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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深信传言属实。现在如果去追这个懦弱的师兄也无济于事,真要追的话,应该是去追带小猴子的少年,当面洗刷吉冈武馆的耻辱。
“大家有没有异议?”
“当然没有。”
“那就这么决定。”
大伙儿一起发誓后,拍拍灰尘站起来,一路寻来。
住吉的海边,放眼望去一层层的波浪像一道道白围墙,冬日的阳光,灿烂地照耀海洋,更增添几许暖意。
朱实光着白皙的脚丫踩着碎浪,一会儿拾起石子,一会儿又丢下。
她看到远处的吉冈门人拔出刀来,各自朝不同的方向离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咦!怎么回事?”
朱实站在海浪中,瞪大眼睛注视着这一切。
一位落后的弟子朝她的方向跑过来。朱实问他:
“你们要去哪里?”
那人停下脚步。
“哇,是朱实啊!”
“你也跟我们一起去找吧!现在大家都分头去找了。”
“找什么?”
“找一位带着小猴子的少年武士。”
“发生什么事了?”
“这事若不管的话,也会损及小师父清十郎的名声。”
那名弟子告诉朱实有关祇园藤次在旅途中发生的丑事。朱实听完平静地说:
“你们真是惟恐天下不乱。”
对方一脸不以为然。
“我们并非惟恐天下不乱,但如果放过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闻名天下的兵法所京流吉冈岂不是名誉扫地吗?”
“这不是更好吗?”
“胡说八道。”
“男人啊!每天只会做些无聊的事罢了。”
“你刚才一直在捡什么?”
“我———”
朱实低头望着脚边美丽的沙滩说:
“我在寻找贝壳。”
“贝壳?你看吧!女人的生活才更无聊呢!满地都是贝壳,还需要找吗?”
“我找的不是普通的贝壳,我是在寻找忘忧贝。”
“忘忧贝?有这种贝壳吗?”
“其他海边没有,听说只有住吉的海边才有。”
宫本武藏 火之卷(26)
“才不是呢。”
“是真的!”
两人互不相让,朱实说:
“假如你不相信,我证明给你看,你过来这里。”
她把那名弟子硬拉到附近的松树林里,指着一个石碑。
上面刻着一首选自《新勅撰集》的古老诗歌:
闲暇的时光
到住吉的海边
寻找
忘记爱情的贝壳吧!
朱实夸耀地说:
“怎么样?这下你还能说没有吗?”
“这只是传说,骗人的诗歌不足取信。”
“听说在住吉还有忘忧水、忘忧草。”
“好吧!就算有吧!但那又有何用途呢?”
“听说把忘忧贝悄悄地放在腰带里,就可以忘掉一切。”
“如此说来,你有很多想遗忘的事啦!”
“没错,我希望能忘掉一切。我因为忘不了而日不咽食、夜不成眠……所以,我才来这里找。你也帮我找吧!”
“时候不对啊!”
那名弟子忽然想起什么事,立刻掉头跑开。
好想忘掉一切。
每当她痛苦时,就会如此希望,可是———
“我是真不想忘记啊!”
朱实双手环抱胸前,满脸的愁容。
要是真有忘忧贝,好想偷偷地把它放进清十郎的袖子里,然后他就会忘了我的存在,她叹了一口气。
“他老是缠着我不放……”
朱实满腹心酸,不想自己的青春竟要断送在清十郎手里。
每当她苦恼于清十郎死缠不放的追求时,在她内心深处就会浮现出武藏的影子———只要思念武藏,对她就是一种解放,但也会让她痛苦不堪,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她真想逃离现实而耽溺梦中,偏偏这又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
她叹息不已,自己对武藏一往情深,却不知他对自己是否有意。
“唉!真希望能把一切都忘掉。”
湛蓝的海洋仿佛向她招手。朱实遥望海面,内心一阵害怕。她不再叹息了,只一味地想冲向大海的怀抱。
自己对这份感情如此执着,可能连养母阿甲都不知情。清十郎更不可能知道,周围的人都认为她聪明活泼而且清纯天真,尚不宜谈恋爱。
朱实视养母及这些男人为外人,可以与他们玩笑嬉闹,并经常拽动系着铃铛的衣袖,一派少女的纯真模样。但是,每当她独处时,青春的火焰在她内心烈烈燃烧。
“姑娘、姑娘,刚才小师父一直在找你,你到哪儿去了,他很担心你。”
原来是客栈的男仆看见她站在石碑前,就边喊边跑了过来。
朱实回到客栈,看见清十郎独自坐在一间听得见松涛的房间,桌上铺着取暖用的红色被褥,他双手放在被下取暖。
他一见到朱实便说:
“外面这么冷,你到哪儿去了?”
“根本就不冷,海边的阳光可暖和得很呢!”
“你去那里做什么?”
“捡贝壳。”
“真像个小孩子。”
“我本来就是小孩子。”
“过了年就几岁啦?”
“不管我几岁,反正我只想当个小孩……不行吗?”
“不行,你必须顾及你母亲的计划。”
“我母亲从没想过我的事,因为她觉得自己还年轻呢!”
“好了,好了,到这边来取暖吧!”
“我最讨厌取暖桌,太热了……我还没老到要烤火呢。”
“朱实……”清十郎抓着她的手把她拉到膝前。
“今天没有别人在,而你的母亲也很识相,先回京都去了……”
朱实看到清十郎眼中燃烧着热情,身体吓得僵硬了。
“……”
她下意识地将身体往后退缩,但是清十郎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弄得她好痛。
“为何要逃?”
清十郎脸上暴出青筋。
“我不是要逃走。”
“今天大家都不在,机会难得,对不对?朱实!”
“你想干什么?”
“别话里带刺。我们相识快一年了,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阿甲更是明白人,她曾经说过,我之所以得不到你,是因为我不够强硬……所以今天……”
“不行!”
朱实突然趴下来:
“放开我,把手放开。”
“我就是不放。”
“不要!不要!”
她的手被抓得通红,几乎快被扭断了,清十郎依然不放手。如果此时他使用京八流的武功,她再怎么挣扎也是白费力气的,再加上今天的清十郎与往日判若两人,以前他总是自暴自弃,借酒装疯,死缠着她不放,今天他却滴酒未沾,脸色惨白。
“朱实,你逼我到此地步,现在还要让我遭受耻辱吗?”
“不知道。”
朱实最后不得不说道:
“你再不放手,我要大声喊叫了,我要把全部的人都叫来。”
宫本武藏 火之卷(27)
“你叫吧……这栋房子离主屋那么远,不会有人来的。”
“我要回去。”
“不让你走。”
“我又不是你的人。”
“胡说……你问你母亲看看,为了得到你,我已经付了一笔钱给阿甲了。”
“即使母亲把我卖掉,我也不同意,我宁死也不会把自己交给讨厌的男人。”
“什么?”
他用取暖桌上红色被褥盖住朱实的脸。朱实挣扎大叫,心跳都快停止了。
但是,任凭她呼天唤地,也没有人来。
微弱的阳光寂静地照着格子门,阵阵的松涛犹如远处的潮音,门外的冬日一片静谧,只听见鸟儿啾啁声,无视于这里发生的一切。
过了一阵子。
格子门内传来朱实“哇”的哭叫声。
接着,一片死寂,听不到多少声响,只见清十郎铁青着脸,出现在格子门外。
他用手压住被抓伤正流着血的左手手指。
就在此刻,喀啦一声,朱实甩开格子门往外飞奔,并尖叫一声。
“啊……”
清十郎吓了一跳,一边按住用手帕包扎的手,一边看着朱实跑开———他根本来不及抓住她,朱实像受了惊吓的小鹿般疯狂地跑走了。
“……”
清十郎有点不安,但他并未追过去,只是目送着朱实的背影,看着她穿过庭院跑到客栈的另一个房间,他这才放心,此时他全身舒畅,异常满足,他斜着嘴角露出微笑。
8
“我说权叔啊!”
“什么事?”
“你都不累吗?”
“有点累了。”
“我想你也累了,我这个老太婆今天也走够了。你看看这里,不愧是住吉的神社,盖得多么雄伟啊……哎!这就是人称若宫八幡秘树的橘子树吗?”
“应该是吧!”
“听说神功皇后① 渡海到三韩的时候,在八十艘贡船当中,这是最珍贵的物品。”
“阿婆,听说那神马小屋里的马是最棒的呀!要是让它参加加茂的赛马,一定会夺魁的。”
“嗯!是一匹汗血马啊!”
“那里好像立着一个牌子。”
“牌子上写着:要是把养这匹马的豆子煎来吃的话,可以治疗夜哭磨牙的症状。权叔啊!你要不要煎来吃啊!”
“你在说笑话!”
两人边说笑边四处观看。
“呀!又八呢?”
“又八到哪儿去了呢?”
“那里,他在那神乐殿下面休息呢!”
“哎哟!哎哟———”
老太婆高举着手。
“从那里又会折回神社牌楼,我们现在是要去高灯笼那里啊!”她大声呼叫。
又八慢吞吞地走过来,每天带着两位老人家漫无目的地闲逛,恐怕需要相当的耐心吧!如果只是五天或十天的旅行那也就罢了!可是一想到此行目的是为了追赶宫本武藏这个仇家,他就心情郁闷得不想开口。
他曾经提议,三人同行四处寻找效果不佳,倒不如各自分头寻觅,效果更好。但是母亲反对道:“快要过年了,我们母子好不容易相聚在一起,至少过年时一起喝顿屠苏酒,说不定这是最后一次的团圆呢!最起码也要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