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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姊送她这香囊之时,大概还不知她所服药物中有这一味坤草吧?否则,也不会日后托踏雪来告诫她再也不要佩戴那香囊。
可是,在这只香囊出手之前,是谁这样处心积虑,要她用上乳香……
多巧啊,多毒啊。谁能想到这乳香原是对女子大好的东西,却也能变成不见血的杀人利刃?!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本章说的那些药:乳香——《本草拾遗》:〃疗耳聋,中风口噤,妇人血气,能发酒,理风冷,止大肠泄澼,疗诸疮令内消。〃坤草(就是益母草啦)——性微寒,味苦辛,可去瘀生新,活血调经。不过这货还有安胎作用……(百度说的)至于乳香与益母草同用会不会有不良影响,我要声明,这是我胡说的!千万别信!
☆、言辞相诓
待秦云衡回来,女医朱氏便自他手中取了那香囊。她倒出里头的散香丸,在指尖碾碎了,细细嗅闻,道:“这香嗅起来,含着瑞龙脑、苏合香、拙贝罗香的味道,该是‘蜂蝶沾襟’方。然而那方子中,乳香的分量不大,可这香丸……乳香的味道简直冲人鼻子。”
秦云衡咬了牙,狠狠道:“是么?那便是有心做这事端了!”
“……奴不好多说。”女医将碾碎的香丸也丢入香囊,道:“这物件,如今由着郎君与娘子处置。”
秦云衡接过香囊,脸色泛青,手握紧,连手背上的筋骨都隐隐暴起。
香丸在里头摩擦,不甚光滑的表面,发出叫人心底下毛毛的咯吱声。
“奴不知道这香丸和香囊的来由,然而,娘子胎像不稳,除了服药固胎之外,这些上头,多半也是小心的好。”朱女医道:“女子头胎,最是紧要。”
秦云衡点了头,道:“这我自知,多谢姊姊。”
朱女医领了银钱走了,秦云衡这才在榻边坐下。他的肩都塌了下来,似是极疲惫。
十六娘极少见到他这样蹉跎的时候,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然而想着自己腹中竟有了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小小生命,一时心意恍惚,便生了几分柔情。
“怎么?”她低声招呼:“知道有了这个小东西,将军反倒不喜么?”
秦云衡亦无心与她纠缠这称呼,便道:“喜是喜的,然而,忧……也真是忧啊。”
“你是怕……”
“我是恨!”秦云衡道:“原先虽知道他恨我们母子,却不知恨到如此程度,要用这样下作的法子报复我!我原以为,你怀不上,是年纪还小,月信紊乱,却不料中间有这样一手!叫我断子绝孙,这手,下得忒狠了些!”
“这不是并未得逞么。”十六娘道:“奴还是有身子了,也发现了那香囊中的蹊跷……”
“便是不得逞,到底存了这份心!”秦云衡压着怒意,恨声道:“我可从未在子息上打过他的主意!乔氏有孕,我未曾逼她堕胎,娃儿着生,我甚至还许他姓秦,如今换来的,却是他阿爷想方设法叫我的娘子断育——这兄长可真是体贴周密,是不是?”
“……那是您积德。”
“积德有什么用?”秦云衡道:“他当我便对付不了他么?!有他好看的!”
十六娘不知如何接话,忽而想起惠妃说的那句,便道:“听闻将军为他求官了?那又是为甚……”
“我不曾同你说么?”秦云衡挑挑眉,脸色缓和了些:“历英书与宋务年,便在一个衙府中,稍稍设计,便叫他看到了大郎的亲笔信。”
“哦?!然后……他生疑了?可这同你为大郎求官,有何关系?”
“姚家那一党中,他到底姓秦。”秦云衡唇角微翘:“历英书既然认定了当日勾搭他娘子的混帐是大郎,那么自然便生了嫌隙,然而此时姚皇后危急,偏又是闹不得——我便再给他们添把火,不好么?反正他如今也不过从七品翊麾校尉,照旧是什么都做不成,却能恶心历英书一道。”
“将军这样设计,大郎他怕也是清楚的吧?”
“那自然清楚。”秦云衡道:“过得几日,待我出征,定要将他也拖走。如此你在神京中我方能放心的。没了他,你那堂姊一个人翻不起什么浪来。”
“她……”
“你还要说她是好人?”秦云衡扬手指着一边桌上的香囊,道:“好人会送这样的东西与你?”
“并不是,她初时许是不知——若不是她托踏雪告诉奴莫要再戴那香囊,奴不会想到香囊有异……”
秦云衡微微眯狭了眼,道:“你真是这么想?”
十六娘迟疑了一阵子,才低了头,道:“奴也想过,她许是有意……可是,如若那样想,奴身边,又多了个可怕的人。”
秦云衡看了她许久,终于叹了口气,道:“你自是可以自欺,然而,总要小心才是。”
“奴……”十六娘叹了口气:“还有谁是可以放心的呢。”
“你的爷娘,惠妃,我,尽数都不会害你。”秦云衡道。
十六娘看他认真,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知道,他说的这几个人,都是万般保险的。可她究竟不能只与他们几个人来往。
说不得,也只好凡事多加小心。这有身孕的事,瞒是瞒不得的,早晚都会叫秦云朝知道。只盼着那时他来不及下手,便能被秦云衡拖去前线,再也无机会回来害她孩儿才是。
他的心思,她算是领教到了,那当真是可怕啊。便是一只连石娘子都看过,以为是无碍的香囊,都险些要铸成大错!
这样的心思,便是第二日石娘子自己来了,也还是要连连惊叹的。
“奴嗅着那气味,真是不曾想起有不妥的。”石娘子面带愧色,道:“险些害了娘子!奴也不曾想,他会借着娘子堂姊的手,送这样的东西来——说来,他如何知道娘子的药方中有坤草的?这方子,除了朱女医自己外,还有谁人清晓?”
“这倒不见得是有人泄露。”十六娘道:“昨日我与阿家说,阿家便道,这女子月信不调,多半都是要用坤草的。便是不用坤草,寻常调血气的药,也不可与乳香同用……是而那人只需知道我在服药,便大可用乳香来害我了。”
“这样么……”石氏道:“那么娘子的堂姊来提醒这一句,却实实是救了您腹中孩儿一命呢。”
“但是……郎君始终以为这堂姊是个坏人。”十六娘道:“他的思虑,比我要多得多了。”
“由不得他不思虑啊。做阿爷的,总得为妻子儿女多担当些的。”石氏宽慰般拍了拍她的手,道:“奴听说娘子这里有喜,又因了这香囊的事,想着娘子定会忌讳有香药的东西,便托了人找了家相熟的铺子,制些没有香药的胭脂水粉来。”
十六娘一怔,笑道:“你还真是个可心的人!昨日阿姊还说,叫我先用着她的胭脂水粉,那是不掺香药的——边用着边觅了人重制呢。”
“是么?”石氏笑道:“那可是真巧了。那家脂粉铺子,与我家素有生意往来的。我亲自去催了,他们十日之内定可交货。里头无论是何种香药,一律是不会有的,娘子大可放心。”
“你我自然放心。”十六娘笑道:“说来,你家中近来的生意如何?”
问了这话,她心底下便是微微一颤。这是试探,是依了秦云衡意思的试探——原本该去石家铺子里真眼看看那五郎的,可自打女医说要她少颠簸劳累之后,秦云衡便改口叫她在府中呆着莫出门了。
她自然也乐得清闲,然而不出门,这探看石氏的任务,便只能亲口去问——那多少,是有些叫她不安的。
石娘子却似是并不曾注意她的神情细微变化,道:“近日吗?比不得从前了,西突厥那边起了战事,商路也断了。如今五郎正在筹谋,打算自海上开一条路出来……说来神京中波斯商人这段日子大抵都难过了,大家也都想要重开商路,购置船舶招募水手的事儿,大抵不难办。”
十六娘应一声,道:“从海上走,你家的五郎要随船一起么?”
“初时几次,怕是要随船的。到底与船上的人不熟,也怕他们侵吞货物钱财呢。”石娘子道:“做商人的,总归是辛苦。”
“海上风浪大——如若可以,为什么不先抛了这厚利的买卖,做些在咱们地方中的经营?虽然赚不到什么大钱,到底稳妥。”
“风浪?”石娘子笑了:“娘子果然是贵戚出身,不懂得做商人的心呢。相比丰厚的回报,风浪也好,马贼也罢,都不算什么!只要有金子……”
十六娘亦笑了,道:“若是这样说,我可真盼望这天下的君长都是做商贾的出身!这样便可不打仗了,咱们平平安安的不好么?”
“娘子怎么突然想到这个来?”石娘子微有些生疑。
“我只是想着,你家五郎从前说,世上之事,皆是买卖。”十六娘道:“这话想来不错——倘若做君王的,也知道用人命去换疆域的买卖做起来不甚舒服,那便不会打仗了是不是?说真的啊,自打我知道有了这娃儿,便……”
她脸色微微一红,低了头,唇边含了一个实实也掩不住的笑,笑意中偏还掺着几分哀哀:“便益发舍不得郎君去边关……”
“娘子也莫伤情。”石氏抚慰般握了十六娘的手,道:“二阿兄既然是将军,便轮不得他上战场拼杀,过不了多久,待突厥事平,也便回来了。”
“突厥事平,哪里是那么快的。边报上,只说他们骁勇得很。”十六娘自打看了石氏那一迟疑的表情,心下便透了几分,刻意套起话:“就算做将军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