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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中书和大小军官都在演武厅上筵宴。
看看红日西沉,筵席己罢,梁中书上了马,众官员都送归府。
马头前摆着这两个新参的提辖,上下肩都骑着马,头上都带着红花,
迎入东郭门来。
两边街道,扶老携幼,都看了欢喜。
梁中书在马上问道:“你那百姓欢喜为何?”众老人都跪了禀道:“老
汉等生在北京,长在大名,从不曾见今日这等两个好汉将军比试!今日教场
中看了这般敌手,如何不欢喜!”梁中书在马上听了喜。
必到府中,众官各自散了。
索超自有一斑弟兄请去作庆饮酒。
杨志新来,未有相识,自去梁府宿歇,早晚殷听候使唤,都不在话下。
且把这闲话丢过,只说正话。
自东郭演武之后,梁中书十分爱惜杨志,早晚与他并不相离,月中又
有一分请受,自渐渐地有人来结识他。
那索超见了杨志手段高强,心中也自钦伏。
不觉光阴迅速,又早春尽夏来。
时逢端午,蕤宾节至。
梁中书与蔡夫人在后堂家宴,庆贺端阳。
酒至数杯,食供两套,只见蔡夫人道:“相公自从山身,今日为一统帅,
掌握国家重任,这功名富贵从何而来?”梁中书道:“世杰自幼读书,颇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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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史;人非草木,岂不知泰山之恩?提携之力,感激不尽!”蔡夫人道:“相
公既知我父恩德,如何忘了他生辰?”梁中书道:“下官如何不记得泰山是
六月十五日生辰。已经人将十万贯收买金珠宝贝,送上京师庆寿。一月之前,
干人都关领去了,见今九分齐备。数日之间,也待打点停当,差人起程。—
—只是一件在踌躇∶上年收买了许多玩器并金珠宝贝,使人送去,不到半路,
尽被贼人劫了,枉费了这一遭财物,至今严捕贼人不获,今年叫谁人去好?”
蔡夫人道:“帐前见有许多军校,你选择知心腹的人去便了。”梁中书道:“尚
有四五十日,早晚催并礼物完足,那时选择去人去迟。夫人不必挂心。世杰
自有理会。”当日家宴,午牌至二更方散。
自此不在话下。
却说山东济州郓城县新到任一个知县,姓时,名文彬。
当日升厅公座,左右两边排着公吏人等。
;知县随即叫唤尉司捕盗官员并两个巡捕都头。
本县尉司管下有两个都头∶一个唤做步兵都头,一个唤做马兵都头。
这马兵都头管着二十匹坐马弓手,二十个士兵;那步兵都头管着二十
个使枪的头目,一十个士兵。
这马兵都头姓朱,名仝;身长八尺四五,有一虎须髯,长一尺五寸;
面如重枣,目若朗星,似关云长模样;满县人都称他做“美髯公”;原是本
处富户,只因他仗义疏财,结识江湖上好汉,学得一身好武艺。
那步兵都头姓雷,名横;身长七尺五寸,紫棠色面皮,有一部扇圈胡
须;为他膂力过人,能跳三二丈阔涧,满县人都称他做“插翅虎”;原是本
县打铁匠人出身;后来开张碓房,杀牛放赌;虽然仗义,只有些心地褊窄,
也学得一身好武艺。
那朱仝,雷横,两个专管擒拿贼盗。
当日,知县呼唤两个上厅来,声了喏,取台旨。
知县道:“我自到任以来,闻知本府济州管下所属水乡梁山泊贼盗,聚
众打劫,拒敌官军。亦恐各乡村盗贼猖狂,小人甚多。今唤你等两个,休辞
辛苦,与我将带本管士兵人等,一个出西门,一个出东门,分投巡捕。若有
贼人,随即剿获甲解。不可扰动乡民。体知东溪村山上有株大红叶树,别处
皆无,你们众人采几片来县里呈纳,方表你们曾巡到那里。若无红叶,便是
汝等虚妄,定行责罚不恕。”两个都领了台旨,各自回归,点了本管士兵,
分投自去巡察。
不说朱仝引人出西门,自去巡捕。
只说雷横当晚引了二十个士兵出东门绕村巡察,遍地里走了一遭,回
来到东溪村山上,众人采了那红叶,就下村来。
行不到三二里,早到灵官庙前,见殿门不关。
雷横道:“这殿里又没有庙祝,殿门不关,莫不有歹人在里面么?我们
直入去看一看。”众人拿着火一齐将入来。
只见供桌上赤条条地睡着一个大汉。
天道又热,那汉子把些破衣裳团做一块作枕头枕在项下,的沉睡着了
在供桌上。
雷横看了道:“好怪!懊怪!知县相公忒神明!原来这东溪村真个有贼!”
大喝一声。
那汉却待要挣挫,被二十个士兵一齐向前,把那汉子一条索绑子,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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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庙门,投一个保正庄上来。
不是投那个去处,有分教∶东溪村里,聚三四筹好汉英雄;郓城县中,
寻十万贯金珠宝贝。
正是∶天上罡星来聚会,人间地煞得相逢。
毕竟雷横拿住那汉投解甚处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赤发鬼醉卧灵官殿晁天王认义东溪村
卑说当时雷横来到灵官殿上,见了这大汉睡在供桌上。
众士兵上,前把条索子绑了,捉离灵官殿来。
天色却早,是五更时分。
雷横道:“我们且押这厮去晁保正庄上,讨些点心吃了,却解去县里取
问。”一行众人却都奔这保正庄上来。
原来那东溪村保正姓晁,名盖,祖是本县本乡富户,平生仗义疏财,
专爱结识天下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不论好歹,便留在庄上住;若要去
时,又将银两赍助他起身;最爱刺枪,二者也要教保正知道,恐日后父母官
问时,保正也好答应。见今吊在贵庄门房里。”晁盖听了,记在心,称谢道:
“多亏都头见报。”少刻,庄客捧出盘馔酒食。
晁盖说道:“此间不好说话,不如去后厅轩下少坐。”便叫庄客里面点
起灯烛,请都头里面酌杯。
晁盖坐了主位,雷横坐了客席。
两个坐定,庄客铺下果品按酒菜蔬盘馔,庄客一面筛酒。
晁盖又叫置酒与士兵众人吃,庄客请众人,都引去廊下客位里管待,
大盘肉,大碗洒,只管叫众人吃。
晁盖一头相待雷横饮酒,一面自肚里寻思:“村中有甚小贼吃他拿了?
我且自去看是谁。”相陪吃了五七杯酒,便叫家里一个主管出来,“陪奉都头
坐一坐,我去净了手便来。”那主管陪侍着雷棋吃酒。
晁盖却去里面拿了个灯笼,迳来门楼下看时,士兵都去吃酒,没一个
在外面。晁盖便问看门的庄客:“都头拿的贼吊在那里?”庄客道:“在门房
里关着。”晁盖去推开门打一看时,只见高高吊起那汉子在里面,露出一身
黑肉,下面抓起两条黑魉魉毛腿,赤着一支脚。
晁盖把灯那人脸时,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上面生一片黑黄毛。
晁盖便问道:“汉子,你是那里人?我村中不曾见有你。”那汉道:“小
人是远乡客人,来这里投奔一个人,却把我拿来做贼。我须有分辩处。”晁
盖道:“你来我这村中投奔谁?”那汉道:“我来这村中投奔一个好汉。”晁
盖道:“这好汉叫做甚么?”那汉道:“他唤做晁保正。”晁盖道:“你却寻他
有甚勾当?”那汉道:“他是天下闻名的义士好汉,如今我有一套富贵,要
与他说知,因此而来。”晁盖道:“你且住,只我便是晁保正。却要我教你,
你只认我做娘舅之亲。少刻我送雷都头那人出来时,你便叫我做阿舅,我便
认你做外甥。便脱四五岁离了这里,今只来寻阿舅。因此不认得。”那汉道:
“若得如此救护,深感厚恩。义士提携则个!”当时晁盖提了灯笼自出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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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旧把门拽上,急入后厅来见雷横,说道:“甚是慢客。”雷横道:“多多相
扰,理甚不当。”两个又吃了数杯酒,只见窗子外射入天光来。
雷横道:“东方动了,小人告退,好去县中画卯。”晁盖道:“都头官身,
不敢久留。若再到敝村公干,千万来走一遭。”雷横道:“却得再来拜望,请
保正免送。”晁盖道:“却罢也送到庄门口。”两个同走出来,那伙士兵众人
都吃了酒食,吃得饱了,各自拿了枪棒,便去门房里解了那汉,背剪缚着,
带出门外,晁盖见了,说道:“好条大汉!”雷横道:“这厮便是灵官殿里捉
的贼。”说犹未了,只见那汉叫一声“阿舅!救我则个!”晁盖假意看他一看,
喝问道:“兀的这厮不是王小三么?”那汉道:“我便是。阿舅救我!”众人
吃了一惊。
雷横便问晁盖道:“这人是谁?如何却认得保正?”晁盖道:“原来是
我外甥王小三。这厮如何在庙里歇?乃是家姐的孩儿,从小在这里过活,四
五岁时随家姐夫和家姐上南京去住,一去了十数年。这厮十四五岁又来走了
一遭,跟个本京客人来这里贩卖,向后再不曾见面。多听得人说这厮不成器,
如何却在这里!小可本也认他不得,为他鬓边有这一搭朱砂记,因此影影记
得。”晁盖喝道:“小三你如何不迳来见我,却去村中做贼?”那汉叫道:“阿
舅!我不曾做贼!”晁盖喝道:“你既不做贼,如何拿你在这里?”夺过士兵
手里棍棒,劈头劈脸便打。
雷横并众人劝道:“且不要打,听他说。”那汉道:“阿舅息怒,且听我
说。自从十四五岁时来走了这遭,如今不是十年了!昨夜路上多吃了一杯酒,
不敢来见阿舅;权去庙里睡得醒了却来寻阿舅。不想被他们不问事繇,将我
拿了;却不曾做贼!”晁盖拿起棍来又要打,口里骂道:“畜生!你却不迳来
见我,且在路上贪图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