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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镜明,鉴无碍,廓然莹彻周沙界。万象森罗影现中,一颗圆光非内外。'第二十八节'
以上三节,分别阐述了佛性具足的思想。玄觉在这里借用了“摩尼珠”、“道”、“心镜”、“圆光”等譬喻,以说明众生本自具足的真如觉性,显得十分得体。我们在这里值得注意的是,玄觉的家境不佳,他原来住温州开元寺时,因赡养其母、姊而屡遭人诽谤。因此,作为玄觉本人来说,他肯定是“身贫”的,但他认为“ 道”(自家“摩尼珠”)是不贫的,他的这种境遇自然也在促使他朝著禅宗的顿教法门中勇猛精进,去探取这个宝藏。也因为佛性人人具足,这就为顿悟成佛提供了理论基石,《证道歌》在此基础上大倡禅门顿教思想。
《证道歌》在开篇就说:“无明实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化身;法身觉了无一物,本原自性天真佛。”'第一节'他一开头就向读者抛出了顿教思想,接著,又对这一思想作了更为透彻的阐述。《证道歌》说:
顿觉了,如来禅,六度万行体中圆。梦里明明有六趣,觉后空空无大千。”'第三节'
弹指圆成八万门,刹那灭却三祗劫。一切数句非数句,与吾灵觉何交涉?'第三十六节'
从这些对于大乘顿教思想的阐扬来看,足以见出玄觉最终是得法于曹溪的了,这在我们分析他的《劝友人书》时,也已经涉及了这一命题。玄觉的顿悟思想是有理论依据的,这大抵与他原来所具有的甚厚的经教修养这一点十分相关。他在《证道歌》中也曾提出了“是则龙女顿成佛,非则善星生陷坠”,其中的“龙女成佛”,典出《法华经·提婆品》,当时的龙女才八岁,但她能受持诸佛所说甚深秘藏,深入禅定,刹那顷发菩提心,得不退转。当年三祖僧璨在开示道信禅师时,也曾援引过这个典故,玄觉继之而用此典,遂将禅门刹那而成正觉的教理作有力的了阐扬。
《证道歌》在另一方面则是阐扬般若性空之义,然后援此展开对二执、毁誉、定慧、果报等一系列禅学方面命题的讨论,从而将之纳入无住性空的本体之中。《证道歌》说:“大丈夫,秉慧剑,般若锋兮金刚焰”'第三十二节',事实上,这就点明了玄觉对《金刚经》的依持,因而从某种角度上可以见出五祖付嘱慧能时,采用《金刚经》应当是信然不诬的。况且,玄觉在《证道歌》中也开宗明义地说:“有人问我解何宗?报导摩诃般若力”,这就进一步明确了玄觉对般若性空思想的遵循,这自然也与曹溪以来的思想一脉相承。众所周知,《金刚经》等大乘般若类经典,对于外相的破斥是干净彻底的,而破斥外相这一原则也成了《证道歌》所表述的重点。在《证道歌》中,几乎处处可以发现玄觉对二执的破斥,他认为:“证实法,无人我”'第二节',这便是对人我法的破斥;又曰:“不求真,不断妄,了知二法空无相。”'第二十七节'又曰:“不可毁,不可赞,体若空虚勿涯岸。”'第三十七节'又曰:“取不得,舍不得,不可得中只么得。”'第三十八节'在这里,玄觉对于真与妄、毁与誉、取与舍等二执边见,一一作了破斥,自然,玄觉对于二执的破斥,其旨在彰显“无相”之理(亦即般若实相义)。因此玄觉认为:“觉即了,不施功,一切有为法不同。住相布施生天福,犹如仰箭射虚空。势力尽,箭还坠,招得来生不如意。争似无为实相门,一超直入如来地。”'第二十二、二十三节'在这里,玄觉所阐明的是无相妙理,而所举的例子也是人们所常见的布施之类的事情,他从“无相布施”的角度,阐扬了无为法的甚深妙义。
在开显了般若的无相妙义之后,玄觉对于禅门所不可回避的禅定等学也作了一定的阐述,他认为“定慧圆明不住空”,应当是“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体安然”'第十九节'。这种行住坐卧皆是禅之妙用的禅修思想,既是发祥于曹溪的慧业,更是洪州一系禅者们所极力阐扬的。可见,玄觉的禅观与湘赣地区禅者的禅学主张基本上是相通的。
《证道歌》既然阐明了无相的妙义,那么它对于人们寻常见到的毁誉等事又将如何看待呢?这个问题也是玄觉一生感受最深的,他早年在温州开元寺时因赡养老母与姊姊,屡遭人毁谤,其人情之难受,他是深有体验的。但因为他以甚深的般若空观来照破,所以在那种极其难以忍受的境遇中,他坦然挺了过来,成就了他一生的慧业。对此,《证道歌》是这样说的:
从他谤,任他非,把火烧天徒自疲。我闻恰似饮甘露,销融顿入不思议。'第十四节'
观恶言,是功德,此即成吾善知识。不因讪谤起冤亲,何表无生慈忍力?'第十五节'
对于毁谤,玄觉能用这样一种心量来对待,可以说真正达到了“无生法忍”的境地,这自然也是契于“无相”妙义的了。但这毕竟是玄觉对待别人毁谤他的心态,换言之是玄觉在接受别人毁谤时的心境。若是有人毁谤佛法,玄觉的态度则大不如此了,他十分坦诚地告诫世人:“欲得不招无间业,莫谤如来正法轮”'第四十五节',从这里就可以充分地见出玄觉的那份护法心了。
同理,从般若无相的境界出发,玄觉对于佛教中所常说的“果报”等观念,也一一作了阐述。他站在“无相”的最高境界上提出了“了即业障本来空,未了还应还旧债”'第五十四节'的总体观点,号召人们精进修行,了却无量劫的夙业。但是,站在佛教传统的戒律上来说,又有定业难转之说,因而玄觉特地指出:“有二比丘犯淫杀,波离萤光增罪结。维摩大士顿除疑,犹如赫日销霜雪。”'第五十七节'玄觉在这里引用了《维摩经·弟子品》中的典故:当时,有两个比丘因无心而犯了淫杀的重戒,便去找优波离释疑悔,优波离便按照戒律为他们开示,谁知反而增重了他们的罪障。后来,维摩居士随即为他们开示“罪性不在内,不在外,不在中间”之理,使这两个比丘当即得到了解脱(参见《大正藏》一四卷五四一页中栏)。玄觉举这种例子来说明“了即业障本来空”的妙理,无疑也是对大乘顿教思想的合理发挥。《证道歌》的内容很丰富,我们在这里仅是提出了其中主要的禅学思想,略作分析而已。
总之,玄觉的禅观虽然受了天台家的思想影响,但从其整体来看,他仍然不失为曹溪的弟子,尤其是在他后期接受了曹溪顿教思想以后,曾对天台的教观作过一番深邃的反思,从而更为坚定地朝曹溪路上精进。另一方面,他以曹溪思想去包容天台教观,因而使得他在曹溪的门人中,其禅学思想自成一格。后世法眼宗的天台德韶禅师,就走上了永嘉的这条圆融禅、台二教的道路,再发展到其门人永明延寿禅师那里,则大有将佛教各个宗门圆融起来的气量,而追溯其理论源头,似乎还是源于玄觉禅师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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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神会、慧忠、玄觉这三位曹溪门人中,神会一生奔波,他虽然在授徒弘化的影响方面遍及中原,其门人中也有皎皎者(如慧坚、宗密等)出世,但荷泽宗毕竟在与北宗的抗争中互相销融了。慧忠一生虽然荣为国师,门人上万,可惜无一神足能弘扬其法,故其禅法传至耽原而终。玄觉住世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的禅观颇具特色,可惜其后嗣也是不荣。但他那不朽的著作《永嘉集》至今仍为禅门所推崇,也可谓将一代禅匠的思想传于后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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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神策禅师在《景德录》卷五中作“玄策禅师”,他是婺州金华(今浙江金华)人,出家后游方,得法于六祖慧能。
② “参玄”,在石头希迁的《参同契》中称“参禅”为“参玄”,有“谨白参玄人,光阴莫虚度”之句(见《景德录》卷三十)。“虚玄大道”,曹山本寂在诠释洞山的《五位旨诀》时曾说:“兼带者,冥应众缘,不堕诸有,非染非净,非正非偏,故曰‘虚玄大道,无著真宗’。”(见《曹山语录》与中华书局一九八四年版《五灯会元》卷十三七八七页)“三玄三要”是临济义玄所提出的,他认为禅师在接引学人时,“一语须具三玄门,一玄门须具三要,有权有实,有照有用。”(见《临济禅师语录》)他的后世门人善昭曾就此作颂,以阐扬义玄的“三玄三要”法门。
永嘉大师禅学思想窥探
修 明
前 言
禅宗是渊源于印度,形成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佛教中国化产物。中土宗门一事,教内一般认为达摩西来,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宣二入四行之禅法,安慧可之心识,以心印心即为中国禅宗之始。此后,见性成佛之法灯,灯灯相续,到唐朝六祖惠能便宣告禅宗一大体系基本完成。考其禅学思想的发展,却不尽然。严格讲,禅学一传入中国就一直获得广泛流传。
从《藏经》中,我们可以知道,从东汉至南北朝就曾译出多种禅经,禅学已成为当时相当重要的流派,只不过是颇重“坐禅”和“神通”,流行的是小乘禅法而已。罗什入关后,把原有的禅学与大乘般若相结合,禅智并弘,使中国禅学进入一个新的发展时期。到了隋唐,八大宗派相继创立,佛教理论中国化趋于完备,禅宗进入大发展时期。当时,六祖禅法极盛,极力提倡不立文字,识心自度,即心即佛,偏重行证之自得而不重教说。五宗七派出现后,涌现出大量的公案语录,禅学开始走向文字禅。而到了宋明理学形成之际,中土佛教日微,理论方面几乎停止了发展。禅教一致思想便开始普遍流行。
禅教一致的思想成熟于宋明,绵延于当代,追其萌芽形成阶段,则可以说是在八大宗派形成的唐朝。如唐之永嘉唱台禅融合,慧忠云禅即教,宗密力宣禅教一致。都是禅教一致思想的先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