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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远来不易,失迎了。”
悟空见乌巢直呼“圣僧”,心中纳闷,以他本领,若是个学佛的,地位当在三千诸佛之顶,若是学道的,怕也不在三清之下,为何对唐僧如此客气?
须知这天地间,神也平常,仙也普通,唯一不可轻易称呼的,便是个“圣”字。自己在花果山自称大圣,其实猖狂之举也,想那二郎神杨戬何等高傲,也只敢称个小圣而已。难道唐僧除了金蝉子转世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了不得的身份?
乌巢看了唐僧,又看八戒,惊问道:“你是福陵山的朱刚烈?竟有如此福缘,能与圣僧同行。”八戒施礼道:“幸得观音菩萨劝善,愿做圣僧弟子,保他西去。”乌巢道喜:“好,好,好!”
悟空见乌巢禅师闻得观音名字,也不动声色,便知自然认识。
乌巢又转向悟空,悟空目光迎上去,看见乌巢禅师眼睛时,脑中竟有恍惚之感。乌巢禅师朝悟空点点头,却笑道:“不认得。”悟空心中奇怪,自己在此也弄出了不小动静,上通天庭,下至地府,以乌巢本领,他若不认得自己才怪。
但乌巢既说不认得,却也上前施礼道:“弟子孙悟空,蒙观音菩萨劝善,要保师父去西天取经的。禅师没见过我,也属常情。”禅师见悟空彬彬有礼,只微笑颔首。
唐僧听八戒先前言乌巢大能,便问道:“禅师可知道,那西天大雷音寺还有多远?”乌巢禅师道:“说远不远,只是一路磨难,实在难行。”唐僧叹道:“禅师所言极是,路途虽远,一步步走过,终能到达。但若遇到妖邪拦路,只怕便会耽搁了。”
禅师道:“你若怕魔瘴难消,我有《多心经》一卷,若遇险境,但念此经便无伤害,你可愿学?”唐僧读遍世间万种经文,却没听过《多心经》,他求知若渴,当即拜倒恳求,于是禅师朗朗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这经文也只几百字,片刻念完。唐僧早有学经的根源,过耳不忘,牢牢记下。
唐僧背下《多心经》,咀嚼几遍,仍觉妙处无穷,于是对乌巢禅师敬佩之心又增几分。他便问起西方路途究竟如何,乌巢禅师只笑看悟空道:“空性非空,乃圆满也!”
悟空心中一动,这话并非回答唐僧,而倒似对自己所言。自己本名悟空,自己只道是入了佛门,便是四大皆空,无论多少因果业报,到头来终究不过一场空。但听乌巢禅师所说,似乎并非如此。但“空”又如何能成了“圆满”?难道他能明白自己名字中“悟空”的含义?
唐僧见禅师不答他,便也知趣不再啰唆。
乌巢禅师须臾化作一道金光,转回了乌巢之上,悟空忽地想起,自己何不用玄空法秘诀试试。于是他法力运于眼目,向上观看,但见这香桧树顶迷迷茫茫,什么也看不清。悟空大为吃惊,自己这玄空法秘诀虽未大成,世间万物却也均能看出端倪,总不至半点头绪没有。
他转向旁边看去,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师徒三人不知不觉间,竟入了乌巢禅师布下的一界,处在此界之中,许多法力受限。怪不得那乌巢不露行踪,怪不得荒凉山顶竟如仙境,原来乌巢禅师早已安排妥当。
悟空不由得想起当年赴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中学艺场景,竟与今日何等相似,这乌巢禅师本领,竟似不在须菩提祖师之下!
悟空叹了口气,若乌巢禅师不想让旁人知道真身,自己纵如何努力只怕也是白费,于是收了法术,对唐僧道:“师父,下山去吧。”
唐僧应了一声,便上了马。三人走出数里,悟空回头望去,那香桧树已影影绰绰十分渺小,他心道,如所料不错,乌巢禅师想必亦如须菩提祖师一般,再不会现于天地间了。想起斜月三星洞学艺的那段时光,悟空唏嘘不已,无论如何,也该念着须菩提传艺之功,才叫自己一步步走入佛道纷争的台前。悟空回想起须菩提祖师为自己取名的场景,一幕幕如在眼前,口中不仅喃喃道:“悟空悟空,究竟何为空呢?”
突然,他耳边传来乌巢禅师的声音:“五蕴四大皆无常,森罗万象皆是空!”
听到这声音,悟空惊喜难以名状,他突然发现,这乌巢禅师此时的声音竟也与须菩提祖师传道时十分相似,非但字正腔圆、抑扬顿挫,且字字珠圆玉润,如同金玉之声在耳边回鸣,竟有直入心扉的感觉。
悟空心中一慌,便将乌巢禅师当作了须菩提,于是朝天上喝道:“师父!”
唐僧行在马上,听悟空这一声“师父”唤得亲切,勒马停住,回首问道:“悟空有事?”悟空一怔,他唤的是须菩提,却叫唐僧捡了个便宜。于是道:“无事,下山路陡,且拉着缰绳才好。”
应付了唐僧,悟空仔细琢磨乌巢禅师这句话,不知不觉,许多陌生的佛门要义自脑中浮现了出来。
五蕴四大,都是佛家用语。五蕴乃是色、受、想、行、识也。一切万物,凡眼所见,耳所闻,鼻所嗅,身所觉,意所想……人自身的种种欢喜烦恼,心意意念,皆为五蕴。
四大乃是地、水、火、风。地性坚硬,水性流湿,火性温燥,风性轻动,天地间一切物体的构成,都不能够缺少这四大特性。
五蕴在外,四大在内,无我有我,一切和合。
而“森罗万象”则出自《法句经》中:“森罗及万象,一法之所印。”宇内无垠,宙光极广,与此相比,宇宙间万物都是刹那生灭、虚幻不实的。
悟空想了又想,乌巢禅师这两句话的意思倒也不难,原来空是万物,空是一切。
我乃灵明神猿之身,自上次身殒之后,身躯灰飞烟灭,便连承载造化的魂魄都消失于天地间。但造化神猿,永生不灭,即便空无一物,我也能自这天地中重生出来,可谓生于空也!
师父给我取名悟空,这含义便是:自虚无之空,渐渐体悟因果事物,洞悉因缘生法,自然便能悟出真正的空了。
悟空想到这点,左瞳中银星一闪,自己却没发觉。只觉体内造化缓缓运转了起来,此番运转与三界中悟道时不同,造化转得虽慢,却有生生不息永不枯竭的感觉。每转一分,他便觉自身修为亦缓慢增长,悟空大喜,看来自己这般想法是没错的。
回想起《西游记》中,悟空与乌巢禅师话不投机,便动起武来。他虽不知确切内情,此际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那是美猴王也和自己现在一样,刚踏上取经道路。他乍从五行山下出来,受了五百多年的囚禁,心气自然不顺。偏偏又被观音菩萨套上一个甩不掉挣不脱的紧箍,自然更加不爽。
此时见了乌巢禅师,必定是看出这禅师身份来,才怒不可遏使金箍棒乱捣一气。这次动武,却与小孩子胡搅蛮缠没甚么分别,天地间法力如此高强的,除了须菩提祖师,能让悟空生这么大的气呢着实不多了。
是恨须菩提不告诉他真相?是恼须菩提没能自五行山下将他救出?是怨须菩提藏私,不传给他更厉害的本领?还是纯粹撒泼,只图泄心中无名之火?
悟空越想越觉得那猴子悲哀,再仔细想想,反倒踌躇满志,几个腾跃追上唐僧,径直到前面探路去了。
第二一三章黄风岭
一路之上,唐僧眼观鼻,鼻观心,只沉思乌巢禅师传他的《多心经》。
待下了山,步上大路,唐僧忽有所悟,张口念出几句偈子:“法本从心生,还是从心灭。生灭尽由谁,请君自辨别……绒绳着鼻穿,挽定虚空结。拴在无为树,不使他颠劣……现心亦无心,现法法也辍。人牛不见时,碧天光皎洁。秋月一般圆,彼此难分别。”
悟空暗自赞道,唐僧果然悟性不凡,这篇《多心经》,不过记了半个时辰,便能举一反三,果然常念常存,一点灵光自透。
心中虽赞,悟空却笑道:“师父可知这《多心经》何意?”
唐僧道:“自然是坚固我等拜佛之心,俗话说‘药医不死病,佛度有心人’,有此诚心,定心,净心,何愁不到西天?”
悟空笑道:“难道师父先前拜佛之心不坚?”
唐僧一怔,道:“那自然不是。”
八戒挑着担子吭哧吭哧道:“这经文也忒绕嘴,若照师父解释,只说一个‘心’字便得,何必说那许多。”
唐僧道:“八戒话虽糙,却也有理。”
悟空心道,乌巢禅师虽说这经文能驱除魔障,但观《西游记》中唐僧屡屡遭难,反而证实了这《多心经》其实半点作用也没有。
唐僧多次被抓,又屡屡大难不死,恰是对乌巢禅师传授《多心经》的一个讽刺。说白了,取经不过是如来的一场游戏,若是没有一只无形大手操纵诸天仙妖,唐僧不知已死了多少回了。
想到这里,悟空突发奇想,既然此局是如来所设,难道乌巢禅师与如来亦在角力不成?看来这取经的水还真不是一般的浑啊!
这三人风餐露宿披星戴月行来,不觉行过了春日,到了夏日景天,自然少了许多寒冻。白日闻野树蝉鸣,入夜观萤火若星,倒也兴致盎然。
这一日,唐僧喜道:“若这般行去,只怕两三年便到了。”
悟空听唐僧说话宛如孩童一般,心道,几时能到,却不是你说的算。
夕阳西坠,忽见前方影影绰绰有一村舍,八戒喜道:“师父,快看!”唐僧也甚喜,道:“那厢有许多人家,今夜便去那里借宿。”
八戒抱怨道:“可不,这些日子要么荒山野岭,要么遇到村舍又过了饭时,俺老猪……饿瘦了许多。”
悟空讥笑道:“你那一身肥膘,瘦上三五十斤却也看不出来。”他说这话倒也并非夸张,八戒此时为猪妖之身,体壮身粗,少说也有三四百斤分量。
八戒道:“我怎比得你喝风也能度日,我从跟了师父这几日,长忍半肚饥,你可晓得?”唐僧闻言皱眉道:“悟能,你若嫌取经辛苦,便回高老庄吧。”
八戒听唐僧这话重了,吓得伏在土里道:“师父,师兄只消遣我,拿话套我。我只说肚子饿了,他便说我肥了胖了,我虽胖些,却也灵巧。我既受了菩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