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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性命!」李逵道:「我难道不省得?」吴用道:「我再和你打个暗号:若
是我把头来一摇时,你便不可动弹。」李逵应承了。两个就店里打扮入城:
吴用戴一顶乌纱抹眉头巾,穿一领皂沿边白绢道服,系一条杂彩公绦,著一
双方头青布履,手里拿一副渗金熟铜铃杵;李逵戗几根蓬松黄发,绾两枚浑
骨丫髻,穿一领布短褐袍,勒一条杂色短须绦,穿一只蹬山透士靴,担一条
过头木拐榛,挑著个纸招儿,上写著 『讲命谈天,卦金一两。』两个打扮了,
锁上房门,离了店肆,望北京城南门来。此时天下各处盗贼生发,各州府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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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有军马守把。此处北京是河北第一个去处,更兼又是梁中书统领大军镇守,
如何不摆得整齐?且说吴用,李逵两个,摇摇摆摆,却好来到城门下。守门
的约有四十五军士,簇捧著一个把门的官人在那里坐定。吴用向前施礼。军
士问道:「秀才那里来?」吴用道:「小生姓张,名用。这个道童姓李。江湖
上卖卦营生,今来大郡与人讲命。」身边取出假文引,教军士看了。众人道:
「这个道童的鸟眼像贼一般看人!」李逵听得,正待要发作;吴用慌忙把头
来摇,李逵便低了头。吴用向前把门军士陪话道:「小生一言难尽!这个道
童,又聋又哑,只有一分蛮气力;却是家生的孩儿,没奈何带他出来。这厮
不省人事,望乞恕罪!」辞了便行。李逵跟在背後,脚高步低,望市心里来。
吴用手中摇铃杵,口里念著口号道:「甘罗发早子牙迟,彭祖,颜回寿不齐:
范丹贫穷石崇富:八字生来各有时。此乃时也,运也,命也。知生知死,知
贵知贱。若要问前程,先赐银一两。」说罢,又摇铃杵。北京城内小儿,约
有五六十个,跟著看了笑。却好转到卢员外解库门首,一头摇头,一头唱著,
去了复又回来,小儿们哄动越多了。卢员外正在解库前厅前坐地,看著那一
班主管收解,只听街上喧闹,唤当值的问道:「如何街上热闹?」当值的报
覆道:「员外,端的好笑!街上一个别处来的算命先生在街上卖卦,要银一
两算一命,谁人舍得?後头一个跟的道童且是生惨濑,走又走得没样范,小
的们跟定了笑。」卢俊义:「既出大言,必有广学。当值的,与我请他来。」
当值的慌忙去叫道:「先生,员外有请。」吴用道:「是那个员外请我?」当
值的道:「卢员外相请。」吴用便与道童跟著转来,揭起帘子,入到厅前,教
李逵只在鹅项椅上坐定等候。吴用转过前来向卢员外施礼。卢俊义欠身答著,
问道:「先生贵乡何处,尊姓高名?」吴用答道:「小生姓张,名用,别号天
口:祖贯山东人氏。能算皇极先天神数,知人生死贵贱。卦金白银一两,方
才排算。」卢俊义请入後堂小阁儿里,分宾坐定;茶汤已罢,叫当值的取过
白银一两,奉作命金。「烦先生看贱造则个。」吴用道:「请贵庚月日下算。」
卢俊义道:「先生,君子问灾不问福;不必道在下豪富,只求推算下行藏。
在下今年三十二岁。甲子年,乙丑月,丙寅日,丁卯时。」吴用取出一把铁
算子来,搭了一回,拿起算子一拍,大叫一声『怪哉!』卢俊义失惊问道:「贱
造主何吉凶?」吴用道:「员外必当见怪。岂可直言!」卢俊义道:「正要先
生与迷人指路,但说不妨。」吴用道:「员外这命,目下不出百日之内必有血
光之灾;家私不能保守,死於刀剑之下。」卢俊义笑道:「先生差矣。卢某生
於北京,长在豪富;祖宗无犯法之男,亲族无再婚之女;更兼俊义作事讲慎,
非理不为,非财不取:如何能有血光之灾?」吴用改容变色,急取原银付还,
起身便走,嗟叹而言:「天下原来都要阿谀谄妄!罢!罢!分明指与平川路,
却把忠言当恶言。小生告退。」卢俊义道:「先生息怒;卢某偶然戏言,愿得
终听指教。」吴用道:从来直言,原不易信。卢俊义道:卢某专听,愿勿隐
匿。吴用道:员外贵造,一切都行好运;独 「今年时犯岁星,正交恶限;恰
在百日之内,要见身首异处。此乃生来分定,不可逃也。
」卢俊义道:「可以回避否?」吴用再把铁算子搭了一回,沉吟自语,
道:「只除非去东南方巽地一千里之外,可以免此大难;然亦还有惊恐,却
不得大体。」卢俊义道:「若是免得此难,当以厚报。」吴用道:「贵造有四句
卦歌,小生说与员外写於壁上;日後应验,方知小生妙处。」卢俊义叫取笔
砚来,便去白壁上平头自写。吴用口歌四句道:卢花滩上有扁舟,俊杰黄昏
独自游。义到尽头原是命,反躬逃难必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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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卢俊义写罢,吴用收拾算子,作揖便行。卢俊义留道:「先生
少坐,过午了去。」吴用答道:「多蒙员外厚意,小生恐误卖卦,改日有处拜
会。」抽身便起。卢俊义送到门首。李逵拿了棒,走出门外。吴学究别了卢
俊义,引了李逵,迳出城来;回到店中,算还房宿饭钱,收拾行李,包裹,
李逵挑出卦牌。出离店肆,对李逵说道:「大事了也!我们星夜赶回山寨,
安排迎接卢员外去。他早晚便来也!
」且不说吴用,李逵还寨。却说卢俊义自送吴用出门之後,每日傍晚
立在厅前,独自个看著天,忽忽不乐;亦有时自语自言,正不知甚麽意思。
这一日却耐不得,便叫当值的去唤众主管商议事务。少刻,都到。那一个为
头管家私的主管,姓李,名固。这李固原是东京人,因来北京投奔相识不著,
冻倒在卢员外门前,卢员外救了他性命,养在家中;因见他勤谨,写得算得,
教他管顾家间事务;五年之内,直抬举他做了都管,一应里外家私都在他身
上;手下管著四五十个行管干;一家内外都称他做李都管。当日大小管事之
人都随李固来堂前声喏。卢员外看了一遭,便道:「怎生不见我那一个人?」
说犹未了,阶前走过一人;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纪;三牙掩口髭须,
十分腰细膀阔,戴一顶木瓜心攒头巾,穿一领银丝纱团领白衫,系一条蜘蛛
斑红线压腰,著一双土黄皮油膀夹靴;脑後一对挨兽金环,鬓畔斜簪四季花
朵。这人是北京土居人氏,自小父母双亡,卢员外家中养得他大。为见他一
身雪练也似白肉,卢员外叫一个高手匠人与他却了这身遍体花绣,却似玉亭
柱上铺著阮翠。若赛锦体,由你是谁,都输与他。不止一身好花绣,更兼吹
得弹得,唱得舞得,拆白道字,顶真续麻,无有不能,无有不会;亦是说得
诸路乡谈,省得诸行百艺的市语。更且一身本事,无人比得,拿著一张川弩,
只用三枝短箭,郊外落生,并不放空,箭到物落;晚间入城,少杀也有百十
虫蚁。若赛锦标社,那里利物管取都是他的。亦且此人百伶百俐,道头知尾。
本身姓燕,排行第一,官名单讳个青字。北京城里人口顺,都叫他做浪子燕
青。原来他却是卢员外一个心腹之人,也上厅声喏了,做两行立住:李固主
在左边。燕青立在右边。卢俊义开言道:「我夜来算了一命,道我有百日血
光之灾,只除非出去东南上一千里之外躲逃。因想东南方有个去处,是泰安
州,那里有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帝金殿,管天下人民生死灾厄。
我一者,去那里烧炷香,消灾灭罪;二者,躲过这场灾晦;三者做些
买卖,观看外方景致。李固,你与我觅十辆太平车子,装十辆山东货物,你
就收拾行李,跟我去走一遭。燕青小乙看管家库房钥匙,只今日便与李固交
割。我三日之内便要起身。
」李固道:「主人误矣。常言道:『卖卜卖卦,转回说话。』休听那算命
的胡言乱语,只在家中,怕做甚麽?」卢俊义道:「我命中注定了。你休逆
我。若有灾来,悔却晚矣。」燕青道:「主人在上,须听小乙愚言:这一条路,
去山东泰安州,正打梁山泊边过。近年泊内是宋江一夥强人在那里打家劫舍,
官兵捕盗,近他不得。
主人要去烧香,等太平了去。休言夜来那个算命的胡讲。倒敢是梁山
泊歹人,假装阴阳人来煽惑主人。小乙可惜夜来不在家里;若在家时,三言
两语,盘倒那先生,倒敢有场好笑!」卢俊义道:「你们不要胡说,谁人敢来
赚我!梁山泊那夥贼男女打甚麽紧!我看他如何同草芥,兀自要去特地捉他,
把日前学成武艺显扬於天下,也算个男子大丈夫!」说犹未了,屏风背後,
走出娘子贾氏来,也劝道:「丈夫,我听你说多时了。自古道:出外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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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屋里。休听那算命的胡说,撇下海阔一个家业,耽惊受怕,去虎穴龙潭
做买卖。你且只在家里收拾别室,清心寡欲,高居静坐,自然无事。」卢俊
义道:「你妇人家省得甚麽!我既主意定了,你都不得多言多语。」燕青又道:
「小人靠主人福荫,学得些个棒法在身。不是小乙说嘴,帮著主人去走一遭,
路上便有些个草寇出来,小人也敢发落得三五十个开去。留下李都管看家,
小人伏侍主人走一遭。」卢俊义道:「便是我买卖上不省得,要带李固去;他
须省得,便替我大半气力;因此留你在看守。自有别人管帐,只教你做个桩
主。」李固道:「小人近日有些脚气的症候,十分走不得多路。」卢俊义听了,
大怒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我要你跟我去走一遭,你便有许多推故!
若是那一个再阻我的,教他知我拳头的滋味!」李固吓得只看娘子,娘子便
漾漾地走进去,燕青亦更不用说。众人散了,李固只得忍气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