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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人,是侠客的分内之事。侠客,属于白道。
白道**虽然都是道,但绝对不是一条道,而且必须是一对死对头。
所谓皂白分明,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杀手都去救人,那侠客就没饭碗。
当侠客发现有人抢夺自己饭碗的时候,很可能就会引发意外的争端。有关饭碗的争端,这不是小事情。
如果杀手放弃自己的本职工作,全部改行去救人,那就不能叫“杀手”,而是应该叫“救手”。
“救手”这两个字实在是太难听了,作为一个知名杀手,熊储认为不能接受这么难听的两个字,那有失自己的身份,所以才开始头痛。
苗三冠跟着熊翠云来到内院,莫九娘把自己带来的委托内容简单说了一下,苗三冠就开口说了一段绕口令:
“这两个人都不可救,也不能救。救出来了未必就好,不救出来未必就不好。”
莫九娘有些不理解:“可是江湖传言,这两个人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一旦真的被杀了,大明朝不就完了吗?”
“老板娘言过其实了。”苗三冠摇摇头:“这两个人并不能代表整个大明,没有这两个人,大明还是大明。有了这两个人,大明还会更乱,也会垮得更快。”
“你们都慢点说,我到现在都还没有真正弄明白。”熊储本来不准备头痛的,结果苗三冠和莫九娘说来说去让他更加头痛:“老夫子,把你的想法都说出来,让我彻底明白明白。”
苗三冠这才在熊储对面坐下,然后迭起指头说道:“这是两份委托,分别要求救出一人杀掉一人,而且都是开价六十万两。你们看,东林党开价六十万救出王化贞,杀掉熊廷弼;楚党开价六十万两救出熊廷弼,杀掉王化贞。”
“很明显,东林党和楚党都知道对手想干什么,也知道对手正在干什么。公子头痛是有道理的,因为东林党和楚党,都是祸国殃民的根源所在。无论执行哪一个委托,都必然得罪另外一党。”
“我到京师参加会试,停留过一年多时间,知道一些内幕。抛开党争不说,我们就来说说熊廷弼和王化贞这两个人。同样可以得出既不能救人,也不能杀人的结论。”
“熊廷弼,湖广江夏(今武汉市江夏区)人,万历二十五年进士,楚党出身。但是他脚踏两条船,随时都有见风使舵的危险。他自以为高明,能够把东林党和楚党玩弄于股掌之间,从而埋下祸根。”
“熊廷弼主战,也的确在边关做了一些事情,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但是他几乎得罪了朝廷所有的人,宦官要杀他,东林党要杀他,楚党迟早也要杀他。这样的人救出来了,也活不了几天,因为大明天下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王化贞更不是东西,是东林党核心成员前首辅叶向高的弟子,所以是东林党的铁杆人物。。叶向高除了玩弄权术,就是大力扶持东林党,整天就为东林党独霸朝廷挖空心思。”
“架空皇上,就是他们东林党搞出来的,不过是被内廷宦官钻了空子,让他们竹篮打水,白忙一场而已。王化贞暗中勾结内廷宦官,已经傍上了九千岁魏忠贤,他绝对死不了。该死的是脚踏两条船,准备见风使舵的熊廷弼。”
“这一次之所以熊廷弼和王化贞同时被下诏狱,就是因为王化贞和熊廷弼为了各自的党派势力互相攻讦,根本没有以国事为重。从而坑害了大明十万军队,丢掉了广宁、义州、平阳桥、西兴堡、锦州。丧师失土,举国皆曰可杀,你救他们干什么?”
“我这里有一份《东林点将录》,叶向高号称天魁星及时雨大学士。正是在他的影响下,东林党占据了朝廷一百多个要害部位,于是形成上下呼应之势。朝廷上只要一人对他们稍有异议,他们就群起攻而灭之,要害职位非其党不得安于其位。”
“现在大明的实际情况是,文官不治民,全国到处哀鸿遍野,民不聊生。边关军队的主将全部都是文官,监军都是宦官。武将全部靠边站,敢说话就砍头。所有的党派拼命谋害武将,所有的进士都削尖脑袋抓军权,然后统帅三军,内战惨败,外战惨败。”
“如果我们的实力足够,不仅不是要救出熊廷弼,而是要把东林党、齐党、楚党、浙党、秦党、宣党全部诛灭干净。让朝廷从今往后文官治民,武将治军,皇上统御一切。只有这样才能扭转大明的颓势,否则都属于画饼充饥,饮鸩止渴。”
苗三冠的这一番长篇大论,听得熊储变成了傻子,坐在那里呆呆的不发一言。
以前李信也说过不少,但从来没有这么层次分明。苗三冠毕竟在京师呆过一年,而且最后会试名落孙山。
因为苗三冠什么党派也不是,而且也拒绝参加任何一个党派,能中进士才有鬼了。
亲身经历了京师里面党派之间的互相倾轧,所以苗三冠说起来事实俱在,有条有理,让你无法辩驳。
“既然老夫子已经把利害关系说清楚了,这两份委托我一个都不接。”熊储不希望卷入乱七八糟的党争之中,为一帮居心叵测之辈所用:“九娘,你立即赶回去。。他们谁愿意趟这趟浑水,就让他们去好了。”
严二娘接口说道:“在门主沈惜月没有回来之前,相公所说的就是我们紫衣派今后的行事方针,我这个当副门主的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彭婆镇万福楼,是我们监视九道山庄的基地,你要当心对方继续捣鬼。”
苗三冠看着莫九娘笑了笑:“这两份委托应该是同时出现的,而且是同一个人送到万福楼,让你们挂在大堂里面的,对不对?”
“老夫子果然神机妙算!”莫九娘非常吃惊:“你是怎么算出来的呢?”
苗三冠摆摆手:“呵呵,这并不是什么神机妙算,而是对各方势力的推演结果而已。我不仅知道是同一个人送到你那里的,而且还知道他是锦衣卫的人。”
熊储恍然大悟:“朝廷里面东林党一家独大,楚党、齐党、浙党偏弱,内廷的宦官就采用驱虎吞狼之计,让他们狗咬狗。因为熊廷弼和王化贞就关在北镇抚司监狱里面,怎么也跑不了。魏忠贤就看看谁能够吃了谁,然后出来收拾残局。”
“公子能够看见朝廷里面的龌蹉纷争,更能够明白党派林立造成的恶果,那就没有必要头痛了。”苗三冠看着熊储说道:“我们都是小老百姓,面对这种情况只能引而不发,静观其变。我想,总会有人坐不住,然后跳出来捅破最后的一层窗户纸。”
头痛的问题暂时解决了,熊储稍微轻松了两天,也有心情对霍连山、熊开山、熊翠云、熊月娥、韩冰茹指点一番。
熊储通过黄妍莹转达师叔上清仙姑的意思,同意熊储自己物色可靠的弟子,把上清心法传授下去。因为到了望气散人、上清仙姑这种高度,已经没有门户之见。
正因为如此,霍连山、熊月娥、熊翠云、熊开山他们四个人都是同时传授上清心法,算是熊储以下的第二代弟子。
霍连山是二十四招飞云剑法,这个早就传授下去了。
熊翠云和熊月娥是两姐妹,心性也差不多,都属于内敛型的女孩子。熊储经过一番推敲,黄妍莹和方千寻的一剑穿云剑法并不适合她俩。
熊储从山洞石壁上挑出一套沉稳厚重,而又不失灵动的剑法,也就是三十六招《祁连飞雪剑法》。
这是师傅望气散人刻在山壁上的一套剑法,三百年前的祁连仙子所创。熊储曾经使用这套剑法里面的一招“雪花六出”,在芮城县杀了矿税使邱德志。
至于已经十七岁的韩冰茹,这丫头作风彪悍,泼辣大胆,敢想敢做。
打铁老人已经传授了一套剑走偏锋的速成内功,熊储干脆把《闪电三千击》传授下去,这都是以攻为守的剑招,而不是剑法。学会一招就是一招,上手就能吓唬人,而且也能杀死人。
熊储自己也没有落下,除了继续琢磨一剑刺向太阳,就是在不断雕琢《平天六式》。
因为经过两次战斗,熊储发现《平天六式》具有非常深奥的武学原理,和一剑刺向太阳一刚一柔,应该具有某种内在联系,只不过一时间还没有找到其中的关键之处。
一剑刺向太阳攻如闪电,无坚不摧;平天六式守如磐石,牢不可破。
攻守平衡,内外兼顾;阴阳调和,刚柔相济。
熊储虽然知道这个武学原理,但是一剑刺向太阳宛如苍龙过隙,始终感觉有些东西抓不住。平天六式龟缩一团,绝对不抢攻一招,似乎违背了创立这套剑法的初衷。
如果在战斗中轮流使用这两种剑法,熊储始终没有办法体会到那种犹如行云流水般的畅快感。
行云流水,一剑生辉。想法很好,可就是办不到。
问题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没有人能够回答熊储的疑惑,反倒是很多意外变故找上门来,让他无法潜心练武。
0164、洛阳密谋
洛阳内城,是藩王府和河南府各级机构的活动场所,普通人一般非请莫入。
燕语楼,其实是洛阳福王朱常洵的一座别院,占地十余亩的庞大建筑群,围成一个**区域。
洛阳福王朱常洵来这里就藩,自然要修建王府。福王府落成的第二年,燕语楼就开始动工,耗时一年半完工。
前前后后,七七八八算下来,就花了二十八万两银子,超出朝廷规定的藩王府邸建造预算十倍,号称全国最奢华的藩王府邸。
除了王府以外,福王还有庄田两万顷,是其他藩王的四倍。
但是,神宗皇帝朱翊钧和郑贵妃还是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儿子,于是派出太监征收“矿税”,搜刮的亿万钱财,全部送进福王府“补贴家用”。另外把山东、湖广的良田一万顷,也划给了河南府,弥补福王府的“日用之不足”。。
据说朝廷里面有好多御史不怕死,竟然弹劾郑贵妃和福王逾制。结果神宗皇帝朱翊钧闻讯大怒,然后非常罕见的亲自批阅奏章。并且专门下一道旨意:今后凡是涉及到福王的奏折,一律及时呈览,不得有误。
然后,那些御史全部都被金瓜击顶,陈尸午门示众。然后就没有下文,也就没有然后了。
这都是万历四十一年(一六一三年),也就是九年前的事情。
万历四十二年二月,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