诀改命后取代阿鲁台统领北元,立朱允炆为傀儡,取得最大的利益,这点算计倒是和太师不谋而合的。”
顿了片刻,叶雨荷冷静道:“可鬼力失也因此和太师形成了冲突,无论在统领草原一事上,还是在立朱允炆为傀儡一事上,太师和鬼力失二人都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因此太师必须除去鬼力失才能名正言顺地和朱允炆合作,鬼力失只以为金龙诀启动前太师绝不会动手,小瞧了太师,因此身死,而太师贼喊捉贼,无非是暂时掩人耳目,做给鬼力失的那帮手下看的,也是不想和北元先起冲突,只要太师事成,谁会在意个死去的人呢?”
脱欢抚掌而笑,赞道:“叶捕头果然分析入理……这么一说,本太师也几乎以为是自己派人对鬼力失下的手了。”
叶雨荷反倒一怔,她早对自己的推测深信无疑,但听脱欢这么说,事情竟还有出入。
事到如今,脱欢好像没有什么否认的必要?
脱欢目光咄咄,从众人脸上一扫而过,见众人或垂首、或惶惑,淡然一笑,凝望叶雨荷道:“叶捕头这么猜测的确合情合理,但你敢说出来,倒真的有点出乎本太师的意料。你难道不怕事实揭穿,本太师对你不利吗?”
叶雨荷轻咬红唇,并不言语。
朱允炆在一旁突然道:“因此叶捕头在推测前也说过不敢说的。太师还说过……会负责叶捕头的安全。”他说得好像不过是个简单的事实,但众人听了,却总感觉其中另有深意。
脱欢斜瞥了朱允炆一眼,突然笑笑,缓缓道:“叶捕头既然都不信本太师对迭噶许诺,自然也不会信我方才所言,如此孤注一掷,当然早就把性命置之度外。”
孔承仁大惑不解,喏喏道:“她这么做……是不是……”在他看来,叶雨荷此举简直是愚蠢。听叶雨荷分析,他也早推测是脱欢暗中派人下的手,但他就算早知晓此事,也绝不会当众说出来的。
也先在一旁开口道:“叶捕头这般做并非愚蠢,而是自知无幸,不过是想以死换取秋长风的警惕。试问我们若对叶捕头下手,秋长风来了,若不见叶雨荷定然心生警惕,说不定会有活命之机。”
孔承仁怔住,有些难信世上还有这种感情,吃吃道:“可她若真的聪明,难道不会等见到秋长风再说?”
也先微笑道:“其实叶捕头虽一心为秋长风求生,可对自己生死一直并不在乎。她一直觉得自己是秋长风的累赘,若所猜真的无错,根本不想再拖累秋长风。”
叶雨荷脸色微变,不想脱欢、也先居然看穿了她的用意。也先说得丝毫不错,叶雨荷早认定脱欢狼子野心,夕照、艮土一到手后就会对朱高煦、秋长风动手,她这般作为,不过是想先证实猜测,为秋长风博得一线生存之机。
脱欢微微一笑道:“可是叶捕头错了……”
叶雨荷咬牙道:“我错在哪里?”
脱欢轻叹口气,说道:“叶捕头错在对本太师成见太深了,本太师既然在迭噶面前立誓,就一定会信守承诺,怎会派人对鬼力失下手呢?”
叶雨荷立即道:“太师当然不用亲自下令,只要也先王子派人就好,王子可没有在迭噶面前立誓的。”
也先脸色微变,随即恢复了常态,摇头道:“叶捕头实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见叶雨荷嘿然冷笑,也先哂然,“当然了,在叶捕头心中,我已非君子,但我可当所有人面前立誓,绝没有派人行刺鬼力失,不知道叶捕头可否相信?”
叶雨荷见也先言辞凿凿,一时间颇为困惑,她早就开始留意孔承仁的举止,感觉孔承仁并没有参与此事,因此她认定行刺鬼力失一事是脱欢、也先亲自授意亲信所为,可如今脱欢、也先居然一口否认,实在让她意料不到。
脱欢、也先为何否认此事?是他们还不想承认,抑或是……这件事根本不是他们做的?
可若不是脱欢派人行刺鬼力失的,那么,所有的一切根本无法解释。
正中叶雨荷心绪纷繁时,脱欢说话了:“叶捕头无论是否相信,本太师都已决定和诸位精诚合作,因此叶捕头所言,听过就算了。眼下我等要做的事情,还是缉拿刺客!承仁……你加派人手,细细搜寻,务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孔承仁神色惶惑,不待上前听令,早有兵士如飞奔来,低声在也先耳边说了几句。
叶雨荷认识来人是龙骑的手下,知道秋长风那面又有消息传来,心中突然又生出了几分牵挂,留意着也先的表情。
也先听那兵士说了几句后,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注意到叶雨荷的目光,含笑道:“叶捕头又猜错了一样,朱高煦和秋长风均平安回来了,如今就在谷外。朱高煦想邀请我出谷叙叙,叶捕头若是不放心的话,不如和我一块去见见?”
叶雨荷不知是惊是喜,见也先对她居然没有动手的意思,更搞不清他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但这时候,推搪无益,她亦想早点见到秋长风,于是立即点头。
也先向脱欢使了个眼色后,便带人和叶雨荷径直出谷。才一出谷口,叶雨荷就见到寒风凛冽中,秋长风、朱高煦立在雪地上,周围有龙骑带兵围住。
叶雨荷又惊又喜,早策马到了秋长风面前,见他正望着自己,只感觉苍茫冰雪,突然尽化为落花。
秋长风低声将发生的一切简略说了遍,叶雨荷闻言又惊又怒又是失望道:“又是也先这个小人在捣鬼。”她对旁的倒不放在心上,可得知夕照竟是一场空,一颗心空空荡荡,不知所依。
秋长风立即听出了什么,皱眉道:“又是?难道方才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雨荷有些急迫道:“鬼力失死了。”她失望之下,立即想到眼下情形对他们极为不妙,当然逃命要紧,才想将分析结果迅疾的告诉秋长风,不想发现秋长风闻言,脸上突然闪过几分异样。于是立即问道:“长风,你怎么了?”
秋长风竟似没有把这个消息放在心上,好像也没有感觉到危险迫临,只是低声道:“听汉王和也先在说什么?”
叶雨荷有些错愕,不信秋长风不知问题的严重性,但信秋长风的决定,转头向朱高煦望去。
朱高煦孤零零地立在雪地上,看起来颇为萧索,这时候,龙骑早将谷外发生的一切详细对也先说明,也先听完皱眉半晌,这才缓缓道:“不知道汉王如何解释呢?”他那一刻,眼中寒芒闪动。
有风起,卷起落雪飞扬,煞是冷清。
龙骑等瓦剌军见状均是手按兵刃,只待也先一声令下,就将朱高煦碎尸万段。
朱高煦的价值本来就在夕照上,如今朱高煦的手下送来个空盒子,怎能不让也先大失所望,心泛杀机?
朱高煦冷冷地望着也先,居然无视迫在眉睫的危机,反问道:“本王倒觉得,也先王子似乎应该先给本王一个解释?”
也先微愕,见朱高煦竟如此镇定,一时间反倒狐疑不定。
朱高煦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他没有了夕照,为何还能如此镇定?
半晌后,见朱高煦高傲依旧,也先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笑道:“汉王,这个谷雨嘛……早有反骨,当初入草原时就私下和我联系,说可帮我取到夕照,但要求取代汉王,也用金龙诀改命。可太师既然准备和汉王结盟,又如何会信这小人之言?”
朱高煦冷笑道:“但事实证明,谷雨这小人,还是对本王下手了。”
朱高煦越是沉静,也先就越发琢磨不透朱高煦的底牌,摊手故作真诚道:“或许是因为谷雨利欲熏心,这才做了忤逆之事,这件事真的与我无关,汉王总不会信了谷雨的话吧?”
叶雨荷只感觉也先卑鄙险恶,做作得实在让人厌恶,可他们现在偏偏对此人无可奈何。
朱高煦森然道:“本王眼下除了秋长风外,很难再信别人。”
也先目光闪烁,若有所思道:“因此汉王在这之前已经怀疑谷雨了?汉王让手下送个空盒子过来就是想试试谷雨?而真的夕照一定还在汉王的掌控之中吧?”
寒风拂雪,叶雨荷精神振作,忍不住激灵灵地又打个寒颤,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