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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晚对最后一道嫁妆单子时,萧远通眼还有点红,萧玉珠念到最后一行字,萧远通匆匆起身,踉踉跄跄去了门外。
萧玉珠知道他伤心,便没有跟上去。
她收拾着桌上的笔墨,反倒是奶娘戚氏跪在地上,替她哭了一通。
萧玉珠收拾好笔墨入箱,出去小厨房打热水时,发现春鹃在屋外睡得直打呼,她不由牵起嘴角,抬了打了木盆的水入屋,先替她奶娘洗了个脸,又找回父亲回来,在出嫁之前最后替他洗了一次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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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呐声喜气冲天地冲了一路,外面一直喧闹不已,这是个大喜的日子,易国人重礼,路人见了花轿,便是无人回应,也冲花轿上方拱拱手,笑容满脸地道声,“恭喜恭喜,姻缘天成,花好月圆。”
有学问的,便还能多说几句吉利话,一路有凑热闹的小孩跟随花轿笑闹不休,学了大人的话,跑到喜轿前在新娘子的轿前鹦鹉学舌,自又是另一派喜气。
萧玉珠身为新嫁娘,尚还未进夫家,那脸也一早早就闹了个通红。
“新娘子的花轿到了。”
“新娘子来了。”
“来了来了,哎呀,我说狄夫人的福气就是好,瞧瞧,瞧瞧这后面抬的嫁妆,我的个天爷,这么多,赶得上城南宋员外的嫁闺女的排场了。”
众人七嘴八舌,且声音颇大,狄家的亲戚老早得了消息,早早来了住下,这下总算等到了新娘子,一看花轿后面抬的箱子,那脸便笑得更红了,说话的声音也是更大了。
狄县令一家住在县衙后面,花轿走了正门,抬到了后面进洞房,这厢在正堂前放下的嫁妆箱子被人摸了个遍,如若不是被大红绸和大红纸压了箱封了印,便也有那好奇之人去掀箱子去了。
狄家世代寒士,整个狄家村就出了一个狄增为官,这次他的长子成婚,村里老少爷们出来了近一半,狄夫人为了这一群人的吃喝已经愁断了肠,再一想回礼,她就想昏过去才好,可儿子娶亲是喜事,她也只得作强颜欢笑,受了众妇人的贺喜,还要道声哪里哪里,同喜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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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门不大,拜完堂,喜娘扶着新娘子,与新郎官进了洞房。
自此又是一派热闹,喜娘撒了一床的花生,生枣,又唱喝着让新郎新娘一同坐下,喝了交杯酒,又捏了生花生送入嘴。
“生不生?”喜娘乐得合不拢嘴,声音震天。
“生。”萧玉珠声音细如蚊吟,只觉耳中这喜娘那笑得欢快的声音熟悉得紧,跟她奶娘看人跌倒了,乐得猛拍大腿哈哈大笑的声音差不离多少。
喜娘许是最爱这样,又捏了颗生枣送到她嘴边,哈哈大笑再问,“生不生?”
“生。”萧玉珠又小声地言道了一句。
这时,跟过来的狄家妇人与小姑娘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妇人嫁了人,在自家人面前放得开,且自持是长辈,七嘴八舌道,“我看是个好生养的。”
“哎呀,五嫂子,你是没看到,刚刚送进来时,我看屁股好大的!”
“能生几个?”
“我看四个可以。”
“四个怎么行?我看八个。”
“八个多了罢,要生到什么时候去……”
“土宝嫂,土宝嫂,你看土宝嫂,她都生了八,大官爷家里好,我看生拾个都是可以生的,养得活,不缺钱啊!”
“是啊是啊,你看看那嫁妆,我的个天爷,我们里长嫁闺女,也不过是五抬。”
“你拿里长跟大官爷比,看我捏死你个拙妇……”
“呸呸呸,大好日子,说什么呢?”
在众多不成言词的说话间,萧玉珠硬是从一片乡音找出了一片天地,听顺了离她最近的一段几人对话,等到听到这时,整个屋子都乱了,为他们最后要生多少个孩子吵了起来,都已不再说她屁股大不大了,而是决定他们必须生多少了。
萧玉珠低下头,看着坐在她身边的那只放在腿上男子的手,这时已经捏得青筋爆起。
“这也是个可怜的。”她怜惜地心想,在一群要把屋顶掀翻的咕咕叫声中,身为男子的他,还要被人决定生多少孩子,现下没昏倒没冲出门去没痛哭,不知需多大的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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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夜深人静,除了小声说了两个“生”字就一个字也没说,坐着让众女眷在嫁帕下偷偷瞄了个遍的萧玉珠终于被人挑开了喜帕。
萧玉珠抬头,这时她的脸僵得连个笑都不能好好露出,她颇有点可怜地朝居高临下看着她的少年眨了下眼,试着开口微笑,“夫……夫君……”
那少年许是没料她还笑得出来,竟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道,“饿了吗?”
萧玉珠颔首。
那少年,也是萧玉珠的夫君狄禹祥转头往贴了喜字的桌子瞧去,见盘子里的点心炒货都没个完整的,只有一点点凌乱地散乱在了桌面上,看样子,都是被亲戚带来的小孩全拿走了。
没人管,便是如此。
狄禹祥自嘲地一笑,回头看新娘子,见她眼巴巴地随着从桌子处收回眼睛看着他,神情里满是依赖。
除了此,没有旁的。
没有看不起,也没有委屈。
他不禁温和一笑,道,“你坐一会,我出去与你找点吃的。”
见他起势要走,萧玉珠忙拉住了他的衣袖,浅摇了下头,轻声地与他道,“莫麻烦了,我这有吃的。”
“有吃的?”狄禹祥讶异。
“我做的,您尝尝。”萧玉珠闹了个大红脸,从袖中掏出个小油包,与狄禹祥有些羞怯地道,“早上没来得及,怕化了喜妆不好看,夫君,您瞧我现可是能吃了?”
狄禹祥顿了一下,见小新娘的声音小,他的声音便也小了起来,“你做的?”
“我做的,我什么都会做。”
“你还会做什么?”
“衣裳,鞋袜,针线活都会做,也会烙饼,做几样小菜,尚还在家中时,我爹就常着我做的食……”他提议出去给她找吃的,萧玉珠便回了他的善意。
“竟是会这么多?”狄禹祥垂了头,看着她青葱如白玉的手,那沉稳不似少年的眼眸中总算有了点笑意,“我听岳父大人说,你还会写字谈诗词。”
“那个,”萧玉珠觉得眼前她这个夫君的声音有说不出来的好听,她扭捏地抓紧了嫁裳的袖子,声音更是细不可闻,“也是会一点点的。”
☆、5最新更新
“快吃罢。”狄禹祥在她身畔坐了下来,从打开的油纸里捻起一块小糕点,放到了她嘴边,看她刹那间就羞红了脸,他不由笑了。
“吃。”他扳了一小块,轻轻地放她嘴里。
萧玉珠红着脸轻启红唇含了进去,待到咽下,才轻轻地说,“您也吃。”
狄禹祥好笑,也自己咬了一口,又去喂她。
等到她吃了几块,伸手去拿了桌边茶水,见她恭敬地伸过双手过来接,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他手一闪,饶过她的手,喂这时脖子都红了的小新娘喝了两口,才与她轻声地道,“莫称尊称,你是我的妻子,叫我夫君即好。”
萧玉珠哪叫得出口,因着狄禹祥此举,那先前还能看人的眼现下也不敢看下了,垂着眼眸坐在那,颇有点不知所措。
自从母亲没了要照顾父亲后,她好几年没觉得这么无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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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化了……”
因着此言,萧玉珠洗了妆容,在狄禹祥略带惊艳的眼光下红着脸也替他洗好脸,远远的,更夫的钟响了。
“夜半三更,小心火烛……”
“我给您脱鞋。”萧玉珠朝他弯了弯腰,福了一福。
“不用,我来。”狄禹祥见妻子连手都红得在抖,他止了她的手,拉了她在床边坐下。
这时萧玉珠不敢看他,便也不知他的脸,这时也是有些许红的。
待到他吹了灯过来,萧玉珠已经蜷缩在了床里,等到他上了床,这才惊觉自己应是睡在床边,便手忙脚乱地往床边挪去,却在一刹间,扑到了狄禹祥的怀里。
“夫……夫君……”萧玉珠一下子就僵了,缩在人的怀里不敢动弹。
怀里是投怀送抱的小新娘,狄禹祥感觉着她的娇躯,好一会,待她身体软下来,才哑着嗓子说,“莫怕。”
他替她盖了被,在被里解了她的衣裳,两人赤*裸相对时,他听到她娇弱地抖着声音叫了一声夫君,狄禹祥的呼吸便沉重了起来。
待到他进去,她呜咽地哭,狄禹祥的呼吸便更重了起来,床铺重重地响,那哭声便一道比一道弱。
黑夜里,狄禹祥碰到了她的嘴,便下意识地含着那处柔软吸吮了几下,听到她的喉咙发出娇弱的拉泣声,他便停了下来,怜爱地问她,“是疼吗?”
“疼。”萧玉珠抱紧了他的脖子。
狄禹祥因此倒抽了口气,缓了一下他深吸了口气,才哑着喉咙道,“莫怕,过一会就好了。”
说罢,无暇说话,伏在她身上驰骋了起来。
许是开了戒就一发不可收拾,一次过后歇得一会,他便又弄了一次,待听到前院守门的大狗叫吠了一声,狄禹祥这才惊觉已快过丑时。
怀里是浑身都是水意的小新娘,她这时已睡了过去,间或缩着肩膀抽泣一声,身体却娇娇弱弱地伏在他的怀里不动弹。
今夜有月光,屋子里一点光也没有,仅是听着这一点点小声响,狄禹祥的心便柔作了一团。
被里湿热,狄禹祥伸出手,扯过了枕头盖,给她摸了一道,自己却是懒得擦了,就着抱歉她的姿势,头一偏,便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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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咯咯……”
萧玉珠是被鸡鸣惊醒的,许是身体太过酸疼,她一直睡得不安宁,待鸡打了鸣,她惊慌地睁开了眼,在浅浅的晨光中,她看清了自己的手就放在了一片温热的皮肤上,再往上看,是昨天她嫁的良人的脸。
他还在睡着,睡得很沉,萧玉珠挨得他甚近,能清楚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再往上看去,是挺直的鼻子,伏在脸上的长长睫毛和浓密的眉毛。
她这夫君,那模样真真是好的。
萧玉珠不敢看他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