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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长得是很可爱……但是,像娃娃般的姑娘,半夜一个人走在连我们都觉得恶心的尸堆里,真令人不解!”
“听!有铃铛的声音。”
两人倾耳聆听———
“好像是那个叫朱实的姑娘来了。”
脚步声停在小木屋前,应该就是她。她像啄木鸟般从外头轻轻敲着门。
“又八哥哥!武藏哥哥!”
“谁呀?”
“是我,给你们带稀饭来了。”
“谢谢。”
他们从草席上起身,打开门锁。朱实提着药和食物说道:
“你们身体可好?”
“托你的福,两人都痊愈了。”
“我母亲说过,即使痊愈了,也不能大声讲话,或把头伸出窗外!”
“谢谢你们的帮忙。”
“听说石田三成和浮田秀家等从关原逃出来的大将还没捉到,所以这一带清查得很紧。”
“真的?”
“所以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们藏匿逃兵,即使只是杂兵,我们也会被抓去的。”
“知道了。”
“那你们早点休息,明天见。”
她微笑道,正要转身出去,又八叫住她。
“朱实姑娘,再多聊一会儿吧!”
“不行。”
“为什么?”
“会被母亲骂的。”
“有件事想问你,你几岁?”
“十五。”
“十五?这么小!”
“可是我会做很多事呢!”
“你父亲呢?”
“不在了。”
“你们是做什么的?”
“我们家的职业吗?”
“嗯!”
“艾草店。”
“哦!做针灸的艾草,听说是这里的名产。”
“春天我们去砍伊吹的蓬草,夏天晒干后,秋冬季再制成艾草,然后拿到垂井的旅馆,当土产卖。”
“是吗?……如果是做艾草的话,女人也可以胜任哪!”
“只有这样吗?你不是说有事吗?”
“是啊!还有……朱实姑娘!”
宫本武藏 地之卷(4)
这会儿又八不知什么时候又去偷看回来了。
“喂!武藏,这个年轻寡妇,每天晚上都擦白粉,化浓妆耶!”他最喜欢讲这一类的悄悄话。
两人都很年轻,身体又强壮。武藏的弹伤痊愈的时候,又八也就无法再像蟋蟀一样,躲在阴湿的柴房里了。
有时候听到有人围在主屋的火炉旁边,跟寡妇阿甲、朱实姑娘高唱万岁歌或聊天,或者逗人开心,而说的人也跟着哈哈大笑。武藏以为有客人来了,仔细一听,才知道原来是又八,这才发觉不知何时柴房里早已看不到他的踪影。
夜晚,他不睡在柴房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了。
偶尔,他会带着酒臭味来找武藏:“武藏,你也出来吧!”
刚开始武藏会提醒他:“笨蛋!我们是逃兵!”
“我不喜欢喝酒。”
每每不给他好脸色看,后来也渐渐松懈下来了。
“这附近,不要紧吧!”
在小木屋关了二十天,第一次仰望蓝天,武藏伸了个大懒腰,说道:“阿又,打扰别人太久也不好,差不多该回家乡了。”
“我也这么想。但是,伊势路和此地与京城间的道路,都查得很紧。至少要躲到下雪的时候才比较安全。寡妇这么说,那姑娘也这么说……”
“像你这样围在火炉旁喝酒,一点也不像在躲藏!”
“你说什么!上次,只剩浮田中纳言还没被捕,有一个德川的武士到这里盘查,还不是我出去把他打发走的。与其躲在柴房,听到脚步声就战战兢兢的,不如这样还比较安全。”
“原来如此,这样反而比较好。”
武藏虽然认为他强词夺理,但也同意他的说法。当天就搬到主屋去了。
寡妇阿甲很高兴家里变得热闹起来,一点也不觉得麻烦。
“阿又或是阿武,哪一个来当咱们朱实的夫婿吧!要是能永远待在这儿,那该多好呀!”
她喜欢逗逗纯真的青年,看着他们慌乱的样子,着实觉得有趣。
房子后面有一座长满松树的山。
朱实提着篮子叫道:
“在这里!在这里!哥哥快来!”
她寻着松树底,只要一嗅到松茸的香味,就会天真无邪地大叫。
离她不远的松树下,武藏也提着篮子,蹲着寻找。
“这里也有啊!”
秋天的阳光透过针叶树梢,照在两人身上,形成细细的光波,摇曳生姿。“比比看,谁的多?”
“我比较多!”
朱实把手探入武藏的篮子里道:
“不行!不行!这是红茸,这是天狗茸,这些都是毒茸。”
她挑了好多出来丢掉。
“我的比较多。”
她很得意。
“天要黑了,回去吧!”
“是不是因为你输了?”
朱实嘲笑他,像个孩子般跳跳地先跑下山去了。可是跑一半,突然脸色大变,停了下来。
有个男人大步地向半山腰的林子里走来。阴森森的眼神望向这里,令人觉得很可怕。他表情狰狞,眉毛像毛毛虫,厚嘴唇往上翘,带着一把大刀。腰前挂着锁链,身穿兽皮,散发出原始的、好战的气息。
“阿朱!”
他走到朱实身旁,露出一口黄板牙笑着。然而朱实却吓得脸色惨白,浑身战栗。“你娘在家吧?”
“在。”
“你回家后,告诉她小心点。听说她在我背后偷偷赚钱。哪一天我会去收年贡的!”
“……”
“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们一卖东西,马上就会传到我的耳朵里。你每天晚上也到关原去吧?”
“没有。”
“跟你娘说,如果她再胡来,就把她踢出这块土地———知道吧!”
他瞪着眼睛说完后,便移着笨重的身躯,慢吞吞地走向湿地去了。
“那家伙是谁?”
武藏看到他走开,回头问她。朱实的嘴唇仍在颤抖。
“不破村的 风。”
她小声地回答。
“是个野武士吧!”
“对。”
“你为何惹他生气了?”
“……”
“我不会说出去的。是不是不方便对我说?”
朱实久久无法启齿。过一会儿,突然靠着武藏的胸膛说道:
“不可以告诉别人啊!”
“嗯!”
宫本武藏 地之卷(5)
“对。我母亲这个人很虚荣、浪费,光是割蓬草,根本不够生活的。”
“嗯……”
“父亲在世的时候,我们在伊吹七乡住的是最大的房子,还有很多下人。”
“你父亲是城里人吗?”
“是野武士的首领。”
朱实眼中充满得意神色。
“可是,被刚才从这里经过的 风典马给杀死了……大家都说是典马杀的。”
“咦?被杀?”
“……”
她以眼神代答,眼泪也就这么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这个小姑娘虽然身材娇小,但是说话老成,看不出只有十五岁。而且有时候动作快得令人称奇。武藏一时之间,虽然不觉得她有什么值得同情的,但是看到眼泪从她那上了胶似的浓密睫毛中不断流下来,突然有一股想要拥抱她的冲动。
想必这个小姑娘没有受过正规的教养。她一定认为父亲野武士的职业,就是最好的职业了。而且,她母亲也一定灌输给她,为了填饱肚子,当小偷这种冷血的勾当,也是正当职业的观念。
经过漫长的乱世,野武士不知何时已变成苟且偷生、不知生命意义的流浪汉了。而人们也不以为怪。领主们在战争时,利用他们到敌方放火,散布谣言,也奖励他们去偷敌营的马匹。领主不用他们时,他们就去洗劫战后的尸骸,或要逃兵脱光衣服,或是把捡到的头颅拿去领赏。反正花样很多,只要有战争,就可以自甘堕落,白吃白喝个一年半载。
农夫或樵夫虽是善良百姓,但是如果战争靠近村落,就没法下田劳作,也只好去捡些残留物品,得到便宜后,便会食髓知味。
如此一来,专业的野武士,就得更严密地保护自己的地盘。如果知道有人侵犯到他的地盘,是不会轻易放过的,一定会用残酷的私刑来维护自己的权利。
“怎么办呢?”
朱实惟恐受罚,不觉战栗不已。
“ 风的手下一定会来的……要是来了……”
“要是来了,我会帮你挡的,别担心。”
当他们下山的时候,湿地早已天色全黑了。有一户人家,烟囱中冒出袅袅白烟,缭绕着黄褐色的凤尾花。寡妇阿甲照常化了晚妆,站在后门等待。一看到武藏和朱实并肩回来———
“朱实,你做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女主人的眼神和声音从未如此严厉。武藏愣住了,小姑娘则对母亲的情绪非常敏感。心里一震,立刻离开武藏身边,红着脸,向屋里跑去。
第二天朱实才提起 风典马的事,她母亲心慌不已,骂道:“你为何不早说呢?”
接着,她把柜子、抽屉、仓库里的东西,全都拿出来聚在一起。
“阿又!阿武!你们两个都来帮忙,我要把这些东西放到天花板上。”
“好,来了!”
又八爬到屋顶下方。
武藏则脚踩着踏脚台,站在阿甲和又八中间,把要藏的东西一一传到天花板上。要是昨天没听朱实说过家中的情形,突然看到这么多东西,武藏一定会吓破胆的。要搜集这些东西,可还真得花功夫呢!有短刀、枪穗、盔甲的一只袖子,还有没有顶部的头盔、旌旗、念珠、旗杆等等。较大件的东西里,甚至有镶着蝶贝和金银的华丽马鞍。
“只有这些吗?”
又八从天花板上探出头来问道。
“还有一个。”
最后,阿甲拿出一柄四尺长的黑木剑。武藏在中间接住,觉得刀刃锋利,握在手上沉甸甸的,突然感到爱不释手。
“伯母,这个可不可以送我?”
武藏问道。
“你想要呀?”
“嗯。”
“……”
虽然她未答话,却笑着点点头,答应了武藏的要求。
又八下来时看到了,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