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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国使,也是每次大朝礼拜,当之无愧的第一序列,说亡国就亡国了,让人很有些真幻破灭的离奇感。
而受到冲击最大的无疑是西市藩人坊中,那些客居京畿的番胡至属,一夜之间,长安、万年两县,接到的改籍和归化的要求,几乎暴增无数,仿佛这些番人一下子都变成了仰慕大唐的衷心之士。
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鼓舞有人愁,在这一片纷扰之中。
作为大唐都畿中,最后一位横跨四朝硕果仅存的人瑞,太子少师韦见素,也躺在自己避暑庄园的凉阁中,对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讨论和点评这个消息所代表的变化和机遇。
而堆在案几上的各sè文抄和邸文,代表着这位元命老臣,对于朝廷世事的最后一点关注。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啊……”
努力睁开浮肿眼泡的韦见素,喝了口药汤道
“好事是,龙武军上下都可以安心了,不论将来的成败如何,安然而退的立身之基是有了,”
“坏事是,据此渲天大功,那位开府想要归还国中的难度,不免更大了,……”
“且不要说,他这是给朝廷开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和先例,……”
“须要知晓,这些年下来,除了少数昔rì盟助和天子之外,几乎没有多少人希望看到他,重归朝中,”
说到这里,韦见素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次子,关内节都督韦韬。
自从那位请出归乡探亲之后,他就隐然成为龙武系在京畿的新核心。要知道,权位这种东西从来就是易得难归,越多越好的。但显然他既没有辩白,也没有急于否认,只见他表情淡然,目光澄静望着自己的父亲,让人看不出他有什么样的心思。
“想必此时好些人,已经四处拼命奔走呼号,不吝赞誉的渲染夸大此泼天功劳,……”
“这岂非好事……”
官拜尚书左仆shè,同中书门下三品的韦鹗,忍不住开口道
“……”
韦见素有些不满意的看了眼自己的长子,哪怕已经进入政事堂末班,但是还喜欢玩这种明知故问的小心思。
“攻灭一个远域大国,这是当年班定远,霍姚piáo,也没能达到的高度和伟业,古往今来为所未闻的功劳。可不是一句虽远必诛,可以辩白的。”
“更何况他明明是回去探乡的,也能不甘寂寞的生出这般变化。恐怕贵为天子至尊,也没有腹案和准备吧,……”
“经此事后,只怕天家对他是否归还的心思。也变得捉摸两可了”
“此事可说,与我们韦家拖不得干系,但又有牵连不深……”
“所以我们的立场也很明确……韦家不出面。但是须得二郎力挺到底……”
“你们要明白……”
韦见素又对着yù说什么的长子摆了摆手
“吾身已是人臣之极,儿孙亦有成,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你两一入政事堂,一掌畿内之要,文武两途,韦家的权势已经够显赫了,……”
“现在的要务。是如何稳固韦家的根基,经时弥久而富贵绵泽子孙,而不是一脑子钻营着,如何再更进一步啊……”
“阿大……”
说到这里,他语重心长的叫着长子韦鹗的小名
“不要老是觉得阿父碍了你的上进之途……那个位置是你可以站的稳的么”
“或者说。如今韦家的权势炙热,还不够让人眼红,让天子心生忌端么……”
“再显赫家势,还能光耀的过李林甫,或是杨国忠,……”
“一味贪求幸进……前车之鉴,也不过是王毛仲之辈的下场……”
“平时还是多动些心思,扶持下远房偏支的子弟,不要尽想着把恩荫抓在本家手中……”
“从这点说,你不如二郎啊……”
“但说道用人选人的眼光,还数那位当世无双的梁开府啊……”
“十七郎(韦皋)如今的成就,居然是他从本族中慧识才,……”
“所以说切莫小看了这位,任何不可能到事情,到了他手上,说不定都有出人意表的变数……”
“萧规曹随,以不变应万变,才是长久之道……”
“一切事情的关键在,朝廷如何酬此大功吧……”
重新调整了心态的韦鹗,再次开口道
“替天子经抚远疆,那是他的分内,可攻灭一个万里大国,就未免有逾越擅专之嫌了……”
“因此无论怎么议定,封赏不是,有鼓励边畔靡费之嫌,不封赏就更不是,岭外乃至安西、河西的数十万军民离心……”
“前后处置不妥,只要怕生出大乱子的”
“说难为,其实也不难……”
韦见素轻轻嘘了一口气。
“其实可以师法古时周礼之制啊……”
“周礼?……”
韦鹗和韦韬兄弟,不禁面面相觑。
“对,就是周礼,此番开土之功,要是放在周天子之世,倒是好办了,”
“酬国以诸侯,令为屏藩,但是自从祖龙开郡县,就未闻有善例,……”
“可是……”
被打这个说法震惊的韦鹗,有些口干舌燥的涩声道
“须知史上粉藩的八国、七王之乱,已经足为后世前鉴,但是一个去国万里,音讯往来数月的远藩亲臣,却又和本朝羁縻的那些四边九夷,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世为华夏种……”
“只要世为华夏种就够了,”
韦见素斩钉截铁的道
“当年周封诸侯,也不过是披荆斩棘于中原四荒,驱服北狄西戎南蛮东夷各种,历经无数代经营有成,方有如今中国之地……
“就不知道天子是否由此魄力和圣断了。”
“或者对那些人来说,两害取其轻,你说,会选哪一样。”
同一个时间,
“相信我,为了不让主上归国,那些人,什么事都可以做的出来的,也愿意付出各种代价……”
官拜通政司左使崔光远,对着聚拢在身边的党羽,用近似的口吻,开声道……
遥远的地中海东岸
耶路撒冷城中,作为总督招待昔rì故人旧交的私人宴会,也在进行着。
虽然是刚刚经过一场动乱,但是作为半个主人的陆双鹤,还是尽可能的搜罗食材,以尽地主之谊,
分量十足的手撕牛羊肉。油炸羔羊肉,荤素炖菜和清蒸海鲜,甚至还有一整只的烤骆驼被架在地穴的火炭上。
大盘的时令的蔬果拼盘,鸡块、无花果椰枣碎末混合炒制的甜味抓饭,薄荷味的薄饼,还有无限量供应的。来自埃及的淡啤酒,来自叙利亚的葡萄酒,来自sè雷斯的谷物酒和亚美尼亚高地的nǎi味酒……
酒过三巡。
喝的一身油汗,别号南山贼的南齐云,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穿着清凉的侍女身上收回来,摸着肚子上层叠的肥肉,满意的打个饱嗝,在埃及见多了黑皮肤和深sè皮肤的女人,或许也该尝尝白皮娘们的滋味了。
其他受到招待的宾客。也就数十人而已,都是昔rì同一条船上,共度远赴大洋的熟人和渊源,刺客也正在相互之间打着旧交的旗号,相互套取、交换各自的消息和见闻。
“上埃及那地方啊。除了沙子就是沙子,也就河边那点地方能够活人……长的水草比庄稼多,”
用一杯淡啤酒润润嗓子喉,在主人刻意诱导下,南山贼再次滔滔不绝起来
“不过古物遗迹什么的倒多得是……”
“咋家奉命带队专在那里一带摸金,掘破了一个又一个的陵寝地穴,”
“虽说大半都是空的,但是只要能破开一个完好的封藏,里头的珍宝器物,数不胜数,美不胜收,可惜大头都是要交上去了……个人只能留几件赏玩”
说到这里,南山贼再次啧啧有声
“那低头周围虽然大都是沙子,可是当地的古代藩王,可是一点都不穷的……连尸身都恨不得用金子和宝石裹起来”
说着说着就不免扯到一些熟人的近况上去。
“还记得江清月和李未果那两口子,””就是在船上一个病的要死,另一个要死要活的那对夫妻么……“
“人家现在过得可滋润了,在安素国(阿克苏姆王国)混的风生水起,”
“李未果那厮因为参加了国中多次平叛战事,现今可是安素王家的兵马大教头,”
“江清月也是当地摄政太后,恩旨身边行走的诰命,手上好几处产业,这次在赤海州来的人马中,估计可以见上他两。”
“这次你的旗下,怎么没看见董大姐两口子啊……怪想念的”
“董晓晓和范铁柱那两口子啊,年前就带了一群小兄弟,跑到西通州船团去混了,”
“现今在欧西的那些蛮族之地,算是重cāo旧业了,”
“不但占据了好几个岛子制盐贩利,还兼职私贩子转手当地的物产,在当地名气大的很啊,”
“不过他们的地头离得远,恐怕还要些rì子才能赶过来。
“你们有人知道深河桑的消息么,……”
陆双鹤端着杯子,再次问起另一对印象深刻的男女。
“大河桑啊,我倒时听过一些……”
一个人转了过来,却是当年同船的另一个熟人黑岛仁,现在已是意大利半岛东端的中海州船团,的一名海兵先登校尉,兼第二海上军团辅助部队的联队长,拿饷都是两份,还有自己固定出产的份地。
“黑岛君……”
“拜托别叫我黑岛了,某家已经是官家人了,蒙赐改姓,你该叫我谢顿才是……”
黑岛仁赶忙摆摆手道。
“我再好,有你滋润么……”
他转头对着一同钱来的唐一刀笑道
“你入了景教改了教名,取了当地番酋之女,陪嫁了一大批田庄地产,还做了罗马城的守备官……那可是个rì进斗金的肥差啊”
“最近岳父死了,部众和地盘都归了你,连后母和小舅都接过来奉养,想必乐在其中了……””哪里哪里,大胖头鱼你的岳家才显赫呢,好歹是横跨数国之主啊,连带着这么大一片地面都归你管着……“
眼见他们要陷入相互吹捧下去的循环中,
“恩,话说回来……”
黑岛仁,或者说谢大官人咳嗽了一声,将话题转回来。
“我等之中,要说机缘巧合或境遇离奇的,莫过于大河桑和他妹啊,……”
“据说早年在西边被大秦的皇太子看上,作为随员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