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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站了起来。接下来,就是走最后那一段路,麦克米伦牧师在他的右边,吉布森牧师在他的左边──前前后后都是狱警。
不过,这时候,麦克米伦牧师没有念例行的祈祷文,而是宣告说:“你们要自卑,服在上帝大能的手下,到了时候他必叫你们升高。你们要将一切的忧虑卸给上帝,因为他顾念你们。□让你灵魂得到安息。
他的路是智慧,正义,上帝曾在基督里召你们,得享他永远的荣耀,等你们暂受苦难之后,□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若不藉着我,没有人能到父那里去。
□ □引自《圣经。新约。约翰福音》第14章第1节。
□引自《圣经。新约。彼得前书》第5章第6节。
□同上第10节。
□引自《圣经。新约。约翰福音》第14章第6节。
可是,当克莱德进入第一道门,向那个电椅室走去的时候,还听见有几个声音在大声嚷嚷:“再见了,克莱德。”而克莱德少不了还有一些尘念和毅力,回答他们说:“再见,全体难友们。”不过,这声音不知怎的却显得那么古怪,那么微弱,那么遥远,连他自己都觉得,仿佛是在他旁边走着的另一个人说出来的,而不是他自己的声音。而且,他的两条腿,虽然在走动,但好象是已安上自动行走装置似的。当他们推着他向前、向前,朝向那道门走去的时候,他听到了他很熟悉的一步一步拖着脚走的沙沙声。现在到了,门也敞开了,啊,他──终于──看到了──他在梦里动不动就看见的那张电椅──他是那么害怕──现在,他不得不朝它走过去。他是被推到那边去的──被推到那边去──朝前推──朝前推──推进了此时此刻正为了迎接他而敞开的那道门──殊不知门一下子又关上了,把他耳染目濡过的全部尘世生活都给留在门外了。
过了一刻钟以后,麦克米伦牧师灰不溜丢,疲惫不堪,脚步甚至还有点儿摇摇晃晃,仿佛是一个体质极端虚弱的人,穿过冷冰冰的监狱大门走了出来。这个仲冬的一天,是那么微弱──那么无力,那么灰暗──几乎跟他此时此刻的模样儿不相上下。死了!他──克莱德──几分钟以前还是那么惴惴不安,然而又带着几份信赖跟自己并排走着──可现在他已死了。这就是法律!还有象这一个一样的监狱。
就在克莱德祈祷的地方,那些邪恶的强人有时却在嘲弄挖苦人。那次忏悔呀!上帝让他看见了智慧,那末,他是不是运用这智慧作出了正确的决定?他这样做了吗?克莱德的那一双眼睛呀!他,他本人──麦克米伦牧师──当那顶头盔一盖上克莱德的脑袋,电流一通,便几乎在克莱德身边昏了过去;他浑身颤栗,恶心要吐,必须被人搀扶着才能从那个房间走出来──而他正是克莱德那么信赖过的人呀。他已经向上帝祈祷请求给他力量──现在还在祈求。
他沿着那条沉寂的街道走去──有时不得不驻步不前,把身子靠在一棵树上──时值严冬,树叶子也没有了──光秃秃的,够触目凄凉的。克莱德的那一双眼睛呀!当他浑身瘫软地倒在那张可怕的电椅里的时候,你瞧,他那种眼色呀!他的那一双眼睛,是那么紧张不安地,而且据麦克米伦看来,又象是在祈求地、惶惑不解地直盯着他和他周围的那一伙人。
他做得正确吗?他在沃尔瑟姆州长面前所作出的决定,真的是言之有理?公正或是仁慈吗?当时,他是不是应该回答州长──也许──也许──克莱德还受到过别的一些影响! ……难道说他心中也许从此再也得不到安宁?
“我知道我的救赎者活着,末了必站在地上。”□于是,他走啊走的,走了好几个钟头,才勉强打起精神来到克莱德母亲面前。从四点半开始,她一直在奥伯恩救世军牧师弗朗西斯。
高尔特夫妇家里,两膝下跪,为她儿子的灵魂祈祷。她还竭力想在冥冥之中看到她的儿子正安息在他创世主的怀里。
“我知道我所信的是谁,□”──这是她祈祷中的一句话。
□引自《圣经。旧约。约伯记》第19章第25节。
□引自《圣经。新约。提摩太后书》第1章第12节。
追忆往事
一个暝色四合的夏日夜晚。
旧金山商业中心区,崇楼高墙,森然耸立在灰蒙蒙的暮霭中。
市场街南边一条宽敞的大街上──喧闹的白昼过去了,这时已经相当冷清,有一小拨五个人──一个大约六十岁上下的男子,个儿又矮又胖,脸容枯槁憔悴,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周围更是一片死灰色,浓密的白头发却从一顶圆形旧呢帽底下旁逸出来,这个其貌不扬、精神委顿的人,随身带着一台沿街传教与卖唱的人常用的手提小风琴。
在他身边,是一个年龄至多比他小五岁的女人──个儿比他高,但体形没有他那么粗壮,不过身子骨结实,精力很充沛──一头雪白的头发,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穿着打扮,从不替换──黑衣服、黑帽子和黑鞋子。她的脸盘比她丈夫的要大,而且看来更有个性,但是多灾多难的皱纹也显得更加突出。在她身旁拿着一本《圣经》和好几本赞美诗集的,是一个才不过七八岁的小男孩,眼睛滴溜滚圆,活泼伶俐,虽然身上穿着并不很好看、但是走路姿势漂亮,简直神极了,看得出他非常喜爱这位老人家,所以总是拚命紧贴看她身边走。同这三人在一起,但各自走在后边的,是一个时年二十七八岁,脸容憔悴,毫不引人注目的女人,另一个是约莫年过半百的女人,她们长得很象,一望可知是母女俩。
天气很热,可是弥散着太平洋沿岸夏日里常有的一丝儿恬适的倦意。他们来到了市场街这条通街大街,因为两头来往的汽车和各路电车穿梭一般川流不息,他们就暂时歇着,等交通警察打出的信号。
“拉塞尔,挨得近点儿,”这是妻子在说话。“拉住我的手。”
“我觉得,”丈夫用非常微弱但很安详的声音说,“这儿的交通简直越来越糟了。”
电车在丁丁当当地响着铃。汽车呜呜呜地在吼叫。不过,这一小拨人仿佛对此毫不在意,一门心思只想穿过大街。
“沿街传教的,”一个过路的银行职员对他的那位当出纳员的女朋友说。
“当然罗──几乎每个星期三,我总看到他们在这儿。”“哦,依我看,那个小孩子可真是倒霉的。把他也拉到街上来,简直不象话。他毕竟年纪还太小,你说是吧,埃拉?”
“哦,我说也是。反正我可不乐意让我的兄弟也来搞这套玩意儿。这对小孩子来说,算是一种什么样的营生啊?”
这一拨人过了大街,来到了前面第一个交叉路口,就停下来,往四下里张望着,仿佛到达了目的地──那个男人把风琴放在地上,随手把它打开,还支起一只小小的差强人意的乐谱架。这时,他妻子从外孙手里接过他拿着的好几本赞美诗集和那本《圣经》,把《圣经》和一本赞美诗集递给她丈夫,另一本赞美诗集放在风琴上,其他的人包括她自己在内,也都是人手一本。丈夫仿佛有点儿茫然若失地举目四望──不过看来还是信心很大,就开了腔说:
“今儿晚上,我们先来第二百七十六首,《砥柱何其稳固》。
好吧。肖莱小姐。”
两个女人里头比较年轻的一个,简直是又干瘪、又瘦削──不灵活、不好看──从来没有交过什么好运道。她就坐到那张黄色轻便折凳上,调好琴键之后,翻开乐谱,开始弹选定的那首赞美诗,他们大家也一块跟着唱了起来。
这时,各种不同职业、不同兴趣、正往家走的行人,发现这一小拨人正好位于大街附近,都驻步不前──迟疑地乜了一眼,想看看他们究竟要什么玩意儿的。在他们唱的时候,街头围观、无动于衷的各色人等,只是两眼直瞪着,见到如此微不足道的这一拨人竟然当众高唱,抗议人世间无处不有的怀疑与冷漠,都被这样的怪事给怔住了。
那个苍白无力、窝窝囊囊的老头儿,身上穿的是蓝色破衣烂衫。这个身子骨结实,可是粗鲁、疲惫的白发女人,还带着这个稚嫩、纯洁、丝毫没有变坏、可是不懂事的小男孩。他来这儿干什么呢?还有那个没人理踩、瘦削的老处女,和她那个同样瘦削、但眼里却露出茫然若失的母亲。行人们都觉得,这一小拨人里头,只有那个妻子显得特别突出,具有那样一种魄力和决心,即使是盲目或错误的,使她一生交不上好运,好歹也能保住自己。她同另外几位相比,更多地流露出一种虽然无知,但不知怎的总能令人起敬的自信神态。许多驻步观望的人里头,有好几位仔细看着她,只见她把自己那本赞美诗放在身边,两眼直望着前方,他们就一边走一边说:“是的,她就是这样的人。
不管她有什么样的缺点,也许会尽量按照自己的信仰去做的。”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说明:她对那个的的确确主宰一切、观照一切的天神是赞不绝口的,她对天神的智慧和仁慈也是坚信不移的。
赞美诗唱过以后,妻子念了一篇长长的祈祷文;接下来由丈夫布道,其他的人则作证说──上帝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他们。随后,他们先是把赞美诗集收起来,合上风琴,用一条皮带挎在丈夫肩头上,就往回走了。他们一边走,丈夫一边议论说:“今儿晚上很好。
我觉得,人们注意力好象比往常更多一点儿了。”
“哦,是啊,”那个弹琴的年纪较轻的女人回答说。“至少有十一个人要小册子。还有一位老先生问我传道馆在哪儿,通常我们是什么时候做礼拜的。”
“赞美上帝,”那个男人插话说。
不一会儿,传道馆终于到了──“希望之星。非英国国教徒独立传道馆。祈祷时间:每星期三、六,晚八至十时。星期日,十一时、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