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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御座之上的景帝萧睿在看过太子萧泽的奏疏后立时变了脸色,勃然大怒。
锦蓝硬封带着重重的力道砰地一声砸在了萧泽的肩膀上。
“陛下息怒!”,大臣们反倒松下一口气,有志一同地离座伏地。
江南战事前期推进顺利,算着分兵两路的行程,现在应当都已几近了建阳城下。
洛京支撑起的后勤同样配合运转得力,能惹了景帝怒火的左不过就是梁王刚到江南后就报来的那件事。带着点绮色的儿女情事因了男女双方的特殊性,已被朝廷重臣们认真地讨论了几日。
惶恐的请罪声歇了一会儿,察见景帝默许,朝中第一和事佬儿国舅爷徐世达带着一团圆脸的佛笑伸手捞起了萧泽身前的奏折,大略看了几眼。
“太子殿下太过袒护燕王了!”,徐世达合上手中册望向萧泽,言语带上了些怪责的轻嗔。
涉及此事的两个皇子都是他的嫡亲外甥,在场的也的确只有他敢直接说出口。
而后按着皇帝吩咐,也跟着看了看内容的几位老大臣绷着嘴,一个个都老成将话语先留肚子里预备再酝酿会儿。先听听萧泽的辩解。
“二弟在清远与云锦帆谈判之时,已初应了她们的条件。若是反以婚姻事相挟,有失朝廷的泱泱气度……”
板直身子跪着的萧泽应答滔滔,神色平静。一副尽心尽意全心为公的模样。
在江南的萧潭并没有隐瞒前期的谈判结果,只是在提到云锦帆有些过分的要求之余,附上了另一个让朝堂上下眼前为之一亮的新方案。
能参与论事的都是景帝近臣,自然都明白萧睿的那份护食的贪心。
只有一个王妃的萧泓只要肯再纳个侧妃。就能瓦解了云锦帆,兵不血刃收了兵马,史册上记录下的萧家吃相也会更好看。
这桩锦上添花的婚事眼瞅着就要水到渠成,可昨日拟旨拟到一半,被太子萧泽拦住了。
他说是要再问了江南当地人的意思。就在大臣们猜测着他是要去寻哪家南宗要员时,萧泽出人意料地去了燕王府。
再等重召了小朝会,太子殿下送上的方策就全然变了味。
“若燕王纳刘女为侧妃,至多给出个正二品的虚衔,就能有了名义收编云锦帆。按着太子殿下的奏请却是要引了刘女入外朝。与女子同殿称臣。怕是大小官员都无法接受!”
一位老大人深思后的应答立时引了一堆儿附合声。
“燕州的梁国夫人就是女人!”。萧泽垂着眼帘。冷声相应。
“正因为已有了个梁国夫人!”;徐世达痛心疾首地叹道:“楚王好细腰,后宫多饿死。上行必有下效,江南已现髺铦女。若是朝中接二连三地现出女将军……长此以往,怕会引了牝鸡司晨之祸。”
萧泽的奏表基本是按着当初云锦帆的条件拟的。
实算是莫支夫人徒孙的刘红梅确实是在有样学样。直请了封将,保留云锦军制转护漕运。
三或四品的河运督使军衔并不算高,若是刘红梅是个男人,给也就给了,至不济过上个十年八年再寻罪过拿回来就是。
只是要封的是个女人,不免就让朝中大佬们犯了难。
女子掌兵的情形在景朝开国之初延续个三年五载,很容易在乱世初定的天下引起了麻烦的风潮。那一边燕州的莫支夫人已影响了北地各州,要是南边也出现了女人主兵,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知子莫若父。
萧睿凝神看着下方的萧泽拿出了舌战群儒的架式,义正言辞,冠冕堂皇地一句一句地反驳从臣,不禁瞪圆了虎目,怒极反笑。
“老大!你不过又是心疼小六,不想让他另娶罢了!”,萧睿的喝声带上了磨牙的锉响,“不如这一次,你再代他纳了那女人!”
吵闹的御书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几束目光悄然地集在萧泽的身上。
萧泽改决定前,不过是去了燕王府一趟!
朝臣对此自有更深入隐晦的想法,但也只能由当皇帝的萧睿去管束自家儿子。
萧泽静静地跪了会儿,向着上首御座恭敬地叩首回道:“儿臣现下身有顽疾,不宜过纵女色,东宫无意再进新人了。”
惊涛骇浪掀在了房中每个人心里,徐世达更是瞬间就刷白了脸。
这下子,没人再想着计较远在千里之外根本就见都没见过的女人。
景朝铁板钉钉的未来继承人居然直承自己身带疾病?
“如天香乱,女子之祸堵不如疏。一个明晃晃放在外面做事的女将军,当她们是普通男人一般用着防着,总比纳个放在枕边,却不知何时会要了自家性命的小妾要强。”
仿若根本没意识到众人探在身上象是问诊的目光,萧泽继续平静地说道:“因此象刘红梅这样曾领兵作反的女人,儿臣与几个弟弟都不宜收用。否则,若是有日……若有日;朝中议立新储;难免还得再伤筋动骨地清理一次诸王后院。”
“你们给我出去!”,御座上的皇帝暴跳而起,直接赶了房中被太子大胆放言吓呆住的众臣。
不过是议着一桩婚而已,可到最后,听到的尽是些什么?
脸上尽显惶色的大臣们被侍卫们引至了西厢的一间空屋,面面相觑地相互无声相询,实在无法接受太子方才的惊人言行。
“若……那个真……在那之前,老夫觉着诸王手上军权相衡或是全无,才更好些。”
“大军和几个皇子现可都在南边,云锦帆若有伏兵阻江,却是麻烦……”
冷场了好半响,一屋子的大臣开始隐隐涩涩,高深莫测地谈起了他们想到的一些问题。
太子的亲舅舅徐世达独坐向隅,一声不吭,满心满肺尽是惊恐。
他暗自大胆猜过太子外甥实是对另一个外甥媳妇有着不该有的想头,所以总是明里暗里护着让着。
这一次萧泽自暴的事实,实打实地吓着他了。
可吓过再一细想,就觉得处处不对了。
若真的太子岁寿天不假年,那么从徐家利益,接任的继承者应当是同样嫡出的六皇子才好。
按着太子的意思,并不想让萧泓通过联姻得了云锦帆的兵力襄助?
徐世达暗掐手指,掌心见血,直盼着时光早过,好早些去见皇后姐姐问个究竟。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一道由太子亲书的草诏从只有父子两个呆着的书房里传了出来,交给了一位文词精妙的持重老臣加以润色。
第323章 差辈儿了
生老病死,即使贵为帝王也无法挡住无常的生命规律。
御书房中刚激烈对吼过一番的父子俩个已都冷静了下来,御座之上的皇帝陛下毫无形象地伸手抹了把脸,不知将出未出就被抹掉的是眼泪还是鼻涕。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因为自身身体康健也同样关系着江山社稷,除了嫡长子,萧睿为求稳妥从未再对他人露过自己心力交悴。
从萧泽十五六七岁开始,萧睿就豁达地将手中军政大权转了大半到了嫡长子手上,硬抗了那些说是当年他祖父景国公本就是要将萧家传给曾长孙萧泽的流言。而景朝立后,他更是倚重着立即就随后册立的太子,甚至还在些肱股大臣面前流露出等过三两年天下大定就想退位当了太上皇的意思。
萧睿从不认为自个儿坐上了皇位就真的会万岁万岁万万岁。
少年时历过几次险要了性命的伤病,充着纨绔放纵糟践过身子,后来又为争夺天下劳心费力……好些个信重的大夫都嘱过萧睿欲要寿元不亏就得格外重了宁神养生,所以他方知天命就开始认真地算了又算能对朝政完全放手的日子。
发虽未白,也不堪一向爱惜的嫡长子突然在跟前提了他有可能会比老子更早死的预想。
“若是儿臣当日在天香乱时就不在了,父皇想选哪个弟弟继承皇位?”,半点不体谅老父心理的年轻太子,依旧执拗地换了种假设再问了一句。
也许是近几个月打禅坐想多了。萧泽时常如庄生梦蝶般有种自己曾经在景朝立前就已经死去的感觉,虽直觉荒谬,但也令他好奇。
萧睿别别扭扭地转过头,手里无意识地敲着桌子。象正在田间地头冲着土坷垃发脾气的老农一样,在嘴里愤愤地嘟哝应道:“没想过!我也不要想!”
“但父皇要定的绝对不会是才四岁大的晗儿。”,萧泽闻言立时笑了。
知父也莫过子,萧睿未曾直接回答会立他的嫡长子萧晗为皇太孙。就说明着皇帝陛下还是存着几分清醒,不会因私废公让景朝二代出现了无法真正掌舵的幼主。
“萧济民!你想这么多做什么!还居然当着那些人的面直讲出来!”,萧睿在儿子的笑声中,怒砸下了桌子,瞪起大眼提声呵斥道:“不过是一点小病就喊死喊活的!朕已经让人去寻了徐讷了!说不准这几日,他就回洛京了!”
“父皇,您能确定?六月时,徐讷有报他跟踪着南召的余孽到了江南,而后就断了音讯。”
“朕让暗卫去寻了!老子还有十二万大军在江南。将地犁透几遍。总能将那贼道士挖出来!”
“我看过暗卫信报。徐讷很有可能会被那些人引到了南召。若是他无法在年内回程。又若者他死于他人之手,又该如何?”,萧泽菀尔笑道。“儿臣提议父亲多想想,也不过是为求个心安。毕竟儿子的性命身体不由己控总不是好事。”
“离着一年之期还远着呢!不都说你身上的蛊毒根本就死不了人!”
“当年陈朝武宗踌躇满志地巡边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代地,而泰业帝欲要驾幸建阳又何曾想到会死在船上?就算贵为天子,老天也未必会在危时做了提示,也不会暗给好处多留片刻。”
萧泓向前行了几步,跪下伏首趴在了明黄的龙袍之上,低语道:“爹!当日天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