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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知道高祖畏忌自己的才能,常常称病不参加朝会和侍从,日夜怨恨,闷闷不乐,羞于跟绛侯周勃、颍阴侯灌婴等人列于同等地位。有一次,他偶然路过舞阳侯樊哙的府第,兼具元老、名将、贵戚三重身份而且性情也很彪悍的樊哙对韩信佩服得五体投地,跪迎拜送,自称臣子,毕恭毕敬受宠若惊地说:“大王竟肯光临臣下家门,真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韩信出门以后,笑着对人说:“想不到我竟然沦落到与樊哙这种人为伍的地步了,郁闷啊郁闷。”
刘邦经常与韩信闲谈,评论各位将领的才能和各次战役的得失。韩信对他们的评价各有短长,但都不怎么高。高祖有次突然问:“你看我能够统率多少军队?”韩信回答:“十万而已。”高祖有点不高兴了,又问:“那么你呢?”韩信脱口而出:“多多益善。”高祖讪笑着反问:“我十万,你多多益善,那你为什么被我擒获了呢?”韩信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于是顺势改口说:“陛下不能将兵,却善于将将,这当然更厉害,所以我活该被陛下擒获。况且,陛下的能力是上天授予的,不是人力所能达到的。”刘邦听了,哈哈大笑。
淮阴侯韩信不能就藩。居京期间,基本上无所事事。他倒也干了一件正经的大事:与留侯张良一起,比较系统地整理编次了春秋战国以来各家兵书战策,为后世研究、运用古代兵法提供了宝贵的资料。《汉书。艺文志》分兵书为四种:一权谋,二形势,三阴阳,四技巧。权谋内有韩信三篇。班固评论说:“权谋者,先计后战,兼形势,包阴阳,用技巧者也。”又总论说:“自春秋至战国,出奇设伏,变诈之兵作。汉兴,张良、韩信序次兵法,凡百八十二家,删取要用,定著三十五家。”由此可见韩信之所以能“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在群雄辈出的乱世出类拔萃,成为“兴汉三杰”之一,是因为他具有深厚的兵学修养和理论功底,寄食受辱时揣摩已久,运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出神入化。其来有自,绝非幸致。不无可惜的是韩信自著的三篇兵法早就失传了。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几年时间很快过去了。
麻烦又来了,又有人反叛,而且是里通外国,勾结匈奴。这次犯上作乱的主儿,是高祖的亲信将领、“以赵相国监赵代边兵”的阳夏侯陈豨。刘邦又惊又气,不敢怠慢,亲率大军征讨,陈平、周勃、樊哙等都随高祖出征。这是汉10年(公元前197年)9月的事。
前方战事正酣。都城长安表面上安谧如旧。一天深夜,丞相萧何被皇后吕雉派亲信紧急召进宫中议事。这是前所未有的。萧何心想:该是什么事呢?
“有人告发韩信与陈豨内外勾结,图谋不轨。他都已经部署好了!”吕后阴恻恻地说。烛影摇红,鬼火高低明灭。
“哦,居然有这等事?”萧何大吃一惊,惊诧莫名。
“丞相不相信是吗?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吕后眼一瞪,话有些不客气了。
萧何马上意思到了。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平和恭谨地说:“我听皇后的,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请皇后说仔细点,好让我明白个究竟。”
吕后这才高兴了。随即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有个门客得罪了韩信,韩信把他囚禁起来,准备杀掉。这个门客的弟弟就出首告发,说韩信与陈豨勾结、准备反叛;并将情况密报给了吕后。告发的具体内容是:
当初,陈豨被任命为赵国的相国,向淮阴侯辞行。韩信拉着陈豨的手,避开随从,在庭院散步密谈。韩信仰天叹息说:“有话可以和你说吗?我想与你谈谈。”陈豨说:“任凭将军吩咐。”韩信说:“你去的赵、代是天下精兵聚集的地方,而你又是陛下亲信宠爱的近臣。倘若有人告发你有异心,陛下一定不会相信;再次告发,就会产生怀疑;三次告发,陛下一定会发怒,率兵躬行天讨。这时我在京师起兵响应,里应外合,就可以取得天下了。”陈豨一向了解佩服韩信的才能,很相信他,就说:“我一定听从你的指教!”
陈豨发动叛乱后,高祖率兵出击,张良、韩信因病没有随征。韩信暗中派人告诉陈豨说:“你尽管干,我在这厢协助你。”韩信召集家臣门客们谋划,打算在晚上假传圣旨,赦免在官府服役的罪犯和奴隶,利用他们去袭击吕后和太子刘盈。业已部署完毕,就坐待陈豨方面的消息再行发动。
萧何这才明白了个中原委。他心想:这也太不靠谱了吧。陈豨本是高祖亲信宠幸的将领,与韩信向无私交。偶然礼节性拜访,韩信怎么可能交浅言深乃至于相约谋反呢?那些细节更是荒唐可笑,自相矛盾,漏洞百出,根本经不起推敲。陈豨原籍魏国,一向仰慕信陵君的为人,爱养宾客,这是众所周知的,也没什么;直至招致周昌的怀疑和攻诋后,高祖让他将宾客处置掉,他不愿意,这才激发反叛,并非素蓄逆谋。陈豨反后,如果韩信果真与他有往来,萧某身为大汉丞相,料理一应军国大事,怎么会毫无知闻?而且既然说韩信已经部署好,那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务必出奇制胜先发制人了,怎么可能旷日持久干坐不动静候陈豨的消息?韩信是什么人?就算他赋闲日久久疏军务,也不至于弄得这么小儿科吧?韩信果真要反,会等到现在?打勾结不去找彭越英布反而去邀约陈豨,又是什么道理?……
萧何很想为韩信辩护几句,就像他后来曾为英布辩护一样。但那是在高祖面前,他的位置也比较超然。这番,却是与吕后说韩信。他看看吕后苍老憔悴的面容,粗重混浊的呼吸,阴沉不安的三角眼和刚毅坚韧的唇角,话到嘴边又咽下,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早就看出刘邦、吕后“家天下”的意味越来越明显,对各位异姓王更是犹如芒刺在背,必欲除之而后快,只是在等待和寻找适合的时机和借口罢了。高祖年事渐高,伤病侵寻,心理有些变化,越来越不好侍候。他身为丞相,也遇到过不止一次的麻烦和困窘,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唯恐有失。吕后更不是盏省油的灯,她已经在着手考虑高祖身后的事,担心太子仁弱,日后镇不住场,想趁着高祖健在,先下手为强,将那些可能生事的刺头一并翦除。萧何忠于刘氏江山,对一起打天下的诸位将帅也有感情,又要自保。他在其中的难处和苦闷,难与人言。只有他自己,才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推荐韩信,成为楚灭汉兴的一大关键,取得了巨大成功,也让萧何这个伯乐的荣誉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韩信感恩知己,一直对萧何亲近而尊敬。两人情投意合,厮抬厮敬,关系异常亲密。这是天下知闻并引为美谈的。只是在高祖诈游云梦之后,出于策略上的考虑,才逐渐疏淡下去。两人只在朝会或者应酬场合偶尔碰上,很少交谈,有时更只是简单地互相递个眼神。但内心的彼此好感并未稍减。韩信恃才傲物,不仅羞与绛、灌同列,甚至说起话来连皇上也不放在眼里,不知自忌,萧何是很为他担心的。他也曾利用某次机会委婉地提醒劝说过韩信。韩信笑了笑,当时没说什么,后来仍旧是依然故我。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决定性的时刻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丞相有何高见?”
吕后的话打断了萧何的沉思。从吕后的神态和语气看,韩信这次势难幸免,他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他再次说:“我听皇后的。”两人随即合计起来。
商议的结果是:令人假装从高祖那儿来,带来了前线的好消息,说陈豨已经被擒斩,不日班师回朝,要列侯群臣都先进宫来庆贺,以便乘机将韩信拿下。
出乎萧何料外的是,吕后坚持一定要他自己出面去请韩信。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别人去请韩信不一定理会,可丞相你亲自出马,他就不可能不给面子。谁不知道你俩谁跟谁嘛。”萧何无话可说,只得照办。他在心里嘀咕:我以为自己已经够精明谨慎了,谁知道到时候还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真正高明的,还是留侯啊!
萧何没辙,只得亲自去请韩信,说:“你虽然有病,还是勉强去祝贺一下为好。”萧何丞相亲自上门敦请,还有什么好说的?韩信二话没说就上了马车。萧何看着韩信坦然高大的背影,心情非言可喻。
韩信一进宫,就被吕氏安排的亲信武士擒拿捆绑。回头一看,萧何也早就不见踪影。他叹了口气,一切都明白了,只是为时已晚。
无须审讯,吕后下令立斩韩信于长乐宫的钟室,并夷灭其三族。
生死一知己,存亡两妇人。一代名将,如此收场,充分展现出封建政治的残酷本质。作为与韩信交深契厚的开国丞相,萧何出于种种考虑,患得患失,出尔反尔,明哲保身,助纣为虐,以致后人有“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之叹。这也充分说明,如果没有合理的制度性保障,好人也会干出相当残忍卑劣的勾当。
韩信临刑前说:“我后悔没有听从蒯彻的计策,以至于被妇女小人所欺诈,这岂不是天意吗?”
这总让人想起《红楼梦》第七十七回《俏丫环抱屈夭风流/美优伶斩情归水月》中,晴雯临死前忿忿不平地对贾宝玉说:“只是一件,我死也不甘心。我虽生得比别人好些,并没有私情勾引你,怎么一口死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我今儿既担了虚名,况且没了远限,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我当日……”
谁都知道,晴雯与宝玉的关系冰清玉洁,并无私情。
同样道理,定谳韩信谋反,夷灭三族,实乃千古奇冤。
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东风当自嗟。人之将死,其言也真。名将美人这两段话的中心意思是4个相同的字:悔不当初。
历代学者多认为韩信冤枉,为其洗雪辩诬之辞不胜枚举,窃以为其中以清人梁玉绳所论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