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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丐心泪──大藏寺祈竹仁宝哲自传-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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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他的首个外孙出生的喜讯后,外公为我取名‘疏南丹正’(SonamTenzin,即‘功德持教’之意),又派人送予甘露丸、薰香、护身结及咒轮等物,千叮万嘱要家母小心照顾我。

  我是家中的长子。家父在外另有两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儿子。在我出生后,家父与家母陆续再生下了二子二女。二弟被认定为是另一位大行者之转世,他的身体在黑暗中会发出光明,令人啧啧称奇,但后来弟弟因为某种原因而夭折了。三妹志美度卡(ChimeDolkar)与我感情很好。在阔别了几近四十年后,一九九三年我首次重返故乡,她泪流满面,兄妹相对默默无言,心中有无限的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后来,她的出了家的儿子更成为了我的侍从和翻译。四弟杜度旺度(ThutopWangchuk)年幼即被当地公认的一位大行者确认为外公的转世化身(当时外公早已圆寂了,四弟亦即第七世祈竹仁宝哲),本应送至大藏寺出家及册封,但因当时的政治情况,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在文革期间,中国大陆的生活十分艰苦,四弟总把他仅得的粮食给家母吃,自己宁愿独自在一棵合桃树下盘腿打坐(当时我已身在印度了)。后来四弟被调至粪场当童工,在不干净的工作环境下,不久便染病而死于十二岁幼龄,死后火化时不见遗骨,只见许多舍利子,众人无不称奇不已。五妹疏南拍姆(SonamPalmo)是在我往拉萨求学后才出生的,所以我一直至一九九三年初次回乡才第一次与她见上面。这个妹妹现在仍住在我出生之村落,经营一间小商店。在文革时,家父与家母被分开了,后来家母又另生了一个与我同母异父的妹妹叫拉顿(Lhadon),她现仍住附近的马尔康县城。

  由于家母有汉族血统,我们的家庭或多或少都受到汉族文化的影响。藏地的饮食习惯与汉人大不相同,但我们家的饮食与汉人家庭中的却颇为相似。在年幼时,家中每一餐都有五、六盘汉式的小菜,而且常吃面条。在一个月中,总有一次会吃火锅及一、两餐会有以豆腐造的菜式。

  在一九三四年,第五世悉弘仁宝哲之亲母来到我的家中,本欲谒见我的外公祈竹仁宝哲。幼龄的我当时虽然连话也还没说得流利,但在她一入门时,据说我马上朝她喊:‘妈妈!’,她被吓得坐倒在地上。我冲到她面前,坐了在她的膝上,把我的玩具全摊在她的膝上说:‘这是我今生的东西。你把我先世的东西都丢掉了吗?’,她除了哭以外便说不出甚么了。这些都是后来人们向我说的,我自已倒记不起这些童年事了(现在的我,连昨天做过甚么也记不起,何况童年往事呢!)。自此后,再经过了某些权威人士的认证,我便被视为第六世悉弘仁宝哲了,被授予先世的手鼓等圣物(这手鼓曾喷出火光,而且不论季节都能发同样的鼓声,至今已近百年仍不变音。手鼓现仍在我故乡中被珍藏),但却并未正式登座坐床或被正式册封。在后来,外公祈竹仁宝哲常常向我细说历代悉弘仁宝哲的事迹,亦确认我是仁宝哲之转世,但外公却把他自己的历代名位授予我,而我反而并无继承历代悉弘仁宝哲之名位。事实上,历代以来的悉弘仁宝哲都是修行有证的大师和隐士,更被当地人视为西藏圣者密勒日巴的化身(西藏人总喜欢说这一类的话!)。在我自己客观地看来,我当然不但不是密勒日巴或任何圣人(不论是悉弘仁宝哲或是祈竹仁宝哲)的转世化身,就连一点密勒日巴的‘味道’也没有!如果硬要把我与密勒日巴尊者扯上关系的话,我的生平或许只可说是与尊者的前半生相近吧(译者注:密勒日巴尊者之前半生显现为一曾作极重罪业之人)!

  我年幼时相当好动,总不会停下来。在村中,我是出了名的顽童,一时爬树,一时爬梯,连走路也总不会好好地走,反而是手足并用地快速爬行,活像一头猴子似的。

  在我约六岁时(一九四一年),外公认为我应该开始学经了,便为我礼聘了霞渡寺中一位毕业于拉萨下密院的僧人教学。这位老师名叫‘疏南’,身材高而肤色很黑,是一位出名严格的老师。在开始的一天,由于我被视为一位转世者,便举行了一个特别的仪式。我记得当时宴会上有牛奶及许多食品,令我认为‘学习’会是一件愉快的事。在两个月后,我学懂了藏文字母,而且能读诵一些简单的经典。此后的一年中,我便学习《萨迦大日经》(SakyaKunrig。采用这本经是因为它内文并不艰深,易于学生学习)。老师有时会来我的家中授课,但大部份时间都是我到老师家中上课的。有时候,外公也会亲自对我略作教授。没多久后,我便对学习生出了抗拒,玩耍变得更为吸引。由这时开始,我便天天捱打,但罚责却似乎对我并没产生太大的作用,我反而变得越顽劣。到后来,我的顽性已成为乡间众所周知的情况,乡人都叹说:‘这小孩真不知到底是圣人之转世还是妖怪的转世!’。

  在七岁时,有一次我在村旁的河中玩水。从来不太怕危险的我越游越出,被一股不知是暗涌还是漩涡的力量扯出了好远。这时候,我的姨妈刚巧路经,看到我遇险便马上跳下水救我。在仓惶及激流中,她只捉到了我的一只指头,靠牢牢抓这根指头硬把我拉回河边。当时大家都说我是从阎王口中救回来的。

  在八岁时,我又再次因好玩而差点丢了性命。我们家族在高山上草原有一块田,距我所居村子脚程要五个小时,骑马也要三个小时才能到达。有一天,家母骑马上山打点收割的工作。我眼见母亲上马离村,便悄悄地把马鞍放上了另一匹马,偷偷地跟骑马上山。稍为熟悉马性的人都知道,马匹一见到广阔的草原,便喜欢纵马狂奔,不容易控制得住。我的马一上到山顶时,见到大平原便狂奔起来。八岁的我连忙拉强勒马,怎知那匹马却人立起来,差一点把我抛下马身。我眼见自己断无足够体力把马勒停,又怕堕马的危险,只好放强任它狂奔了。这草原上有一间小房子,我的马竟然在狂跑之中闯入房子内。这间屋的门口不高,刚巧可容马身穿过,我上身便就重撞在门槛及墙壁上而掉下马来。这一撞本来已可致命,但更危险的是我的脚踝仍然插在金属的马蹬之中。马在狭窄的屋内左穿右插,拖我撞向四墙、家具及杂物,很多次差点就踏在我的身上。这时候,我已是半昏迷状态,只隐约瞄到屋的上层有一个女人看这一幕闹剧,被吓得呆立,不知如何救我。在我的马最后停下来时,我满身血污,找到母亲哭诉,心想母亲肯定会狠狠教训这匹马一顿,怎知道母亲却把已是伤重的我再狠打了一顿。

  我在童年的时候脾气很硬,受到委屈也不轻易向人投诉。有一次在与同村小孩玩耍时,几个小孩压在我身上,把我狠狠地撞在石上。我感到肩骨折裂了,一摸之下可以摸到肩上有骨折裂口突出,但我只假装无事地说:‘今天不玩啦!’,然后便迳自回家。剧痛令我汗如雨下,但我却强忍了一天一夜。在晚上,外公修法时叫我吹笛类法器,我因痛吹不出声,外公连忙察看,才发现我肩骨断了,伤势十分严重。在痊愈后,村中人常常提及我异常的硬脾性。家母生下我时,年纪才十八岁上下,实在管不住顽劣的我,所以脾气很大,常常对我打骂。我虽然十分怕母亲,又常遭她严厉的责罚和痛打,可是并未因此而变乖。但我可说是尚有一个优点,不论父母及师长怎么痛打,我从不会生气或回嘴。在后来出家后,被寺中师长打骂时,我亦从未心生怨恨或生气,也从未回驳一句,反而会心甘情愿地挨骂挨打。外公在偶尔教我一些东西时,也会因为我偷懒而打罚,但他总不舍得痛打我,只会用一顶布造的帽子作状打几下,所以我从来只怕母亲而不太怕外公。

  在我后来出家于大藏寺后,大家都称我为‘祈竹仁宝哲’或‘祈竹祖古’,但其实我的外公才是真正的祈竹祖古。外公名叫‘洛桑坚立奥修’(LobsangKhenrabOsel),是大藏寺法台第五世祈竹祖古的乘愿再世,亦即第六世的祈竹祖古。

  ‘祖古’(Tulku)一词是藏语中‘转世’或‘化身’之意,即某一圣者的乘愿再来的转生,以继承及继续先世的弘法事业。有些历史学家说藏传佛教噶举派的大宝法王是历史上第一个祖古,这种说法并不完全正确。在佛教中,一向有高僧及圣者乘愿转世的先例,但在大宝法王以前,并未有一个完善的确认及继承先世地位之制度。大宝法王曾清楚明确地说出他圆寂后将再生于何处,并嘱咐弟子往寻,这才开创了寻访及确立转世人身份之制度。在此以后,其他宗派亦沿用了这种制度,才开始有转世世系出现,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宗座达赖喇嘛及班禅喇嘛世系了。在这种制度中,有些圣者会在临终前清楚指出将再生于何地、父母姓名为何、婴儿身上有甚么特征等,也有些时候是婴儿能认出先世的弟子或法物,甚至有甫出生便懂得念诵佛偈等的先例。在找到初出生之转世者(有时却是在长大后才认出)后,寺方便会把他们迎请至先世所属寺院,举行升座册封认定仪式(亦有汉译为‘坐床’)。在此之后,转世者多会入寺修学,继承先世未竟之佛教事业,但也有选择不出家者,情况不一而定。在众多的祖古中,有些确是佛陀、菩萨及大修行者的乘愿转世,也有些是修持境界次一等的行者之再世,亦有显得甚为平凡的祖古存在。汉地常把祖古称为‘灵童’及‘活佛’,其实并不对。祖古中虽的确有些是佛陀化身,但也有纯粹是因为继承事业之目的而确封的情况,绝对不能说凡称为祖古的就是‘活佛’。‘祖古’这个名词亦从来没有‘活的佛陀’之含义在内(佛陀是圆满的觉者,早已超越生死,又何有‘活’与‘不活’的分别?)。事实上,并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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