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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曼云!自个儿顾好自个儿。我还需要你给我解蛊呢!”
周曼云笑着点了点头,带着点虚。
笑独眠的解药,她在昨晚就已配好,一模一样的两份交给眼前的男人和他家大哥收着了。人事已尽,她现在全将姻缘交了天定。
这两日里,她与萧家长兄萧泽私下商谈得比与萧泓反倒更加深入,甚至连笑独眠的配药单子也抄了一份供作参考。
不管如何。萧家都是前世乱局的最终得益人,周曼云不会因了一己之私将整个周家拖了陪葬。她与萧泽讲得清楚,萧周联姻本就进行得隐秘,如果萧家反悔,只需一纸书,她自会将一切断得干净。 与萧泓之间,君若无情我便休,放开手,即成路人不会纠结。
如不为敌。可作伙伴可为友。萧泽极是诚恳地表示了对曼云态度的欣赏,更是坦荡地评价了不懂委屈奉献的周曼云实在不堪为人妻,不但是萧泓,还包括了其他男人。在世上,不会有任何男人肯接受像她这样自私冷酷的妻子。
百转的心思写在浓妆艳抹的脸上,是一片隐带着沧桑的云淡风轻。
“巴不得我就此一去不返,是吧?”,左手用力地钳着曼云的双手,萧泓抬起右手重新抚上了她的脸颊,道:“周曼云!别想得美,你招惹了我,就由不得你倦了厌了……你不晓得,我现在有多恨你!恨不得饮血寝皮,敲骨噬髓,一口一口将你咬死!恨你入骨,不死不休……”
低声咒骂的男人俯下头,侧唇贴了贴银色的蝶翼,紧接着直扑向火焰红唇,痛心深吻……
萧泓的身后,闲看风景的舱窗砰地一下关上。
背靠着窗,面红耳赤的贺明岚伸出手多此一举地捂住了妹妹明琦的眼睛,小姑娘在她温热的手掌下咯咯直笑,灿若春花。
载着萧家兄弟北渡的贺家楼船稳稳当当地离了锁江的闸口,夹在船队之中渐远了帆影……
独立在码头岸边的曼云,扶了扶戴在头顶的帷帽,果绝地转身,三下两下就隐进了江岸拥挤的人群中。
“小娘皮果真不肯老老实实地回了玉华林!”,远远盯紧了碧色身影的两个汉子相视一望,丢开手中用来掩迹的家伙什儿,立即吊上。
原本以为周曼云是会跟着萧家兄弟回云州的郭威,本没存了旁的想法。但就在咬牙送了儿子上船回玉华林的路上,他得到曼云并不会跟着北归的信息。
独子郭景成身上的毒就是这个黥面雕青的南召乌蛮女下的。比之扣着贺鸣等着郭景成从北边放回来,能出手秘密地抓扣到下毒人更好。
这一次萧家兄弟几乎跟过明路似的从清远离开,即便向上峰解释自家怜子的不易,但可想而之,并不能取信于人,反会被算了与景国公做了一路。只有拿了下毒的女子才多少能得些转机。
郭威当机立断,派人先蹑踪盯着滞在船上未走的曼云,而其后更是调集着更得力的人手。
周曼云的行迹并不复杂,只沿着江岸而行,让跟踪的郭家侍卫心中暗自窃喜。
从船闸口沿江而南,船只渐少也渐小。南北交通的清远实行船禁,有权有钱的船队过渡无碍,一些心思灵动的小船主自会备了财物求了有通行令的大船帮忙让搭个伙儿,但如送出财物会让得利几近于无的船只要不掉头回南,要不就是沿江自找地泊着,想凭着运气试着能不能正能趁上开禁。
一座临江酒楼高挑幌,大堂满座。不到饭点。没人用着吃食。不过都是些等碰运气又不得的行船人正聚着大发牢骚。
怨气重,愤言声声高,但还是在一抹碧裙进得店堂时,瞬间一静。
虽然女子的面貌隐在帽下,但高挑曼妙的身姿还是引得群已离乡日久的男人齐咽了下口水。
女人随手就扔出银锭让伙计引领着上了临江看景的三楼雅间,莲足拾阶,步步踏得稳当,自把堂上隐隐扯着母猪赛貂蝉的闲话丢到了脚后跟。
曼云只点了壶清茶,却给了小二足以抵上半年工钱的打赏。
在伙计恭敬带上门的连声谢中,她缓缓地摘下了帷帽放在一边。托起香腮,呆望着楼下正停泊着的几艘船只。
人世间的纷争无处不在。何况在大多数人眼里,无论什么只要有人一起抢最后由自己抢到手就是最好的。
居高临下望着,江楼下泊着的几只船在争闹,以一挑三的船横劲儿十足。船头稳站着个大脚婆娘,扯嗓子嚷着自家新船要晾漆,硬要让先来后到的船都滚远些。
隐约听着些的周曼云拧紧了双眉,靠窗现的黑花银翅更显诡魅。
一只旧船在老实东主的退让下。解缆放舟。
新船里钻出个半截铁塔样的汉子抱着根腕粗的熟铁棍,环视了下四周,还特意看了看江边酒楼,仰脖一笑。接着不由分说地砸棍入江,嘴里粗俗野蛮的骂声比起婆娘更恶毒无礼。
一个正跟大脚婆娘争理的瘦商人,绸裳突然被溅了身水,怒眼方瞪就又收了。他对比了下自家身量,再看看正冲他点头的棒子,连叹几声晦气。抹了把面上水星,喝着伙计掉头。
有了再一再二,自然也就有了再三。
看着江侧抢位的闹剧散场,周曼云莞尔一笑,低头嘬了口清茶,准备起身。
茶香犹在唇,雅间的门啪地一下被推开了,光天化日之下,一队蒙面裹头的兵丁怪异地堵在了门口,手中尽持弓箭长矛。
曼云眼中微露愕然。追捕的人来得过快了些,超出她的预计的正常情态。
果然,还是不能把自己的安危轻易地交到了别人的手上。想到被出卖的几种可能,曼云挑眉一笑,索性大方站起,背靠江窗,对着门口的兵丁展颜一笑。
半面仙,半面魔。被陈朝才子戏称为“修罗妆”的南召半面妆,只一眼就让领队的将官握紧了腰间刀柄。
“小鱼姑娘?!”,忍着惧意,努力站直身的中年男人颤声相邀,“卑职奉郭大人令,特来请了姑娘回玉华林。”
“大人客气了!”,情知人家是一时紧张错用了谦称,曼云脸上的笑意更浓,素手提壶,一注茶液如虹斜进了桌上的茶碗之中。
紧盯着曼云象是无意浸入茶碗中的小指,对峙的中年将官不禁绷紧面皮,道:“小鱼姑娘青春正好,不必轻弃性命。大人无恶意,不过是想留姑娘在玉华林多住些日子。”
“这毒可不是为我备的。”,曼云侧目,戏谑着如实以告。
“姑娘就算是毒倒我等,出了此楼,长街之上更有弓手夹道相侯,定要请姑娘早点回去歇息的。”,想到楼外情形,再看看曼云身后的辽阔江景,被挑来首攻的勇者终于有底气地挺直了脊梁,手形变招,更用心地防备。
确实,对付毒者,不使其近身的远程攻击更加有效。孝宗年间定南召,就曾大举弓弩,成效在陈朝已是路人皆知。
少女秀眉骤蹙,手中的茶碗似带惊惧跌落在地。
瓷片迸碎,一室间烟雾迷蒙。
第188章 云锦扬帆
临江风清,不过一会儿,前后洞开的雅间里就烟消雾散。
因为来逮人的兵丁包得藏头藏尾,也只有雅间门口几个人吸了烟气痛苦地蜷倒在地上,不过却误打误撞地将立梯口的三五人挤得滚下了楼梯。
一道碧影,象划过长空的翔鸟向着江面落去。
死过一次的人,更珍惜活着的生命,永远都不会想着自己去终结。
江风揽入怀,风中潮湿的水汽沁在细嫩的肌肤之上,身轻如花绽放在春阳之下,周曼云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目,象是真要投江而入。
周曼云不是不会信人,而是看要信的人是谁。
酒楼岸边有围捕的弓手敏锐地将箭矢对准了空中的目标,但一道黑色软索更快地卷上了曼云的身体,抬眼可见的银色在空中划出道七彩虹霓准确地提示着要出手相帮的方向。
在曼云将将要落的同一刻,本就未系的小船已启,一枝长篙用力一撑向着江心划去。
待等岸边箭矢齐发,船上撑篙的大脚婆娘已矮身不见,而一直被盯着的碧色目标更是没入了舱里。
新漆船,通体黑表面光亮,没了现于外的撑船人立时有些找不着方向似的左歪右扭,摇摆着向不远处的船只密集处挤去。但岸上追兵,立时吓得周边的商船四散而逃。
岸上指挥的将官长舒口气,立即呼喝着手下征船相赶。
很快,走投无路的黑漆船在数船的包围之下在江中团团打转,被几支伸出的长钩牢牢地锁住成了个固定的靶子。
为求稳妥,黑漆船还是被扎着了箭垛子,才被慢慢地拖到了岸边。
待等挑了几个敢死的小兵,摸进狭小的船舱,才发现船上已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船底有暗板,滑开木板只见一江水,盈盈碧水如镜笑话着追兵的胆小失机。
“那女人还有同伙,先把船带回去吧!”。出师不利的清远兵只得调了拖船且将唯一的缴获带回船政转运司的兵营码头。这处码头扼着江闸口。木构楼铁横索固守封江,再用了兵丁巡江查禁了沿江私渡,就牢牢控住了南方北上的船只。
原本被壮汉悍妇联手赶走的瘦小商人,正挺身立在甲板上喝着水手速离了西岚江上的是非地,声声洪亮,全无了刚才半点的胆怯畏缩。而刚才在黑漆船上吼他的大汉离奇地混在了水手堆里,拉帆扯舵,听话得要命。
船舱里,曼云接过小满递过的沾药帕子使劲地又抹了下脸蛋脖颈,重又现出了白嫩如玉的肌肤。
“云姐儿!”。小满不满的嗔怪声响亮,手指尖处正按着曼云脖颈上的点点紫红印记。
倒是忘了洗掉了面上的黑蕊银蝶。反倒将还未涂药的吻痕露了出来。曼云对着小满尴尬一笑,重将帕子盖在了微微发红的脸上,过了会儿,她才镇定地摸索起小满带着的包袱,翻出瓶子淡绿色的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