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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惊变-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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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泽东身倚小树,闭上困眼朦朦胧胧的睡了十多分钟,老天好像有意与他们作对,突然下起雨来,四周便滴滴嗒嗒响个不停,闹得大家无法安寝,坐着的、睡着的都赶快爬起来。夜来风雨声,倦旅尽愁眠。阵阵狂风挟着滂沱大雨,在这墨黑的郊野乱刮乱飘。天公也太不公平啦,为什么要降大雨来折磨这些无遮无盖多灾多难的将士呢!大自然是否用这种种残酷的手段,来考验他们对自己的信仰是否忠贞不二。。 
  毛泽东不仅睡觉未成,还被淋了个浑身没有一处干,他虽然站着用油布顶在头上,但这么大的雨,一块油布根本无济于事。这与他早年在长沙,还是一个青年学子的时候,为了锻炼体魄,有意进行风浴雨浴,完全是两回事啊! 
  毛泽东在风雨夜中,就这么屹立着,头上顶着一块破旧的油布。在风雨间歇的时候,他想抽支烟,但摸摸口袋,烟卷全湿透。“呵哧——”他重重打了一个喷嚏,浑身冷得直打哆嗦,上牙与下牙,也不由自主地开始打起架来。 
  露营的红军,个个被淋个彻底,大家忿忿地咒骂着上苍的无情,天若有情应睁开眼,看看下面露营的可怜的红军。指战员们心想,假如上苍是人的活,那么,他们非与之拼命不可了。 
  翌日清早,毛泽东裹着一身湿衣湿裤,与脱险的红军又继续行军,毛泽东的体温难以烘干一宿淋湿的衣裤,以致迈腿动脚十分不便,好像有什么东西牵制着身子,一路走还一路咳嗽,真不是滋味。他们沿着包座河急急向前进。雨后的小路泥泞而滑,异常难行,不断有跌跤的,好多人都仿佛变成了泥人。他们经过一段左边是危崖绝壁,右边是湍流甚急的包座河的极狭隘的小道,行进非常迟缓,简直是在爬行,稍有不慎,即坠入滚滚的激流之中。行至下午,包座河里的水,陡然澎涨起来,很快淹没了路,路面的水深瞬间便高达数尺,令人无法行走。因为看不见路径,如果脚步踩虚,就会顺势滑下滔滔的黄流之中。这时天色又逐渐暗淡下来,快近傍晚了,暂时停止前进吗?何处宿营?而又不知明日水势如何?倘若追敌趁机赶上来,又怎么办?真是进退两难,步履维艰啊!有的人悄悄怨恨起来:为什么会遇到这么多困难?吃这么多苦?一个困难衔接着一个困难!一道难关扣着一道难关!命运为什么这般不好!到底要被罪恶与困难折磨到何时才是尽头?看来灾难的生命只得交与这些莫大的艰险主宰了。在这般困难与苦恼的境遇之中,大家只好想尽一切方法往前走,挣扎着前进,抗争着前进,因为只有前进,才有出路。 
  会游泳的人,沿着河岸路面连走带泳,浮游过去。不会水的人,则在峭拔险绝的危崖上冒险攀登,或在崖壁缝隙的草丛中披荆斩棘,困苦地前进。毛泽东摇曳着高大的身躯,连走带泳,在河边的水路上起起落落,这突发的大水,对于他来说,倒没引起他过分的惶恐不安。因为早年他曾在故乡的大河里中流击水,浪遏飞舟。他喜欢大风大浪,他不惧怕大风大浪,他认为大风大浪正是锻炼一个人意志与毅力的课堂。这时他担心的是这几千红色的种子,他要让他们尽量少一点损失,赶快转移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他特别担心的是卫生部干部休养连的老人与体弱多病的妇女。还有那些受伤不愿寄下跟着部队前进的伤病员。 
  这时坐在担架上的周恩来,前进起来就更加艰难了。在大水面前,周恩来勉强支撑着瘦弱的病体,离开担架慢慢朝危崖走去,两个特务员小魏和小范急忙上前搀扶着他吃力地爬上陡削的山崖。周恩来一阵阵气喘,身子一阵阵冒出虚汗,手不时地抵着疼痛的右腹,紧咬牙关,一步步艰难地攀登着。 
  然而,在水里游泳由于体力不支挣扎半天终逃不脱没顶之灾的淹毙者,与在危崖上攀登因身体虚弱失手坠入激流者的消息,不断传进毛泽东的耳里。他也亲眼看见随水漂流着的红军的一具具尸体,在滚滚的浊流中随波浮沉,他的心一阵阵紧缩。。擦黑时分,闯过一道道地狱之门、幸免罹难的红军,终于陆续抵达高吉。直至晚上12时许,五个一群,十个一队的战士,拖着疲惫饥饿的身子,还在向高吉走来。 
  侥幸免于一死,活着来到高吉的每一个人,都深感极度的倦怠,精力衰竭。这惊险的一幕幕,不亚于跨越湘江,冲过乌江,不轻于大渡河的恶浪,雪山的冷酷,草地的污瘴。还多了一层,提心吊胆地严防着自己的同志悄悄射来的冷箭。自己人打起来,就更麻烦了,更难对付了。外部的,内部的,大自然的种种罪恶,一齐向红军扑来。中国共产党、中国革命又一次面临着巨大灾难的挑战,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毛泽东到达高吉,天已黑尽。这甘肃南部的小村子死一般沉寂。他被安排住进一间低矮的茅屋。当他朝门板搭的铺上一坐,便起不来了。身子好像瘫了一般难受,腰肢酸软,双腿肿胀,夜雨又加浮游打湿的衣裤,被体温的熏蒸烘干了大半。那半湿半干的脏衣,氤氲着一股浓烈的汗酸臭味,身上这里那里不断骚痒,难受极了,想必是虱子被水浸泡后感到不舒服在那儿不断骚动挣扎,抑或是这些可恶的寄生虫饿了,在狠命地咬噬毛泽东饥疲的皮肉。这时的毛泽东,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的心被红军的命运、中国共产党的前途紧紧拴系着,他在集中思想思考脚下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小陈走进屋来,为毛泽东点亮了马灯,又替毛泽东端来一缸用开水调好的青稞麦粉,毛泽东饿坏了,接过缸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毕,用衣袖擦擦嘴角对小陈说: 
  “有烟没有?给弄包来,有一天有得烟抽了,憋得慌。” 
  小陈回答说: 
  “好,我就去弄。” 
  毛泽东又说: 
  “你赶快把洛甫同志找来,我有事情。” 
  小陈答应了一声,退出了小屋。 
  一会,洛甫在小陈的陪同下,提着马灯踏进毛泽东的屋子。 
  洛甫的衣服一样没有干透,身子同样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汗酸臭味。由于巴西夜间的急行军,路上又遇到那么多灾难,以致弄得他很狼狈,脸色更加难看,灰色中夹着一层铁青。一夜工夫,仿佛又瘦了许多,再配上那副近视眼镜,更像一个落难的书生。 
  毛泽东见洛甫这个样子,踱着步兀自笑了起来,幽默地说: 
  “闻天,你这个样子,简直像个‘逃兵’。” 
  洛甫回答说: 
  “本来大家就是逃出来的嘛,不是‘逃兵’是什么。” 
  毛泽东苦笑起来: 
  “对!我们大家都是逃难者,终于逃出了张国焘的魔掌。” 
  洛甫凝视着毛泽东,见他同样穿着半干的脏衣服,上衣解开,神情憔悴,肩背微微驼着,完全像一个落泊的村中学究,洛甫的良心有些凄恻,心想,目前红军的惨景,完全是张国焘一手造成的,不然,哪会弄到这般境况,这般遭际。洛甫坐在木板床上,用眼镜后面漾起的一缕焦虑目光注视着毛泽东问道: 
  “老毛,你找我有什么事?” 
  毛泽东说: 
  “前天,我们紧急撤离巴西,这一突发行动,为广大干部战士所不知,当时情况危急,我们也有得工夫好好研究,说走就走,放开两腿就跑,看来,政治局的同志,应该在这里碰碰头,统一一下看法,研究一下下步的行动,如何?” 
  洛甫点点头: 
  “我也在这么想,从巴西跑出来,部队情绪很糟,一两天来,掉队、落伍和牺牲的人不少,很多人对这一紧急行动不理解,统一一下认识,很有必要,好向下面作解释。” 
  毛泽东紧接说:“明天就开会,怎样?人都在这里,好通知。” 
  毛泽东边说边连连打呵欠,显得非常情倦,这时,要是有支香烟给他提神,该多好啊。” 
  洛甫忖度了一会说: 
  “嗯。如果明天开会,我们还得准备一下,对张国焘分裂红军的行为,要有个明确的意见,作出决议,在一定范围内公布。最好多通知几个人来,开个扩大会。” 
  毛泽东站起来,挥了一下手说: 
  “张国焘,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处理不好,会牵连四方面军一大片,我们要慎重。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感情用事啊!”洛甫思考着毛泽东的话,小屋出现暂时的沉默。唯有床头小凳上马灯的火苗,在玻璃罩子里晃来晃去,像一个小小的精灵,在不停地跳动。 
  次日上午,中央政治局在村头三军团司令部驻地召开紧急会议,除政治局成员外,蔡树藩、叶剑英、林伯渠、李维汉、杨尚昆、李德、林彪、聂荣臻、朱瑞、罗瑞卿、彭德怀、李富春、袁国平等各方面的负责人,都通知来了。各人找了一只板凳挤在小屋中坐着,都显得有些儿沮丧。一个个闪动着困惑的眼睛,不安地等待着,仿佛又在焦急地企盼着什么。 
  洛甫与毛泽东、周恩来简单交换了一下意见,随即对大家说: 
  “同志们,这一两天,张国焘闹了点乱子,可能有的同志知道了。张国焘的这场乱子,可不简单,他要搞分裂,密电陈昌浩,要胁迫我们南下,不从,就要‘彻底开展党内斗争’。一句话,要大家跟着他走。南下没有出路嘛,我们怎么能跟着他去。于是,我们不得不赶快离开巴西,情况紧急哟。当时,一决定走,大家就跟着走,不允许解释啊,没有时间。大家听从中央号令,半夜起床,连夜开拔,终于脱离了危险区。这还算不幸之中万幸。 
  “对这一事件,现在应向广大指战员解释了。第一,这是两条路线的斗争,一条是中央的路线,一条是右倾的军阀主义——张国焘主义。国焘同志自退出通南巴起,逐步形成了反对中央的路线。他对敌人是惧怕的。在红军建设上,他不要党的领导。红军变成个人统治的军队。在干部的培养方面,他是要拥护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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