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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而且??” “啊——不错!请原谅??那您当然难以断定,??可是,我认识他已
经多年,今天冷不丁地看了一下他的双手,真叫我吓了一大跳。您难道没有
注意到;这双手完全是皮包骨,像透明似的——您知道吗,看死人的手看多 了,在活人的手上看到这种白里泛青的颜色,总叫人惊愕。还有??他动不 动就大动感情,这我也不喜欢:稍微触动一下感情,他就眼泪汪汪,略微受 了点惊,他就脸色苍白。恰恰是开克斯法尔伐这类男子,过去性格坚韧,强 硬有力,如今变得软弱退让,这就使人担忧了。如果硬汉子一下子心肠软了, 甚至突然之间变得慈悲为怀,可惜总下会有什么好事,我不喜欢看见这种样 子。总有什么东西出了漏子,里面总有什么东西不协调了。当然——我早就 打算,为他作一次彻底的体格检查——我不大敢跟他谈这件事。因为,我的 天,如果现在还把他的思路引过去,让他想到他自己病了,甚至想到,他可 能死去,而把瘫痪的女儿撇下,这简直难以想象!就是不想这些,光是没完 没了地想他女儿的病,心急如焚,六神无主,他也会把自己彻底毁了。?? 错了,错了,少尉先生,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主要担心的不是艾迪特, 而是他本人??我怕,这老人的时间不长了。”
我完全被他这番话压倒了。这种事情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当时二十五岁。 还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亲人死去。所以我没法想象,好端端的一个人,你刚 才还和他同卓吃饭,谈话,喝酒,明天会直挺挺地躺在那里,蒙上裹尸布。 这种想法,我没法立刻理解。同时我的心窝里像有一枚很细的尖针突然扎了 一下,我于是感到,我的确已经爱上了这个老人。我心里又激动,又窘迫,
只想说几句话作为回答。 “真可怕,”我说,脑子迷迷糊糊的,“那就太可怕了。一个这样高贵,
这样慷慨,这样仁慈的人——的确是我遇见的第一位真正的匈牙利贵 族??”
可是这时候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康多尔陡然停住脚步,使得我 也身不由己地停步不前。他直愣愣地看着我,两个眼镜片因为猛然转身而闪 闪发光。过了好几秒钟他才不胜惊讶地问道:
“一个贵族???而且还是个真正的贵族?您说开克斯法尔伐吗?请原 谅,亲爱的少尉先生??可是您说这话??是当真的吗??您所说真正的匈 牙利贵族这句话?”
我没有完全理解这个问题。我只感觉到,好像说了什么蠢话。所以我窘 态毕露地说道:
“我只能从我这个角度来判断,封·开克斯法尔伐先生对我总随时随地 显得无比高贵、极为仁慈。??在我们团里,人家总把匈牙利贵族描绘得特 别傲慢专横??可是,我??我还从来没有遇见过一个比他心肠更仁慈的 人??我??我??”
我打注话头,不吭气了,因为我感觉到,康多尔还一直在旁边十分注意 地打量我。他那张圆圆的脸映着月光,微微发亮,两块镜片一闪一闪,其大 无比,眼镜后面我只能模模糊糊地觉察到一双眼睛正在探索,搜寻。这使我 感到很不自在,我好比一只拚命挣扎的昆虫,正放在纤毫毕见的放大镜下面 供人观察。两个人面对面地站在公路当中,倘若路上不是阒无一人,我们两 人可真构成了一副奇怪的景象。接着康多尔垂下头,又迈步往前走去,并且 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喃喃说道:
“您可真是??一个奇人——请您原谅,我说这个字,绝不是坏的含义。
可是事实上这确实是奇怪的,这点您自己也不得不向我承认,非常奇怪?? 我听说,您和这家来往已经好几个星期了。而且您还是住在一个小城里,一 个鸡窝里,一个咯咯乱叫的鸡窝里——您竟然把开克斯法尔伐当做一个显 贵??难道您从来没有在您的伙伴当中听到过某些??我不想说是贬抑的—
—反正总是一些评论,说他的贵族家世并不那么久远???人们想必总跟您
传过一些什么话吧?” “没有,”我断然回答,并且感到,我已经冒火了(被人评价为“奇怪”,
“古怪”,总是叫人不舒服的),“很遗憾,我没有叫任何人给我报道过什
么新闻。我也从来没有跟我的任何一个伙伴谈论过封·开克斯法尔伐先生。” “奇怪,”康多尔喃喃说道,“真奇怪。我一直以为,他在描述您的人 品时有点言过其实。我坦率地跟您说吧——今天看上去是我连连作出误诊的 日子——我看他对您热情赞扬,总有些怀疑。??我不能完全相信,您到他 们府邸去仅仅是因为跳舞时闯的那个祸,后来又一再前去??纯粹是出于同 情,出于关心。您不知道,这个老人被人家剥削得多么厉害——我原来存心
(我何不把这话告诉您呢?)探个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吸引您到这家人家 去的。我心里暗想,他要么是一个非常——我该用什么客气的字眼来表达呢
——一个非常有心计的青年,想来捞点好处,而如果他是出于真心实意,那 么他必然是一个心灵还很年轻的青年,因为悲惨、危险的东西只对年轻人产 生这样一种奇怪的吸引力。话说回来,非常年轻的人的这种本能往往差不多 总是对的,您已经非常正确地感觉到了??这位开克斯法尔伐的确是一个特
殊人物。我很清楚地知道,人家会说些什么话来反对他,只有一点我觉得, 请原谅,有点滑稽,那就是您把他称作贵族。不过,请您相信我,我对他的 了解胜过其他任何人。——您对他和这可怜的姑娘表示这么多的友谊,您用 不着为此感到羞愧。不论人家跟您传些什么话,都不应该使您晕头转向。这 些话的确和今天叫做开克斯法尔伐的这个令人感动、使人震惊的人毫无关 联。”
康多尔一面往前走,一面说了这番话,说时也不正眼看我一下,过了一 些时候,他才又放慢脚步。足足有四五分钟之久,我们一声不吭,并排往前 走。一辆马车向我们驶来,我们只好往边上靠,这个农家的马车夫好奇地直 瞪着我们这奇怪的一对,看见这个少尉和他身边的这个矮小、肥胖、戴眼镜 的先生,深更半夜在这条乡间公路上默默无言地散步。我们让马车从我们身 边走过,然后,康多尔突然向我转过身来。
“请您听着,少尉先生。做事半途而废,说话有头无尾都是坏事。这世 界上的万恶之源乃是半吊子精神。也许我刚才脱口而出的,话已经说得太多。 您思想纯正,我丝毫不想激怒您。另一方面我已经大大激起了您的好奇心, 您势必会到别人那儿去打听。可惜我不得不担心,人家不见得会照实际情况 一五一十告诉您。结果就会出现一个很难堪的局面:您将长此以往和一家人 家来往,却不知道这家里都是些什么人——说不定您以后也就无法保持您过 去的那种落落大方的态度。倘若您真有兴趣想知道一些我们这位朋友的情 况,我很乐于为您效劳。”
“那还消说吗?”
康多尔掏出怀表。“现在是十点三刻。我们足足还有两个多钟头时间。 我的火车要到一点二十才开呢。可是我认为,公路上不是谈这些事情的合适 地方。您也许知道在什么地方有个清静的角落,我们可以在那儿安安静静地 畅谈一番。”
我考虑了一下。“最好到腓特烈大公街的‘蒂罗尔酒家’去。那儿有些
单间,不受外人骚扰。” “太好了!就上这家吧,”他回答道,并且重新加快了他的步伐。 我们没有再说什么,闷头走完乡间大道。不多一会儿,城里的房子在明
亮的月光下向我们夹道欢迎。大街小巷早已空无一人,我一个伙伴也没有碰
见,这可真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巧合。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可是万一伙伴们第 二天向我打听,和我同行的那人是谁,我会觉得很不自在的。自从我陷进这 件头绪纷乱的奇事之后,我总战战兢兢地把那根可能会给我指出通向迷宫之 门的线索藏匿起来,我感觉到,这座迷宫会引诱我陷进更新的、更为神秘莫 测的深渊。
十五
那个“蒂罗尔酒家”是个舒适的小酒馆,名声不是太好,坐落在一条古 色古香的弯曲小巷里,地势偏僻,属于一家二三流旅馆。这家旅馆在我们军 官这个圈子里特别受人称赞,因为看门的宽厚健忘。虽然警察局有明文规定, 而客人向他要双人房间时——哪怕是在青天白日——他总故意忘记让客人填 写来客登记单。对于或长或短的幽会时间还有一个保密的安全措施,谁要想 进到那些艳穴中去,用不着通过那扇惹人注意的大门(小城市里耳目众多), 而是大大方方地从酒店的正厅,直接登上楼梯,就能达到那秘密的目的地。 这座酒家,固然名声不是最好,然而在楼下酒店里卖的泰拉纳酒和穆斯卡特 酒则相反,酒味浓烈,无可指摘。每天晚上,市民们围坐在不铺桌布的笨重 的木头桌子旁边,喝上几杯烧酒,总要纵谈天下国家乃至本城的大事,时而 激烈,时而温和。这间长方形的房间布置得有点俗气。这里进进出出的都是 些老老实实的酒客。他们在这里无非是喝喝酒,大家在一起很沉闷地坐一坐。 房间的四周比正厅高出一级,安置了一排所谓的“包厢”,各个包厢之间都 用相当厚的隔音木墙隔开,墙上还多此一举地用几幅烙铁画①和幼稚的祝酒辞 作为装饰。八个小单间正对中间正厅的那一面都用厚厚的门帘遮得严严实 实,简直可以称为 Chambres s6par6es②,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这种用处。如果 驻防地的军官和服役一年的志愿兵想和来自维也纳的几个姑娘玩一玩、乐一 乐而不让人看见,就预先订好这么一个包厢,据说,连我们一向严格注意军 风纪的上校对这项明智的措施也表示赞许,因为这一来,老百姓基本上不可 能了解他手下那些年轻小伙子花天酒地的情景。在这座酒家内部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