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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对长老说知智深如此无礼。首座劝道:“长老说道他后来证果非凡,我
等皆不及他,只是护短。你们且没奈何,休与他一般见识。”禅和子自去了。
智深见没人说他,每到晚便放翻身体,横罗十字,倒在禅床上睡;夜
间鼻如雷响;要起来净手,大惊小怪,只在佛殿后撒尿撒屎,遍地都是。
侍者禀长老说:“智深好生无礼!全没些个出家人礼面!丛林中如何安
着得此等之人!”长老喝道:“胡说!且看檀越之面,后来必改。”自此无人
敢说。
鲁智深在五台山寺中不觉搅了四五个月,时遇初冬天气,智深久静思
动。
当日晴明得好,智深穿了皂衣直裰,系了鸦青条,换了僧鞋,大踏步
走出山门来,信步行到半山亭子上,坐在鹅颈懒凳上,寻思道:“干鸟么!
俺往常好肉每日不离口;如今教酒家做了和尚,饿得干瘪了!赵员外这几日
又不使人送些东西来与酒家吃,口中淡出鸟来!这早晚怎地得些酒来吃也
好!”正想酒哩,只见远远地一个汉子挑着一付担桶,唱上山来,上盖着桶
盖。
那汉子手里拿着一个镟子,唱着上来;唱道∶九里山前作战场,牧童
拾得旧刀枪。
风吹起乌江水,好似虞姬别霸王。
鲁智深观见那汉子挑担桶上来,坐在亭子上看。
这汉子也来亭子上,歇下担桶。
智深道:“兀那汉子,你那桶里甚么东西?”那汉子道:“好酒。”智深
道:“多少钱一桶?”那汉子道:“和尚,你真个也作是耍?”智深道:“酒
家和你耍甚么?”那汉子道:“我这酒,挑上去只卖与寺内火工,道人,直
厅,轿夫,老郎们,做生活的吃。本寺长老已有法旨∶但卖与和尚们吃了,
我们都被长老责罚,追了本钱,赶出屋去。我们见关着本寺的本钱,见住着
本寺的屋宇,如敢卖与你吃?”智深道:“真个不卖?”那汉子道:“杀了我
也不卖!”智深道:“酒家也不杀你,只要问你买酒吃!”那汉子见不是头,
挑了担桶便走。
智深赶下亭子来,双手拿住扁担,只一脚,交裆着。
那汉子双手掩着,做一堆蹲在地下,半日起不得。
智深把那两桶酒都提在亭子上,地下拾起镟子,开了桶盖,只顾舀冷
酒吃。
无移时,两桶酒吃了一桶。
智深道:“汉子,明日来寺里讨钱。”那汉子方才疼止,又怕寺里长老
得,坏了衣饭,忍气吞声,那里讨钱,把酒分做两半桶,挑了,拿了镟子,
飞也似下山去了。
只说智深在亭子上坐了半日,酒却上来;下得亭子松树根边又坐了半
歇,酒越涌上来。
智深把皂直裰褪下来,把两支袖子缠在腰下,露出脊上花绣来,扇着
两个膀子上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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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来到山门下,两个门子远远地望见,拿着竹篦,来到山门下拦住
鲁智深,便喝道:“你是佛家弟子,如何喝得烂醉了上山来?你须不瞎,也
见库局里贴着晓示∶但凡和尚破戒吃酒,决打四十竹篦,赶出寺去;如门子
纵容醉的僧人入寺,也吃十下。你快下山去,饶你几下竹篦!”鲁智深一者
初做和,尚二来旧性未改,睁起双眼,骂道:“直娘贼!你两个要打酒家,
俺便和你厮打!”门子见势头不好,一个飞也似入来报监寺,一个虚拖竹篦
拦他。
智深用手隔过,张开五指,去那门子脸上只一掌,打得踉踉跄跄,却
待挣扎;智深再复一拳,打倒在山门下,只是叫苦。
鲁智深道:“酒家饶你这厮!”踉踉跄跄颠入寺里来。
寺得门子报说,叫起老郎,火工,直厅,轿夫,三二十人,各执白木
棍棒,从西廊下抢出来,却好迎着智深。
智深望见,大吼了一声,却似嘴边起个霹雳,大踏步抢入来。
众人初时不知他是军官出身,次后见他行得凶了,慌忙都退入藏殿里
去,便把亮鬲关了。
智深抢入阶来,一拳,一脚,打开亮鬲。
二三十人都赶得没路,夺条棒,从藏殿里打将出来。
监寺慌忙报知长老。
长老听得,急引了三五个侍者直来廊下,喝道:“智深!不得无礼!”
智深虽然酒醉,却认得是长老,撇了棒,向前来打个问讯,指着廊下,对长
老道:“智深吃了两碗酒,又不曾撩拨他们,他众人又引人来打酒家。”长老
道:“你看我面,快去睡了,明日却说。”鲁智深道:“俺不看长老面,酒家
直打死你那几个秃驴!”长老叫侍者扶智深到禅床上,扑地便倒了,地睡了。
众多职事僧人围定长老,告诉道:“向日徒弟们曾谏长老来,今日如何?
本寺那容得这个野猫,乱了清规!”长老道:“虽是如今眼下有些罗噪,后来
却成得正果。没奈何,且看赵员外檀越之面,容恕他这一番。我自明日叫去
埋怨他便了。”众僧冷笑道:“好个没分晓的长老!”各自散去歇息。
次日,早斋罢,长老使侍者到僧堂里坐禅处唤智深时,尚兀自未起。
待他起来,穿了直裰,赤着脚,一道烟走出僧堂来,侍者吃了一惊,
赶出外来寻时,却走在佛殿后撒屎。
侍者忍笑不住,等他净了手,说道:“长老请你说话。”智深跟着侍者
到方丈。
长老道:“智深虽是个武夫出身,今赵员外檀越剃度了你,我与你摩顶
受记。教你∶一不可杀生,二烈可偷盗,三不可邪淫,四不可贪酒,五不可
妄语∶--此五戒乃僧家常理。出家人第一不可贪酒。你如何夜来吃得大醉,
打了门子,伤坏了藏殿上朱红鬲子,又把火工道人都打走了,口出喊声,如
何这般行为!”智深跪下道:“今番不敢了。”长老道:“既然出家。如何先破
了酒戒,又乱了清规?我不看你施主赵员外面,定赶你出寺。再后休犯。”
智深起来,合掌道:“不敢,不敢。”长老留住在方丈里,安排早饭与他吃;
又用好言劝他;取一领细布直裰,一双僧鞋,与了智深,教回僧堂去了。
但凡饮酒,不可尽倍。
常言“酒能成事,酒能败事。”便是小胆的人吃了也胡乱做了大胆,何
况性高的人!再说这鲁智深自从吃酒醉闹了这一场,一连三四个月不敢出寺
门去;忽一日,天气暴暖,是二月间时令,离了僧房,信步踱出山门外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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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五台山,喝采一回,猛听得山下叮叮当当的响声顺风吹上山来。
智深再回僧堂里取了些银两揣在怀里,一步步走下山来;出得那 “五
台福地”的牌楼来看时,原来却是一个市井,约有五七百户人家。
智深看那市镇上时,也有卖肉的,也有卖菜的,也有酒店,面店。
智深寻思道:“干干么!俺早知有这个去处,不夺他那桶酒吃,也早下
来买些吃。这几日熬的清水流,且过去看有甚东西买些吃。”听得那响处却
是打铁的在那里打铁。
间壁十家门上写着“父子客店。”智深走到铁匠铺门前看时,见三个人
打铁。
智深便问道:“兀,那待诏,有好钢铁么?”那打铁的看鲁智深腮边新
剃,暴长发须,戗戗地好惨濑人,先有五分怕他。
那待诏住了手,道:“师父,请坐。要打甚么生活?”智深道:“酒家
要打条禅杖,一口戒刀。不知有上等好么?”待诏道:“小人这里正有些好
铁。不知师父要打多少重的禅杖,戒刀?但凭分付。”智深道:“酒家只要打
一条一百斤重的。”待诏笑道:“重了。师父,小人打怕不打了。只恐师父如
何使得动?便是关王刀,也只有八十一斤。”智深焦躁道:“俺便不及关王!
他也只是个人!”那待诏道:“小人据说,只可打条四五十斤的,也十分重了。”
智深道:“便你不说,比关王刀,也打八十一斤的。”待诏道:“师父,肥了,
不好看,又不中使。依着小人,好生打一条六十二斤水磨禅杖与师父。使不
动时,休怪小人。戒刀已说了,不用分付。小人自用十分好铁打造在此。”
智深道:“两件家生要几两银子?”待诏道:“不讨价,实要五两银子。”智
深道:“俺便依你五两银子,你若打得好时,再有赏你。”那待诏接了银子,
道:“小人便打在此。”智深道:“俺有些碎银子在这里,和你买碗酒吃。”待
诏道:“师父稳便。小人赶趁些生活,不及相陪。”智深离了铁匠人家,行不
到三二十步,见一个酒望子挑出在房檐上。
智深掀起帘子,入到里面坐下,敲着桌子,叫道:“将酒来。”卖酒的
主人家说道:“师父少罪。小人住的房屋也是寺里的,长老已有法旨∶但是
小人们卖酒与寺里僧人吃了,便要追小人们的本钱,又赶出屋。因此,只得
休怪。”智深道:“胡乱卖些与酒家吃,俺须不说是你家便了。”那店主人道:
“胡乱不得,师父别处去吃,休怪,休怪。”智深只得起身,便道:“酒家别
处吃得,却来和你说话!”出得店门,行了几步,又望见一家酒旗儿直挑出
在门前。
智深一直走进去,坐下,叫道:“主人家,快把酒来卖与俺吃。”店主
人道:“师父,你好不晓事!长老已有法旨,你须也知,却来坏我们衣饭!”
智深不肯动身。
三回五次,那里肯卖。
智深情知不肯,起身又走,连走了三五家,都不肯卖,智深寻思一计,
“不生个道理,如何能彀酒吃?...”远远地杏花深处,市梢尽头,一家挑
出个草帚儿来。
智深走到那里看时,却是个傍村小酒店。
智深走入店里来,靠窗y中U,便叫道:“主人家,过往僧人买碗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