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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徐宁和娘子对坐炉边向火,怀里抱著一个六七岁孩儿。时迁看那卧房里时,
见梁上困然有个大皮匣拴在上面;房门口挂著一副弓箭,一口腰刀;衣架上
挂著各色衣服;徐宁口里叫道:『梅香,你来与我摺了衣服。』下面一个娅上
来,就侧首春台上先摺了一领柴绣圆领;又摺一领官绿衬里袄子并下面五色
花绣踢串,一个护项彩色锦帕,一条红绿结子并手帕一包;另用一个小黄帕
儿,包著一条双獭尾荔枝金带;共放在包袱内,把来安在烘笼上。时迁多看
在眼里。约至二更以後,徐宁收拾上床。娘子问道:『明日随值也不?』徐
宁道:『明日正是天子驾幸龙符宫,须用早起五更去伺候。』娘子听了,便分
付梅香道:『官人明日要起五更出去随班;你们四更起来烧汤,安排点心。』
时迁自付道:『眼见得梁上那个皮匣便是盛甲在里面。我若赶半夜下手便好。
倘若闹起将来,明日出不得城,不误了大事?。。。。。。且捱到五更里下
手不迟。』听得徐宁夫妻两口儿上床睡,两个娅在房门外打铺房里桌上点
著碗灯。那五个人都睡著了。两个梅香一日伏侍到晚,精神困倦,打呼,时
迁溜下来,去身边取个芦管儿,就窗棂眼里,只一次,把那碗灯早吹灭了。
看看伏到四更左侧,徐宁起来,便唤娅起来烧汤。那两个使女从睡梦里起来,
看房里没了灯,叫道:『呵呀!今夜没了灯!』徐宁道:『你不去後面讨灯
等几时!』那个梅香开楼门下胡梯响。时迁听得,从柱上只一溜,来到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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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边黑影里伏了。听得娅正开後门出来便去开墙门,时迁潜入厨桌下。梅
香讨了灯火入来,又去关门,来前烧火。这使女便也起来生炭火上楼去。
多时,汤滚,捧面汤上去,徐宁洗漱了,叫烫些热酒上来。娅安排肉食炊饼
上去,徐宁吃罢,叫把饭与外面当值的吃。时迁听得徐宁下来叫伴当吃了饭,
背著包袱,拿了金枪出门。两个梅香点著灯送徐宁出去。时迁从厨桌下出
来,便上楼去,从槁子边直踅到梁上,把身躯伏了。两个娅又关闭了门户,
吹灭了灯火,上楼来,脱了衣裳,倒头便睡。时迁听得两个梅香睡著了,在
梁上把那芦管儿指灯一吹,那灯又早灭了。时迁从梁上轻轻解了皮匣。正
要下来,徐宁的娘子觉来,听得响,叫梅香,道:『梁上甚麽响?』时迁做
老鼠叫。
娅道:『娘子不听得是老鼠叫?因厮打,这般响。』时迁就便学老鼠厮
打,溜将下来;悄悄地开了楼门,款款地背著皮匣,下得胡梯,从里面直开
到外面,来到班门口,已自有那随班的人出门,四更便开了锁。时迁得了皮
匣,从人队里,趁闹出去了;一口气奔出城外,到客店门前,此时天色未晓,
敲开店门,去房里取出行李,拴束做一担儿挑了,计算还了舴钱,出离店肆,
投东便走;行到四十里外,方才去食店里打火做些饭吃,只见一个人也撞将
入来。时迁看时,不是别人,是神行太保戴宗。见时迁已得了物,两个暗
暗说了几句话。戴宗道:『我先将甲投山寨去;你与汤隆慢慢地来。』时迁打
开皮匣,取出那副雁翎锁子甲来,做一包袱包了;戴宗拴在身上,出了店门,
作起 『神行法,』自投梁山泊去了。时迁把空皮匣子明明的拴在担子上,
吃了饭食,还了打火钱,挑上担儿,出店门便走。到二十里路上,撞见汤隆,
两个便入酒店里商量。汤隆道:『你只依我从这条路去。但过路上酒店,饭
店,客店,门上若见有白粉圈儿,你便可就在那店里买酒买肉吃;客店
之中,就便安歇;特地把这皮匣子放在他眼睛头,离此间一程外等我。』时
迁依计去了。汤隆慢慢的吃了一回酒,投东京城里来。且说徐宁家里,天
明,两个娅起来,只见楼门也开了,下面中门大间都不开;慌忙家里看时,
一应物件都有。两个娅上楼来对娘子说道:『不知怎的,门户都开了!
不曾失了物件。』娘子便道:『五更里,听得梁上响,你说是老鼠厮打;你且
看那皮匣子没甚事麽?』两个娅看了,只叫得苦:『皮子不知那里去了!』那
娘子听了,慌忙起来,道:『快央人去龙符宫里报与官人知道,都他早来跟
寻!』娅急急寻人去龙符宫报徐宁;连央了三四替人,都回来说道:『金枪班
直随驾内苑去了,外面都是亲军护御守把,谁人能彀入去!直须等他自归。』
徐宁娘子并两个娅和 『热上蚂蚁,』走头无路,不茶不饭,慌忙做一团。徐
宁直到黄昏时候,方才卸了衣袍服色,著当值的背了,将著金枪,慢慢家来;
到得班门口,邻舍说道:『官人五更出去,被贼入闪将入来,单单只把梁
上那个皮匣子盗将去了!』徐宁听罢,只叫那连声的苦,从丹田底下直滚出
口角来。娘子道:『这贼正不知几时闪在屋里!。。。。。』徐宁道:『别的都不
打紧,这副雁翎甲乃是祖宗留传四代之宝,不曾有失!花儿王太尉曾还我三
万贯钱,我不曾舍得卖与他。恐怕久後军前阵後要用,生怕有些差池,因此
拴在梁上。多少人要看我的,我只推没了。今次声张起来,枉惹他人耻笑!
今失去,如之奈何!』徐宁一夜睡不著,思量道:『不知是甚麽盗了去?也
是曾知我这副甲的人!。。。。』娘子想道:『敢是夜来灭了灯时,那贼己躲在
家里了?。。。。。必然是有人爱你的,将钱问你买不得,因此使这个高手贼来
盗了去。你可央人慢慢缉访出来,别作商议,且不要 『打草惊蛇。』徐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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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到天明起来,坐在家中纳闷。早饭时分,只听得有人扣问。当值的出去
问了名姓,入来报道:『有个延安府汤知寨儿子汤隆,特来拜望。』徐宁听罢,
教请进客位里相见。汤隆见了徐宁,纳头拜下,说道:『哥哥一向安乐?』
徐宁答道:『闻知舅舅归天去了,一者官身羁绊,二乃路途遥远,不能前来
吊问。并不知兄弟信息。一向在何处?今次自何而来?』汤隆道:『言之不
尽!自从父亲亡故之後,时乖运蹇,一向流落江湖。今从山东迳来京师探望
兄长。』徐宁道:『兄弟少坐。』便叫安排酒食相待。汤隆去包袱内取出两锭
蒜条金,重有二十两,送与徐宁,说道:『先父临终之日,留下这些东西,
教寄与哥哥做遗念。为因无心腹之人,不曾捎来。今次兄弟持地到京师纳还
哥哥。』徐宁道:『感承舅舅如此挂念。我又不曾有半分孝顺处,怎麽报答!』
汤隆道:『哥哥,休恁地说。先父在日之时,常是想念哥哥一身武艺,只恨
山遥水远,不能彀相见一面,因此留这些物与哥哥做遗念。』徐宁谢了汤隆,
交收过了,且安排酒来管待。汤隆和徐宁饮酒中间,徐宁只是眉头不展,面
带忧容。汤隆起身道:『哥哥,如何尊颜有些不喜?心中必有忧疑不决之事。』
徐宁叹口气道:『兄弟不知,一言难尽!
夜来家间被盗!』汤隆道:『不知失去了多少物事?』徐宁道:『单单只
盗去了先祖留下那副雁翎锁子甲,又唤作 「赛唐猊。」』昨夜失了这件东西,
以此心不乐。
』汤隆道:『我把一个皮匣子盛著,拴缚在卧房中梁上;正不知贼人甚
麽时候入来盗了去。』汤隆问道:『是甚等样皮匣子盛著?』徐宁道:『是
个红羊皮匣子盛著,里面又用香绵裹住。』汤隆失惊道:『红羊皮匣子!。。。。』
问道:『不是上面有白线刺著绿云头如意,中间有狮子滚绣球的?』徐宁道:
『兄弟,你那里见来?』汤隆道:『小弟夜来离城四十里在一个村店沽酒吃,
见个鲜眼睛黑瘦汉子担儿上挑著。我见了,心中也自暗付道;『这个皮匣子
是盛甚麽东西的?。。。。。。』临出店时,我问道:『你这皮匣子作何用?』
那汉子应道:『原是盛甲的,如今胡乱放些衣服。』必是这个人了。我见那厮
似闪了腿的,一步步挑著了走。何不我们追赶他去?』徐宁道:『若是赶
得著时,不是天赐其便!』汤隆道:『既是如此,不要耽搁,便赶去罢。』
徐宁听了,急急换上麻鞋,带了腰刀,提条朴刀,便和汤隆两个出了东郭门,
拽开步,迤逦赶来。前面见有白圈壁上酒店里。汤隆道:『我们且吃碗酒
了赶,就这里问一声。』汤隆入得门坐下,便问道:『主人家,借问一声,曾
有个鲜眼黑瘦汉子挑个红羊皮匣子过去麽?』店主人道:『昨夜晚是有这般
一个人挑著个红羊皮匣子过去了;一似腿上吃跌了的,一步一颠走。』汤隆
道:『哥哥,你听如何?』徐宁听了,做声不得。两个连忙还了酒钱,出
门便去。前面又见一个客店,壁上有那白圈。汤隆立住了,说道:『哥哥,
兄弟走不动了,和哥哥且就这客店里歇了,明日早去赶。』徐宁道:『我是
官身,倘或点名不到,官司必然见责,如之奈何?』汤隆道:『恁地,可以
赶了。』当夜两个歇了,次日起个四更,离了客店,又迤逦赶来。汤隆但见
壁上有白粉圈儿,,便做买酒买食吃了问路,处处皆说得一般。徐宁心中急
切要那副甲,只顾跟著汤隆赶了去。看看天色又晚了,望见前面一所古庙,
庙前树下,时迁放著担儿在那里坐地。汤隆看见,叫道:『好了!前面树下
那个不是哥哥盛甲的红羊皮匣子?』徐宁见了,抢向前来,一把揪住了时迁,
喝道:『你这厮好大胆!如何盗了我这副甲来!』时迁道:『住!住!不要叫!
是我盗了你这副甲来,你如何要怎地?』徐宁喝道:『畜生无礼!倒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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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的!』时迁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