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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周世荣是好与方外人结交,但论生死并没那么看得开。只可怜了我的柘儿,要被火舌卷着,受那烈焰之苦……”
周显的泪,终于还是忍不住地跌了下来。
“他杀人。是为了嫁祸兄弟以夺储位吧?阿爷!你为何当初不跟先帝讲清楚,象这样的人如何配当天子!”。周曼云怒愤地弹起了身。
“你们都道梁王是侥幸得位,但实际他从始至终都是孝宗一直暗自属意的储君人选,只是不占嫡不占长,母家也不显贵,孝宗碍着朝堂上下物议,没敢立储而已。他嫁祸晋王,先帝求之不得!柘儿的死,他那皇帝老子怕也知道一二,只是人心都偏着自己的爱儿,帝王也不例外……”
周显嘴角不禁自嘲一笑。
在他心中,不配当天子的不仅是当今这位,还有那位还在被世人对比着称颂的前任皇帝。
孝宗年少时,周显侍读陛前,亦师亦友。那位帝王年少时的痴狂持念和后宫旧事,他知道的比旁人更清楚些。所谓的与萧后结发情深,太子死后不易储,待萧后难产死后不立继后,揭开种种深情念旧的表面,内里不过是个固执的男人想将陈朝江山当礼物交到他最爱的儿子手中罢了。
大臣们眼中略嫌乖张怪僻,性情狂躁的梁王,在孝宗眼里也会当他是坚毅果决,杀伐立断。
洛京归乡前的进宫陛见,在世人眼中君臣相得,解衣推食,不过也只是一场令人心惊肉跳的试探罢了。若不是周显戏还算做得不错,估计在那一年也就直接死在归乡的路上。
“永德三年,东宫太子薨逝时,我就意识到孝宗已走火入魔,无可救药。只是没法子,只能故作不知地撑下去、混下去,不然周家那时也就完了。”
周显长叹口气,对着双眼红肿的杜氏轻声道:“三娘,若不是当年想明白了,老夫估计也不会与杜家联姻,而是会跟你婆婆一样,指望着继续靠世家合力,早日官居一品。”
夫妻一体,起码在当年,也曾同心同德。只是贬谪燕州,一番反思后的周显不想向上爬,只想着怎么体面地退出朝堂,而周夫人谢氏还是存了恋栈之心。
“也怪我一早先存了私心,谢家尾大不掉,又捧着齐王,恐受其累,因此我并不想管。结果想独自得脱,却被扯住,累及了柘儿。即使到了今日,当年遗祸的影响还在,所以我才一力约束着周家子孙,不许入仕。也许熬过三代,事已成史,有了定论,也就好了……”
周显抬手拭了拭眼角的一滴老泪,正色对上了周曼云道:“云姐儿!萧家那个还要在府中呆上几天,你且小心着点,忍着几日将他送走就好。”
萧泓没离开前,周曼云眼中一直隐忍的恨意,周显尽收眼底。因此深恐被夜闯了闺房的孙女会不知轻重的与萧姓少年为难。
永德年间事,追根溯源,最初的祸根都是始于武宗朝起的齐萧帝后两族之争,周显旁观过,也真心看怕了,不想躲在江南还无辜地被当池鱼烹了。萧泓这个少年不足惧,但周显半点不想把他身后的萧睿引了出来,现在的周家要做的首要是休养生息。
“父亲担心那萧泓会对云儿不利?”,听到与女儿相关,杜氏顾不上满脸泪痕。忙伸手揽紧了曼云。
“昨晚,敏行看诊,有说萧泓身上原本伤势就重。曼云昨晚用……用药也有些过了头。”
“可我看他刚才在这儿不也好好的!”,曼云倔强应着,脑子里已开始盘算着怎么去找师父问问情况。昨夜的一切,太过慌张,银子究竟咬出的是何种毒。曼云也不大清楚。
“敏行专门给喂了药,等你们娘俩儿过来的。他回家来,我就把萧泓安排到他那儿了。云姐儿,得空儿也去看看那人,力求握和言和。做主人家的大度些,让他安适地早走早好……”。
周显巴不得送瘟神一样将萧泓送走。但是少年带伤带毒,他也无可奈何。
徐讷住的敦院,从前是曼云在周宅里除了颍院最喜欢的一个院子。院里有小池。斜着几竿子竹,点兰缀荷,错落有致的房舍饰着茅顶土墙,取着君子敦纯之意,古朴而又雅致。
可这会儿。站在敦院门前的曼云,拖着步子一点一点挪着。天人交战。
她有提前拽出银子在身前,细问过昨晚用了什么毒。盘在她腕上的银子扭了个身,露出一片斑驳的花色。曼云认真地猜了几次,却都没中,银子的小眼闪闪,很是鄙夷地嘶了下红信,潜身而遁。
“银子下的毒,你控制不了?也分不清?”,待等周曼云问到徐讷,立时得到的回答更加冰冷。
被徐讷拖到昏迷不醒的萧泓榻前,周曼云泫泪欲滴地看了看师父,再接着,嘟着嘴,认命地搭上了萧泓的手腕。
她明白,自己昨晚的临阵心乱,真的让银子和师父都极度不满了。
克制了想要直接杀人的冲动,曼云细细地把完脉,又扒开萧泓的眼皮仔细地看了又看。
深褐色的瞳孔边缘带着一圈淡淡的蓝光,被翻起的上眼皮带着几点碎芒,象是初初凝结的霜花。
“先是暖椒吸入过量,再来,被银子咬的是离光。”,曼云扁扁嘴,小声地说了答案。
离光,初中毒的六个时辰内无明显异状,随后将会随着时间更迭不停变换眸色,中毒者眼前所见,一片迷离光影,潋滟非常。但若不及时医治,光迷人眼,最终会双目失明。
“银子!你是恼他点灯掀帘想看我的样子,就索性让他从此以后什么也看不着!”,想通关节,曼云低声唤了银子,带着一点点雀跃。
“必须治好他!”,徐讷嗔怪地瞪了曼云一眼,道:“你阿爷有交待必须完好无损的把他从周家送出去。”
“除了离光,他身上别的伤又是不在周家受的……”,曼云悻悻道。
一只碗淡绿色的药泥毫不理会她的意愿,径直被塞到了她的手里。
“我可不是自作贱的服侍人,只是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总不能让外人来动这些有毒的药物。”曼云在心底竭力地说服自己,手下的动作才渐渐地从生涩变得利索起来……
一根本不必要的绷带,缠在了萧泓手臂的旧伤上,恶意地使劲一勒,打了个死结。
即将收工的曼云偷眼看了看门口,自觉徐讷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头,心情大好地指上了萧泓的鼻尖,沉声骂道:“凭什么我还得伺候你!……好色之徒就该一辈子看不得美人才好……如果能直接毒死你更好!一了百了!”
“周曼云!你应当庆幸没毒死我才对!”,芊芊玉指之下,萧泓气得泛白的嘴唇颤了颤,艰难地吐出了隐忍已久的反驳。
第89章 薛家有子?
霍城进元街升平号后院的一间小屋里,一张简陋的霍城地图摊在桌上,几个围坐的男人脸上都带着霜气。
地图上从霍城北门起,从北至南,用朱砂笔画着八个红圈并标着日期,红圈象是被条无形的线牵着,蜿蜒而下,停在了溪南小周府的附近。
“五天前,六公子在这儿与追踪的清远商人护卫短兵相接,杀了一个,伤了两三人……我们兄弟一直缀着,却被他发现,交手后被他给甩下了……”
手指指着离着溪南的普宁巷,一个长相普通的马脸汉子苦笑着将脸拉得更长。那晚,他们就差一点就逮住了萧泓,只是不敢把他磕了碰了,才让人溜了。
胖胖的高掌柜双眉拧成了一个疙瘩。
萧家子待到十二三岁,就会被景国公赶出云州,在外面呆个两三年,对孩子美其名曰说是试炼。而马脸汉子和他的另一同伴,却是在萧泓出发后就在暗地里缀上的保证安全的暗卫。
云州是孝宗安置萧家的所在,前面挡着幽燕,后面兜着安顺,看似让萧家不至远离家族从前常驻的燕州,又安全地躲在边境之后,但实则就是被人养在瓮中的格局。
所以萧家这一代才兴起的锻炼孩子规矩,在他们这些被景国公信重的老人心里都明白,不过是每一段时间都会放着一两个年纪够大,能独立存活下去的孩子在外,不至于覆巢皆亡。
“现而今,燕境又被蛮子占了,云州的日子也越发艰难了……”,高掌柜沉呤了下,自作聪明地为萧泓南来找了理由道:“夫人最疼的就是这个幼子,想来是觉得江南安稳些。才让六公子来的吧。如果云州有……”
不吉利的话立时被高掌柜咽了,他知道在场的人都明白,如果景国公和世子萧渊出了事,嫡出的六公子萧泓按着规矩,就该是云州萧家的继承人。
景国公夫人徐氏是备受下属们爱戴的主母,极守后宅本分,温柔贤淑,膝下二子一女,世子与大小姐萧婉年长被教养得极好,而隔了几年才得的萧泓因为早产。小时候一直是徐氏娇养的宝贝。
萧家老人能数得过来徐氏与萧睿之间的争执,都是为了萧泓。
这么个不省心的小祖宗突然就来了江南,还折腾出了连串血案。实在让这些忠心的萧家部属头疼不已。
“六公子应当还会再出手的,我们就等着时机多用些人手把他逮住?”,马脸汉子沉声地提出了建议。
萧泓南下,他一路跟着,对萧泓与清远商人的结怨一清二楚。
在平州就花光盘缠混进花子群。只得破庙栖身的萧泓,想来是打算搭了往江南的顺风船,所以在那些贩奴商人在渡口说是买人往江南做工时,就高高地举起了手。
只是被泥灰掩住的俊俏模样骗不得人,到了清远,萧泓就被挑拣着分到了要当着娈童相公卖的队伍中。
当下一直跟着的马脸就急了。不为萧泓的安危,而是为了他不知何时会发出来的戾气。
云州萧家都知有些玩笑跟萧泓开不得。
永德十五年,从洛京回到云州的萧泓性情大变。逐渐狠厉,大开杀戒。有知情的侍卫在私下跟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