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乔灵娘脸上的笑容风干剥落——她固然是弹琵琶的好手,也正是因了这个,让二郎对她青眼有加。可是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歌伎了,还要琵琶做什么?提醒她出身的卑微么?!还特意和她道是宅子里女眷无聊,难不成意影射她做歌伎时忙着迎来送往的“忙碌”?
秦云衡看在眼里,也蹙起了眉头:“娘子不晓事,你们也——罢了罢了,把琵琶拿走,再别放在此处了!”
话音未落,外头又传来女子的声音:“乔娘子——啊,可巧二郎也在!”
秦云衡心中正微愠十六娘准备失当,此时听到这声音更生恼意:“拥雪?你来干什么?”
“娘子遣奴来送些首饰给乔娘子!”拥雪笑吟吟进来:“刚刚娘子回去,说乔娘子貌若天人,只是打扮太素净了些。若是好好穿戴起来,一定美得人移不开眼睛!是而特意挑了套首饰遣奴送来啦。”
拥雪手中捧着一个螺钿盒子,走到近前,便双手交递给了乔灵娘。
灵娘看了秦云衡一眼,见他也饶有兴味地盯着那盒子,便将盒子打开了——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套金首饰。
金子灼目的耀眼色彩也罢了,真正吸引人目光的,是步摇、钗子、金花和耳坠上镶嵌的,那些雕琢精巧的瑟瑟石。青绿质地的宝石被雕琢之后闪动着水光一样清澈明快的光泽,宛如胡族美人的眼眸……
灵娘见此,心中顿时松快了——原来那十六娘真是个待谁都好的笨女人!可一扭头,便看到秦云衡脸色阴沉:“娘子说把这套首饰给灵娘?”
拥雪点了头:“婢子岂敢欺瞒郎君?”
“……”秦云衡劈手夺过了那螺钿盒,啪地扣合:“拿回去!随她送什么,不送也罢,这套首饰怎么能轻易给人?”
“……娘子说反正她也不戴……”拥雪像是怕了,轻声辩解。
“二郎,这首饰是什么来头?”灵娘有些眼馋,但还是得作出无所谓的模样:“很贵重么?那奴怎么敢收?”
“贵重倒不是最贵重……”秦云衡阴着脸:“这是成亲时我自己送她的礼物。怎么好随便送人?”
“诶?不是的……”拥雪脱口争辩道:“郎君看错了!那一套是结条金丝,可这一套是实打实的金钗环!看起来相似,实实是不同的。再说,乔娘子的眸子可不就像瑟瑟石一样美丽,这套首饰最配她,娘子才叫婢子送来……”
“是么?”秦云衡复又打开盒子,细看一番,脸色终于缓和,才把盒子递还给灵娘:“那你就拿着戴吧——也是娘子一番好意。我原以为她不知轻重,看来是错怪她了。”
他没有注意灵娘唇边瞬时僵硬的笑——她可一点也不爱听人把她的眸色和瑟瑟石做对比,胡人血统带来的美貌虽然引人注目,到底是卑□份的证明。
十六娘先在房间里放置了琵琶,又遣人送瑟瑟石首饰给她,究竟是无心的,还是有意折辱于她?
☆、琵琶谶(捉虫)
“你还想得起那面琵琶?”秦王氏似笑非笑盯着十六娘:“看来倒是阿家小看你这孩子了。”
十六娘扶着她臂弯,碧色缎履翘头踢上一颗小石头:“儿当时没想到这许多。是婢子们问布置时要放些什么摆设,儿才想起这琵琶的——只是在库里摆了这许多年,未必还能弹。”
“那可是面好琵琶。当年他阿爷还在的时候,花了不少银钱呢。”秦王氏抬起头,轻轻吁出一口气:“只是……红颜易逝,这几年间,再没有谁能弹出那样好的曲子,配上这把琴了。”
“……”十六娘不言语,她所给与灵娘的,是秦府中一位谁都不敢提起的美人用过的琵琶。那女人的惊才绝艳与肚肠流出一榻活生生痛死的下场,是这深宅大院中最绮丽和最可怕的传奇。而面前不动声色提起这位美人的秦王氏……
春日已经渐暖,十六娘还披着锦袍,想到这个却不禁打了个寒颤。
风起了,吹下梨花花瓣,飘落如雪,也如葬礼上漫天飘飞的纸钱。
十六娘被自己这不祥的预感惊到了,忙掐了自己掌心一把,强笑着变了话头:“阿家,今年梨花开得好,想来儿还是有口福的。”
秦王氏俯□,拈起一片花瓣,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咱们家的十六娘,自来就是有福的。新妇进门,这花儿也开得格外繁盛呢……这棵梨树,据说是七十多年前至圣皇帝赐下的,说起来我活了多半辈子,这神京里的瓜儿果儿也差不多都尝过了,却不会有谁家的梨儿比它结得更甜脆了。”
“儿打小就最盼姨母家给送梨儿。”十六娘吃吃地笑:“今年可否能尽着儿吃?”
秦王氏也笑了,打了十六娘的手背一下:“尽说些痴话!你目今是这府上的娘子,真真的当家主母,你便是要把这树都吃了,也没有谁拦你!”
二人说着便要再往前行,在另一边扶着秦王氏的如儿却顿住脚步,低声道:“老夫人,那个人来了……”
果然,隔着不远的几处亭廊,乔灵娘分花拂柳而来,身姿妖娆得很。
秦王氏原本脸上带着的几丝笑意突然就变了味儿,她冷声道:“人老了经不住风,我先回去歇着了。你却要去看看那人——都有身子了也不晓得好生养着,她腹中的孩儿比她金贵,这她可是不知道吗?”
十六娘登时尴尬,和如儿对了个眼色,才道:“那……那儿去了。阿家回去好生歇着,儿明日早上探阿家去。”
秦王氏半分也不想和灵娘照面一般,应了便走。半老的人了,动作比如儿都丝毫不见缓的。
十六娘看看越走越近的灵娘,心下十分发愁。但愁着也不是办法,见得灵娘到了跟前,也只好给贴身伺候的拥雪使个眼色,才朝灵娘道:“今日天气和煦,你也出来走走么?”
灵娘的表情并不甚好。她见十六娘,心中那疙瘩便益发明显地硬起来,然而脸上又不能不挤出点儿笑,看起来委实别扭得很:“正是,日日呆在房中,也很是无聊的。”
“还不习惯吧。”十六娘笑起来:“府中就是这样——我便是怕你寻不到消遣,才派人找了那琵琶送你。弹着可还顺手么?那是一把好琵琶!”
灵娘听到那“琵琶”二字,便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底下窜上来。然而十六娘这样说,她也不好冲了主母的,只能道:“并没有弹呢。”
“哦?”十六娘不意她如此回答,斜了明净的眸子瞥了她一眼:“是嫌它不好么?”
“弹琵琶是乐伎的事情。”灵娘口气有些硬,顶了一句:“奴既然进了秦家,虽然不算作什么正经主人,但到底没有操此贱业的缘由了!”
十六娘一愣,勉强笑道:“那是要怪我考虑不周了。要么,我叫婢子给你换一架琴可好?”
灵娘原是有意将十六娘一军的,然十六娘开口说要送她琴,她却没的好说了。琴不是谁都能学的,她寻常乐户的爷娘,哪儿供得起她学琴?再说乐坊里出入的那些子弟,家中多半不缺会弹琴的嫡妻,他们觅得可不就是琵琶胡乐的妩媚妖娆?
“那倒不必,多谢娘子好意了。”她道:“奴没学过那个,就是赏了奴一架琴,奴也是弹不来的——比不得娘子自幼所学呀。”
十六娘究竟是未曾有过和妾侍勾心斗角的经历的,是而并未听出灵娘话语中的反意,倒觉得这灵娘如此说就是抬了自己一把,心中自有几分得意,笑答:“那有什么的?这七弦琴啊,倘要学,也不需多久便能会了的——你若只是弹琴娱己,我也可以教你!只是我也不十分精通,你可嫌弃?”
灵娘怎生会有和十六娘学琴的想法,此时听她这么说,登时头疼起来。她想了想才道:“真不必了,奴这身子……受不得劳累的。”
十六娘心思纵宽,听得灵娘说起身孕,意思却也等同于挑明了,她哪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如今灵娘身边的婢子全是秦府的旧人,她也不十分忌惮,登时便不再忍了,道:“既受不得劳累,那在房中歇着便是了,如何还出来走动呢?无论如何,这总是累过弹琴的吧?”
她话中讥刺意味太浓,灵娘不意这看上去涵养极好的大家贵女会直接撕破脸,心里头恨着嘴上却说不得,直憋得脸色发青,讪讪道:“那奴现在便回去!多谢娘子关照了!”
十六娘冷笑道:“也不必太急,到底你身子要紧!回去可好生歇着养养吧!你的住处离此间可是不近,观花看鱼难免不便,下次想来可得捡个身子舒服的时候!”
灵娘丢下一句“不劳娘子挂心”便径自去了,十六娘看她走开,咬了牙恨恨道:“她倒还嫌起我来了!这秦府的娘子可是姓乔么?!”
拥雪是跟着十六娘长大的婢子,长她两岁,两人素来亲厚。见娘子发狠,竟也气得笑了出来:“奴的娘子!您行行好吧,她进门的时候您忍了,现下却恼什么呢?便是再恼也奈何不得她!仔细她把话朝二郎那边一传,叫您白讨一身骚气呢!”
十六娘听了这话,原是扭了头也要回去的,却硬生生停下了。她深吸一口气,望住拥雪,道:“我若拦着不叫她进门,那是当着二郎叫他难堪的。如今她纵使在二郎面前说我不是,到底二郎未曾亲见,也许……并不会相信呢?”
拥雪低声念了句佛,才道:“奴也只盼如此。”
话虽这么说,她心底下却并不当真以为事情有如此简单。谁告状会只告一遍就作罢呢?若是十六娘仍旧不得二郎的宠,纵使二郎此时不信,可只怕他总有一天是要信的。那时十六娘当如何自处?
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