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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知道越是常见的兵器越是难出类拔萃,故白冽予语调虽略提,语气
却没太多的讶异。「孰高孰低呢?」
「冯二的剑天下无人能出其右。纵使魏云生再怎么钻研,却总打不出足以媲
美冯二之作的剑。说来讽刺,魏云生本身是个极为难得的用剑高手,却偏偏就是
无法打出一把名剑。那冯二一生只打了七把剑,每一把都入得了十大名剑﹔而魏
云生的剑一共有二十一把之多,却只有一把『碧落』可入十大名剑──但这只是
一般人所知悉的。」
「依您所言,莫非这把月魄正是冯二所铸,却不属于那七把剑之一?」
「不错。」
次子接连精准的判断让白毅杰投以了一个赞赏的眼神,可目光却旋又转为渺
远。
那是沉陷于回忆中,并带着些许无奈的神情。他,忆起了那个他自来视如妹
子,而无法接受其情意的飒爽女子。
「冯二的剑太有名,却偏偏不会武,以致引来杀机,葬身在自己的剑下。而
魏云生也在之后退隐,从此江湖上再无他的音信。但多年前我与蘅妹意外寻得魏
云生隐居之地。当年的魏云生已过百岁,他的草庐便结在冯二的坟旁。」
白毅杰口中的「蘅妹」指的乃是紫衣神剑东方蘅,亦是四大势力之西,碧风
楼的现任楼主。正因为一个「情」字,东方蘅从此与他断了联系,西楼东庄,互
不往来。
「冯二其实还有最后的两把剑。这两把剑没有流入江湖,而在他明白自己的
死期将近之后亲自将之交给了魏云生。这两把剑一名日魂,一名月魄,乃是冯二
的颠峰之作,虽未成对,但型式极似却又难分高下,故以日月依其寒热分名之。
「魏云生瞧此二剑,顿觉心灰意冷,认为此生只怕是无望铸出如此神器了。
直至得到冯二的死讯,了解冯二将剑交给他的用意之后才猛然醒悟。
「冯二死后,魏云生替他收了尸,葬了他,立誓从此退隐不再动武,而用尽
毕生心力铸了『靖寒』──一把足以与日魂、月魄媲美的好剑。他将靖寒献给冯
二,并将日魂与月魄交给了我和蘅妹。他说相信以我二人的性子,定能代替他好
好善用此剑。
「之后我们离开了小谷,日魂给了蘅妹,而月魄则由我收藏。我少用兵器,
又不愿轻易让此剑染血,故直至今日剑仍收藏于此。不过如此名器自不该弃置不
用,更何况此剑本是冯二打给魏云生用的。以你的资质,绝对足以配上此剑。」
最后的话语,便已是答应了让次子拥有此剑。
白冽予垂下眼帘,将剑还入鞘中,双掌握着的力道收紧。
这一段故事紧紧缠绕着心头。想来总觉得有些郁闷,却因年纪太小而无法完
全了解体会,无法明白那种淡淡的愁绪究竟来自何处。不过父亲的这一番说明倒
是令他喜爱此剑的程度加深了许多。
瞧次子如此喜爱此剑,白毅杰心思一缓,柔声道:「好了,出去吧!这下你
娘也不会骂我食言哩!」
「嗯……」
听到母亲时心头还是痛了。白冽予一声轻应主动上前牵住父亲宽厚的掌,心
思瞬间已是五味杂陈。白毅杰亦何尝不是如此?二人之后也因而再未多言其它,
只是静静地一道离开兵器室。
* * *
别离的日子转瞬即至。
在白毅杰一手安排下,启程之事已在极为隐密的情况下打点好了──原因无
他:白冽予出外学艺之事,将成为擎云山庄最大的秘密。
而这一切,全都是出自白冽予自个儿的决定。
几番思量过后,他终于有了计划。
不论武功能否恢复,他都要让「白冽予」成为江湖上的一个弱者,一个能令
青龙松下戒心的弱者,一个能令所有擎云山庄的敌人都将之视为弱点的弱者。
如此一来,一旦功成,他就成了奇兵,一支让人意想不到的奇兵。之后,再
辅以适当的情报掌控与计划,大仇得报之日便得以来到。
父亲已答应了让他亲自报仇。当然,擎云山庄不会真的让青龙一路逍遥,擎
云山庄会欲擒故纵,让青龙心生侥幸,让他得意忘形失去警戒,直到白冽予得以
亲手完成报仇大业。
为了母亲,为了父亲,为了兄弟,也为了自己。他,一定要亲手报这个仇。
这是一个九岁孩童的心思。一个打从母亲遇害那一晚开始,便已选择为报仇
而活的孩子。
启程前,白毅杰召来了其它几个孩子与八大护卫正式宣布此事。每一个来到
堂中的人都在见到那睽违已久的纤小身影之时,为那一身冷冽寒彻的气息感到无
比震惊。
昔日可人的孩子,怎会有这样冰冷骇人的气息?
面对众多的诧异,站在师父身旁的白冽予静静将之承下,不置一词。刻意呈
现如此气息对他而言是个尝试。他想看看,这已开始演的戏究竟能欺己欺敌到什
么样的地步。
所以他表现出了冷,一种距人于千里之外,乍作坚强实则脆弱的冷──即使
面对的人尚有兄长与幼弟这样的至亲也不例外。
这样的他,令一旁神色木然沉郁的白毅杰一声低叹。
一个孩子不该有这样的心思,但他已无力改变这个事实。
此时,众人已差不多到齐了。白毅杰当下按了心思凝向次子,道:「冽儿,
你自己说吧。」
「是。」
白冽予淡淡一应,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而以没有起伏的音调开口:
「弒母之仇,不能不报。而今冽予经脉尽断,武功尽失,为了能恢复功力亲
手报仇,蒙师父抬爱,已然拜入医仙聂昙聂师父门下。希望各位于冽予出外习艺
的期间,能保守秘密──不论是冽予的伤势,或是所拜之师。江湖上若有什么难
听的传言,就让他们去传。此外,若遇着与严百寿有关之事,请尽量搜集消息而
不要过于插手。冽予只望各位能帮忙,助冽予早日完成报仇大计。」
语音之间染着沉沉恨意,是假,也是真。
这样的言语,这样的心思,这样的神态,都让厅中众人惊骇痛心不已。骇的
是他的变化,痛心的则是使他有如此改变的理由。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白冽予的心思其实比此又更深上一层……
见众人因次子的变化而纷纷陷入沉思,一旁的白毅杰遂以一声轻咳拉回了众
人的注意力。
「事情便是如此。一切悉如冽儿所言照办。冽儿学艺之事除山庄重要而且可
以信任的干部之外,都不能泄漏。希望各位能够尽量配合。」
总结一般的下达了命令。而后,目光移向正负手而立的「医仙」聂昙。
「聂前辈……冽儿,就交给您了。」
「庄主请放心。老夫定会尽己所能把冽予培养成一位不逊于父亲的高手。」
聂昙回应的话与似是客套,但语调却证明了他是字字出于肺腑。
这徒儿的模样他又何尝不心疼?九岁,本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年纪,但白冽予
却在这种情况下被迫提早成长,提早面对纷乱的尘世。一思及此,便忍不住有些
心疼的拍了拍身旁那幼小的双肩。
而厅中的众人除了沉默之外一时也无从反应起。这一个月之中的变化太大,
打击一个接着一个,简直叫人无所适从──尤其刻下。
瞧着气氛如此,先前事情又已宣布完毕,白毅杰当下只得暂时打破沉默让众
人移往饭厅用膳。
可厅中的寂静却一直持续到了这最后的一餐。席上仍然是安静地。连仍然幼
小、给白飒予抱在怀中的么弟白堑予都不哭不闹,神情却似乎也透着一抹悲伤。
用过饭后,众人送他们到了门口。这时白炽予和白堑予终于是忍耐不住,两
个小小的身子冲了过去紧紧抱住白冽予。四只小手紧紧抓着他那身孝衣,泪水没
流出来,可不舍的情绪却十分清晰。见着两个弟弟如此,又瞧了瞧父亲、瞧了瞧
大哥、瞧了瞧山庄的众人……离愁别绪蔓生心头,让他终于是缓和表情流泄出了
些许感伤。
只是,这趟,他是决意要走的了。
「告辞了。」
最后一个拱手过,他自父亲手中接过月魄,终是头也不回的跟着聂昙转身离
去。
* * *
离开了父亲,离开了兄弟,离开了生于斯长于斯的山庄,离开了温煦柔媚的
苏州,离开了水渠纵横,山水交映,烟波浩渺的江南。
最后一趟船是在淮阴。出了淮阴,便算是出了擎云山庄的势力范围。白冽予
站在渡头看着来时的船逐渐朝南驶去,心头不禁生起了些许的感伤。
擎云山庄掌控了大半条长江及其支流的水运,直至淮阴才算是与流影谷的范
围做了个分界。擎云山庄旗下的船只开到淮阴,而他也将在此转为陆路,算是正
式朝昔日的生活做了个完全的道别。
眼前,河水滚滚,夕阳下的水波一如江南潋滟红媚。不同的是江畔的垂柳与
家家杖篙而行的景色已不复存在。
「想家吗?」
温厚慈和的语音落在身畔,继之而来的是老者轻落上他肩头的宽厚手掌。
白冽予无意逞强,故轻轻地点了点头:「从小到大,徒儿还是第一次离家如
此之遥。」
「你若想家,偶尔回去也是没关系的。」
聂昙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江湖上传说的阴冷眸子正以无比疼惜的眸光凝视
着那纤小的身子。与孩童坚毅的个性迥异,在脑后简单扎起的发丝是十分柔顺纤
柔的……
而白冽予只是摇了摇头。
「徒儿决心已立,未到学成,决不回乡。」
「唉……」这样的决心固然不错,可由这孩子口中说出,却不知怎么地格外
令人心酸。聂昙一声叹息,转而道:「东北与江南天候迥异,长白山上更是极为
冷湿。待会入城,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