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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黑色的,原本就不怎麽整齐的发丝此刻更是升华至了一种艺术型态,那呆坐在草坪上的人睁著大大的熊猫眼,好似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那带著惨不忍睹皱折的长袖无领上衣,似乎原本就有些不合尺寸的牛仔裤更因为剧烈的奔跑而歪斜至诡异的角度,没有穿鞋的脚底板还有些灰黑的痕迹。
“我从出生那一刻开始累积的活动量,我想都没有刚才那麽多。”L张开五指用有些不协调的动作拍打著身上的灰尘。
於是,下一刻夜神月别过头抖动著肩膀无法克制的大笑了出来,一手抵上额头,甚至有些换不过气。
彷佛刚才的紧绷都是一场玩笑,他无法克制自己的弯下了身,感觉到腹部因为剧烈的收缩运动而有些疼痛。
多麽可笑,
未死的L,未死的KIRA。
在每一次他以为该是结束的时候,
命运给了他们这麽大的一个玩笑。
多麽可笑。
他喘息著平复笑声,仰头的角度看去是被树荫遮蔽的绿色轮廓,然後他侧过头,看见那双黑色瞳眸。
那样专注的看著自己的瞳眸。
於是,他轻轻的牵起了唇边的弧度。
这一刻,他彷佛明白了所有。
如果,如果。
如果我不是KIRA,
如果你不是L,
如果我没有回头,
如果你不愿停留,
如果,
如果。
我们之间存在著这麽多的如果。
唯有我爱你,
不需要理由。
三十三
时间的齿轮扭曲著滑过。
还剩下什麽。能剩下什麽。
月看著眼前的男人,自苏醒以来明明是一直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此时此刻却有著真切的,时隔多年而再度狭路相逢的感觉。
这感觉让他无法遏制地笑起来,用著不无讽刺的方式。
“记忆恢复了。”不带半点迟疑的,陈述句。
不是错觉,更不是毫无道理的推测。
刚刚逃离酒店的时候,他分明听见了L在见到那些黑衣的男人时稍稍差异地说了一句“Azrael”——如果不是那个“L”的话,他怎麽可能会记得那些人的组织。
“也许是长久的职业习惯所致,”L没有接过他的话,却是突然这麽说著,“我无法对人产生100%的信任感。——是的,即使是没有‘L’记忆的我也一样。”
“……你跟踪我。”
“你和N会面的饭店,是用我的假身份证件开的房,只要有心,稍微查一查,并不难知道,要比你更早地潜伏在那里,也不是难事。”
“……”
“就是在那时触碰到了散落在地的笔记的碎页,那一瞬间……怎麽说呢,”L挠了挠本已不怎麽平整的黑发,像是为了思索如何措辞般停顿了半晌,“就像是看到了生命的尽头一般。和六年前‘死亡’时所能感受的很像。”
“够了。”月侧过头不再看,“别说了。都不重要了。”
——一切都已结束,不是吗?
他们都不再言语。
一瞬间,陷入一如死水的僵局。
他们之间隔著不到一米的距离,却仿佛永远无法跨越。
咫尺,天涯。
风吹过树叶的间隙带起沙沙的响动。
那麽那麽漫长的,寂静。
“L。”
打破沉默的是月,他叫他L,用著没有温度的语气。
L。
不是龙崎。
那之後是一个狂暴如厮的吻,连呼吸都被夺取,仿佛像要互相深深吞噬伤害般,纠葛的唇舌里唯一能传递的,是绝望,无望和湮灭。
我们,还能祈祷什麽呢。
“L……”喘息的间隙中他的手环上对方的肩膀,落在肌肤上的体温有著曾经如此眷恋的熟悉,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暗哑地演绎著苍茫,“对……我就是KIRA,曾经杀死你的KIRA——所以,L,你想怎麽做……”
你想怎麽做。
杀了我麽?以正义之名,制裁。
月在笑,那笑容里不带半点无措,仿佛世间一切都不足以使他动摇,然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此刻自己的心脏,跳得有多麽剧烈。
胸口像要撕裂了一般。
到最後,他还是无法欺骗自己。
他根本无法不在乎,不在乎L将要给出的答案。
KIRA爱著L。
只有这一点,他从来没有欺骗他。
只有,这一点。
——我就是KIRA,曾经杀了你的男人。所以,L,你要怎麽做——
三十四
我就是KIRA,曾经杀了你的男人。
告诉我,
你会怎麽做。
L看著眼前的男人,琥珀般的瞳眸,低声吐露的话语回荡在耳际,唇边是勾起的邪魅笑容,多麽完美的笑容。
於是他伸手,轻轻的抚上月的脸庞,就在相触的那瞬间,感受到不明显的颤动,他用拇指轻擦过那因为方才的吻,而显得红润的唇。
他还记得。
还记得他们互相交缠时,这张唇溢出的呻吟。
还记得那耳边诉说的,一次又一次的我爱你。
还记得,
那如同一个孩子般,在他怀里哽咽的低语。
“不知道……”他听见自己这麽低声说著。
KIRA。
沾染鲜血的双手,吐出谎言的双唇,抹杀灵魂的罪孽。
多麽可笑,多麽可悲。
他如此真切的明白,
他是这样的爱著这个男人。
曾经,曾经。
在他做为L的曾经。
将自己隐藏在萤幕後方,埋首在众多文件中,却不曾到过任何犯罪现场。
多少次,他看著殉职的FBI成员名单,试图说服自己这一切是为了正义,他还有太多需要完成的事情,因此也只能如此。
只能如此。
他甚至以为这就会是一辈子。
直到KIRA的出现。
在来到日本之前,无数个夜晚,他望著KIRA所杀的死亡名单,他发觉没有人比他更了解KIRA。
他明白KIRA为什麽要这麽做,他明白KIRA思维和信念,
他甚至明白自己和KIRA是多麽的相同。
这个认知让他不自觉的颤抖。
多麽的相异的两人,
却是这麽的相同。
然後,然後。
然後他在64个镜头的注视之下,
看见那抹孤寂的灵魂。
夜神月。他无数次的低声喃呢著这一个名。
直到那一天,他再也无法忍受透过镜头注视著那人。
就在明知道长相和名字做为死亡前提的情况下,用生命作为赌注,第一次,他就这样站在一个「犯罪者」面前,以L的身分。
多少次,他几乎要伸手,拥抱他。
直至最终,他在夜神月的怀里闭上双眼。
这一刻,他终於明白,
他只不过,想要拯救这一个孤寂的灵魂。
不过是,这样罢了。
曾经,曾经。
於是L伸手拉过夜神月,那紧贴的胸口,是两人心跳的脉动。
他闭上眼,低声说著,“这一次,不会了……”
——我不会再让你孤单一人。
三十五
我就是KIRA,曾经杀了你的男人。所以,L,你要怎麽做——
L说,不知道。
月没有得到一个答案,却仿佛心底纠结的死结突然被结开了一般,浅浅地笑起来。
因为,他听到了——他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紧拥的躯体交换著熟悉的温度,只有这一刻,一切都是真实的,在他们用谎言的伪装驾构起来的爱情中,只有这一刻是真实存在著的。
透过L的肩膀看去是一片斑驳树影,光与暗交错编织成一张无尽的网,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一直一直反复出现在梦中的道路,河水,青荇,荆棘,安静的死亡。
那是一条漫漫的长路,不知终究要走多远。被荆棘割伤的手臂还在缓缓地流著单薄的血,血花沾满了身上的白色衣杉。刹那风起,带来了一丝血腥,带来一丝寂寥。他终於看到他,站在彼岸花开的彼方,握紧他的手心那那之间渗出的鲜血。
他笑,他说,你从此不再寂寞。
雨悄悄地落了下来,湿了一整个天地。
凌乱步伐践踏在草地上带起异样的响动,对方似乎已经搜到这边了。
月再次拉紧他的手,他们奔跑在茫茫大雨中,像是从一场劫难中逃离,雨水终会洗刷一切,罪孽,虚妄,伤口,悲痛,爱,与死亡。
他们推开破旧教堂门时里面有微弱的光亮和微风传来,被缚的神子於十字架之上悲悯地注视这一切。
“十字架後面有个後门,你从那里逃出去吧。”月指著教堂末端的方向对他说。
“那你呢?”他看著他,握紧的双手,一直不放。
“我留在这里拖延时间,逃出去以後,尽快联络N,恢复记忆的你一定知道怎麽联络他吧……他一定会想办法支援的。只要……只要你能安全就够了。”
“你认为我会丢下你独自离开吗。”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月用力地想要挣脱他的手,“那些人是来杀你的,你知不知道!快走!”
你会死,你会死,你会死。
——这一次,说什麽也不会再把你交给命运。
“不要。”简短的两字,不容拒绝的语气。
“你——”月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一点都没变,依然是那个关键时刻倔强任性得十头牛也拉不回的死性子,“……对了,这个给你。”
“?”
L看著他从手表的夹层中抽出一张死亡笔记的纸。
“这是最後一张了……本来想处理掉的,但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根本无暇顾及,”月把纸片撕成两半,一半装在自己身上,一半递给L,“不过,正好……”
L的指尖碰到白色横条纸的瞬间,高大的黑色死神出现在月的背後。
“……死神。”
“哟……我该说初次见面吗?L。请叫我流克吧。”流克在空中快乐地挥舞著双手。
它太开心了,事情一直朝著有趣的方向发展而去,身为游戏的享受者和旁观者的他,实在是,太开心了。
“流克,听好了。”月看著两人共同握著的纸片,轻轻开口,“我放弃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