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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此前提过要在霍城置业,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店铺住所就全部安排得妥妥帖帖,现就是下了贴子,在腊月二十请着搬家入住的暖房宴。
可惜曼云年纪太小,又被周显和五婶杜氏宠着,难免傲气了些,若是她肯放低身段与薛素纨走动走动。一切都事半功倍了。
高维有些遗憾地把请柬重新放回到桌上,摊开纸笔开始给薛素纨回信。
后日腊月十六,他要随着周家众子一起去趟泽亭,拜见在那边庄子里住着周太夫人和大夫人谢氏,待回来是会去薛家的。
至于到时能不能带着曼云去,高维并没在信上把话说死。他准备在去泽亭的路上。找机会再跟曼云讲一讲道理。
冬日正午间的暖阳,明亮而不刺眼。
周显正带长孙周恪在周府内的一处院落里,四下走动。
院是旧院,这会儿因摒退了下人,只有祖孙二人转着,显得有些冷清。可移植的花木专挑了好的,在冬日依旧郁郁葱葱,处处透出蓬勃向上的喜气,让人看在眼里就觉得神情气爽。
这处院落是明年开春,周恪将要过着新婚生活的新房所在。
周显看过空空荡荡的新房。站在廊下扶住长孙,万分感慨地道:“待明日义庆柳家送来的家具摆上,房子也就满了。待等有了小孩子,这里也就会热闹起来!”
周恪的脸上不禁一阵儿发烧。周显提到的义庆柳家,就是他聘定妻子的娘家。由柳家而来的大件嫁妆已停在了桃花渡等着挑了明日的吉时进城进院。
而等到后日十六他带着弟弟妹妹去了泽亭,再回来,就可以看到布置一新的新房了。
“子诚,你的妻家虽现下无人在朝为官,但义庆柳氏一族却是难得的耕读世家。柳家女在室居长,自幼承着庭训,帮着理家,素有贤名,老夫才做主聘她做了周家长孙媳……这一次,你去泽亭请你娘亲归家主持,还是要跟她细细说明了,万万不可轻待了柳氏。”
周显只要想到住在乡下的老妻,就头疼非常。
在儿女的婚事上,周太夫人谢氏一向心气大,折腾出来的事情遗祸不浅。
这一次为了周恪的婚事体面,要将大夫人谢氏请出来镇镇席,虽说长子长媳近年表现还算不错,但周显还是怕谢氏会受自家婆婆兼姑母的影响做出些捧高踩低事体来。
亲上加亲的婚事,说来是亲近,但要是有什么不好了,就更加麻烦。
顺着这点想头,老头子的心思自然地绕到了原本也想着亲上加的孙女曼云与高维,周显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周恪连忙扶住了祖父,侧头耐心相询。
周显一把抓紧了周恪的手,很是认真地说道:“子诚,老夫近年确实已渐有力不从心之感,儿孙的未来时刻悬心,却又不知该如何处之。你这儿,柳氏进门,我也就指望在闭眼前看到四世同堂。只是将来你的兄弟姐妹恐还要劳你扶持……”
周家各房的孙辈亲事一直压着周显的心,比如二房的庶生子女多,又受周柏牵累,曼妍就嫁得有些难,现在还压着周曼清大女未嫁。但却让周显最觉得难为的是年纪还并不算大的曼云。
为着死去的周柘,还有老妻给曼云下的香零,周显自觉要是没法给曼云安排个稳妥的未来死不瞑目。
但是时光却不会刻意留人。周显只能扯着嫡长孙周恪小心翼翼地将此前跟高氏、杜氏等人都交待过的话仔细交待了,额外更叮嘱了些并未跟内宅女子提及的大事。
高维之父高恭完成了允州河工事,因任职期内勤勉清廉,又升了官。正式地知了允州并负责起夏口行宫的督造事。
“老夫考虑与高家结亲,看的不是高恭,而是曾与你五叔学过画的高维,总想着青梅竹马,他也念着旧情会对云姐儿好些。
但是两姓婚姻所虑极多,高家不曾开口求联姻但却送子来霍城。此举本就暧昧,看他前后几封书信,也是怕那些想要与他攀亲的人家上门不好推脱,借了我们周家做筏子。
若是最后与周家联姻可说世亲,若是不成,他也能说只是亲戚人家寄读而已……老夫虽不喜他如此作法,但看在高维还算顺眼的情形下,也就乐得装了糊涂……”
倾耳受教的周恪频频点头。
虽然祖父有言,让他们读书尽心即可,不求仕途显达。但对会影响周家的陈朝官场,几个兄弟常听周显分析,因此对各类事情也渐渐有了各自的想。
高维的父亲高恭,时人皆赞清正,但说得实在些,也是因其出身书香。家中自有薄产,而且志向高远所求并非富贵而已。他的长子与杨翰林家联姻,图得也是个清贵中正之名,而杨家也是跟周家一样是能算到勋贵世家的拐弯亲里的。
不直接联姻,但说起来也是贵人们的亲戚,哪边都不靠着可以得了皇帝信重,若真是有事,却也能有人可求助。爱在这方面瞎琢磨的周忱在几个兄弟的私聊中,很是小人之心地评价过这位世伯。
只是这样的话,他们兄弟几个不敢在长辈和几个小点的弟妹的面前提上半句。
可现在看来。周显也不是单纯地只认了高家的好处,只是老人家平日藏得深,在平日对高家父子的赞扬肯定中,半点看不出。
粗通成人规则的周恪很是认真地将所听牢牢地记在了心里。阿爷如此直白地讲这些,是要他担当起家族长兄责任。做姐妹们出嫁之后的后盾,这一点,周恪明白。
腊月十五的辰时,桃花渡口,满载着义庆柳家嫁妆的船只卸货。
提前而来的这批嫁妆多是陈列在屋中的家具,式样繁多,从床塌屏桌到几凳盆架,要把周家小院里那个空空的新房填满。
一具披红的黑漆大棺在最后下了船。
江南人家嫁家中重视的女儿,讲究的就是从生到死,一丝一毫都不用婆家一丝一线。此次柳家嫁女到周家算是高嫁,也就格外更讲究了些。
特意站在顺意船行二楼窗口看热闹的曼云,看了看身边的周慎,兄妹相视一笑,齐齐对着那口大棺咂舌不已。
曼云不禁感慨下前世,也许是自己没带着棺材就嫁了高家,所以最后才落到了死无葬身之地。
一线从曼云眼前过的红色家具河流,也让她认识到今生不同。大哥周恪除了模样还跟前世一样,从他的字到他的妻子,都跟前世大相径庭。
柳家来的大嫂,应当比当年被谢家安排来的王家嫂嫂要好相与得多吧?
曼云正想着,被白露扶在张椅上的周恺指着楼下,开始连声叫道:“姐!姐!新娘子!新娘子……”
“怎么会有新娘子,这只在送嫁妆……”,曼云笑着纠正了一半,也呆住了,在棺木之后,有两顶两人抬的小轿,平顶青帐,只在轿顶结了朵大大的红色绸花。
因轿子是驱使人力,在陈朝有着严格的使用规定。一般在民间能见除了皇帝亲赐给年老病重官员,也就只有新娘子才有着坐轿资格。
柳家女要到明年才嫁,这时来的轿子里又坐着谁?
周曼云略思忖了一下,明白了过来,只是对着身边的周慎与周恺没法讲。
等周家几兄妹回了周府,那小轿中人的身份也就含糊地传进了曼云的耳里。
柳家送来了两个长女身边的贴身丫鬟,一个大点的十八岁,另一个十五岁。她们将在周家住到新年的正月十五,然后再回到义庆。
当然,她们不是只干住着不做事,这两个丫鬟肩负着重大的责任。
因为周家众兄弟被周显管束的极严,过了年就十八岁的周恪根本就没有其他大家公子身边所谓的“房里人”。
义庆柳家得知周恪立身端正很是欣慰,但为了自家姑娘的未来考虑,还是依着旧礼,选来了两个人来做“试床”。
既来试床,也就是由着周恪挑一个或是两个都要了。而她们在相伴周恪一个月后,会回到义庆。待柳家姑娘嫁来时,或跟着来当通房或是直接被打发,就由周恪决定了。
傍晚的修裕堂中,周忱等几个十几岁的大男孩都晓得点儿女事,好奇而又兴奋地围着刚见过两女的周恪,问东问西。
“恪大少爷要被试货了!”,徐羽大笑着,拍上周恪的肩膀。
周恪的脸瞬时红得赛过了盖在嫁妆上的红绸,打着结巴应道:“明……明天……我还要跟大伙儿一起去泽亭呢!”
第97章 悍女?
由未来妻家送来的隆重嫁妆让周恪尴尬不已,一夜都没睡安生。
直到腊月十六的清晨,负责领队的周恪只要一瞥到队尾的那架不起眼的平头小车,仍会觉得一股莫名的燥热从脖颈爬到了脸颊上。
为免让跟在身边的弟弟们看出异样,周恪频频大声呼喝着本就正常准备出发的队伍,掩饰着不安。但同时也隐如春天跃上枝头的小雄鸟一样不停鸣啭,招摇着尾羽,想让谁看到,他自己心里也说不清楚。
昨晚匆匆见了两女一面,只知一个叫秋英,另一个叫雪香,究竟哪个是哪个,周恪还没认真分清,就逃跑似的回了修裕堂。原本他以为,这两个女人的事可以待从泽亭回霍城后再做计较,可不曾想,一大早队伍要出发时,主持中馈的四婶直接让人牵着载着两女的小车掺进了队里。
“恪儿!把这两个也带上,去给老太太叩个头!”,闵氏尖利的嗓门在晨风中大声响着,象是要让聚在门口待出发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居移体,养移气,近年当家作主惯了的闵氏除了嗓子还是尖的,身体已经溜圆地胖了不知几圈,乍看着蛮象个怀着三四月胎儿的孕妇。
四房一向老实,也正应了憨人自有憨福。
周檀奉着老父的命在霍山脚下战战兢兢地修好了溪南小周府的周氏支祠三省堂,依山引水,端庄精致。更在许多细处匠心独运,别具一格。这么一来,周家四爷善治园造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