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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王有龄深惬所怀,“就拜托你跟她谈一谈,看要花多少钱?”
“那不过每月贴她些开销。至于每趟来,另外送她钱,或是替她打道饰、
做衣裳,那是你们自己的情分,旁人无法过问。“这到这里,胡雪岩向里喊了声:”畹香!“
畹香慢慢走了出来,得新匀过脂粉,但眼圈依旧是红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偎坐在王有龄身旁,含颦不语。
“刚才哭什么?”王有龄问道,“哪个得罪你了?”
“嗳!雪公,这话问得多余。”胡雪岩在一边接口,“畹香的心事,你还不明白?要跟你到杭州,舍不得三阿姨,不跟你去,心里又不愿。左右为难,自然要伤心。畹香,我的话说对了没有?”
畹香不答他的话,转脸对王有龄说:“你看你,枉为我们相好了一场,你还不如胡老爷明白。”
“这是旁观者清!”王有龄跟她说着话,却向胡雪岩使了个眼色。
意思是要他把商量好的办法提出来。胡雪岩微一颔首,表示会意,同时还报以眼色,请他避开。
“我有些头晕,到你床上去靠一靠。”
等王有龄歪倒在后房畹香床上,胡雪岩便跟畹香展开了谈判,问她一个月要多少开销?
“过日子是省的,一个月最多二三十两银子。”
“倘或王大老爷一个月帮你三十两银子,你不是就可以关起门来过清静日子了?”
“那是再好都没有。不过……”畹香摇摇头,不肯再说下去。
“说呀!”胡雪岩问道:“是不是有债务?不妨说来听听。”
“真的,再没有比胡老爷更明白的人!”畹香答道:“哪个不想从良?
实在有许多难处,跟别人说了,只以为狮子大开口,说出来反而伤感情,不如不说。“
听这语气,开出口来的数目不会小,如果说有一万八千的债务,是不是替她还呢?胡雪岩也曾听闻过,有所谓“淴浴”一说,负债累累的红倌人,抓住一个冤大头,枕边海誓山盟,非他不嫁,于是花巨万银子替她还债赎身,真个量珠聘去,而此红倌人从了良,早则半载,晚则一年,必定不安于室,想尽花样,下堂求去,原来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看畹香还不致如此。但依了她的要求,叫她杜门谢客。怕未见得能言行一致,招蜂引蝶之余,说起来还是“王某某的外室”,反例坏了王有龄的名声。这不是太傻了吗?
因此,他笑一笑说:“既然你有许多难处,自然不好勉强,不过你要晓得,王大老爷对你,倒确是真情一片。”
“我也知道,人心都是肉做的。而况有尤五少的面子,我也不敢不巴结,只要王大老爷在这里一天,我一定尽心伺候。”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说出话来与那些初出道的小姑娘不同。”胡雪岩这样赞她,“我也算是个‘媒人’,说话要替两方面着想。畹香,我看你跟王大老爷,一年做两三次短期夫妻好了。”
她大致懂得他的意思,却故意问一句:“怎么做法?”
“譬如说,王大老爷到上海来,就住在你这里,当然,你要脱空身子来陪他。或者,高兴了,接你到杭州去烧烧香,逛逛西湖,不又是做了一阵短期夫妻。至于平常的开销,一个月贴你二十五两银子,另外总还有些点缀,多多少少,要看你自己的手腕。”
这个办法当然可以接受,“就怕一层,万一王大老爷到上海来,我正好不空。”畹香踌躇着说,“那时候会为难。立了这个门口,来的都是衣食父母,哪个也得罪不起。胡老爷,我这是实话,你不要见气。”
“我就是喜欢听实话。”胡雪岩说,“万一前客不让后客,也有个办法,那时你以王太太的身分,陪王大老爷住栈房,这面只说回乡下去了。掉这样一个枪花行不行?”
怎么不行?畹香的难题解决,颇为高兴,娇声笑道:“真正的,胡老爷,你倒象是吃过我们这一行的饭,真会掉枪花!”
“那我替你做‘相帮,好不好?”
妓家的规矩,女仆未婚的称“大姐”,已婚的称“娘姨”,男仆则叫做“相帮”。听胡雪岩这一说,畹香才发觉自己大大失言了,哪一行的饭都好吃,说吃这一行饭,无异辱人妻女,遇到脾气不好的客人,尤其是北方人,开到这样的玩笑,当时就可以翻脸,所以她涨得满脸通红,赶紧道歉。
“胡老爷,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说错了话,真正该打。”她握着他的手,拼命推着揉着,不断他说,“胡老爷,你千万不能见气,你要如何罚我都可以,只不能生气。”
声音太大,把王有龄惊动了,忍不住走出来张望,只见胡雪岩微笑不语,畹香惶恐满面地在赔罪,越觉诧异。
等到说明经过,彼此一笑而罢。这时畹香的态度又不同了,自觉别具身分,对王胡之间,主客之分,更加明显。王有龄当然能够感觉得到,仿佛在自己家里那样,丝毫不觉拘束,因而洗杯更酌,酒兴越发好了。
“雪岩,我也要问你句话,”他兴味盎然地说,“听说阿珠一颗心都在你身上。到底怎么回事?”
胡雪岩还未开口,畹香抢着问道:阿珠是谁?“
“你问他自己。”王有龄指着胡雪岩说。
“船家的一个小姑娘。”他说,“我现在没有心思搞这些花样。”
语焉不详,未能满足畹香的好奇心,她磨着王有龄细说根由。他也就把听来的话,加油加酱地说了给她听。中间有说得太离谱的,胡雪岩才补充一两句,作为纠正,小小的出入就不去管他了。
“这好啊!”畹香十分好事,“胡老爷我来替你做媒,好不好?”
此言一出,不独胡雪岩,连王有龄亦颇有匪夷所思之感,“你跟人家又不认识,”他说,“这个媒怎么做法?”
“不认识怕什么?”畹香答道,“看样子,这件好事要阿珠的娘点头,才会成功,而且阿珠好象也有心理,对你们爷们,她是不肯说的,只有我去,才能弄得清楚。”
王有龄觉得她的话很有理,点点头问:“雪岩,你看如何?就让畹香来试一试吧!”
“多谢,多谢!”胡雪岩说,“慢慢再看。”
“我知道了。”畹香故意激他,“ ‘痴心女子负心汉’,胡老爷一定不喜欢她!”
“这你可是冤枉他了。”王有龄笑着说,“胡老爷一有空就躲在船上,与阿珠有说不完的话。”
“既如此还不接回家去?莫非大太太厉害?”
“那可以另外租房子,住在外面。”
“对啊!”畹香逼视着胡雪岩问:“胡老爷,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
“我也这么想。”王有龄接着便提高了声音念道:“ ‘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两个人一吹一唱,交替着劝他,他已打定了主意,但有许多话不便当着畹香说,所以只是含笑摇头。看他既不受劝,畹香也只好废然而罢。
五船到杭州,王有龄回家歇得一歇,随即换了官服,去谒见抚台,当面禀报了此行的经过,同时呈上一封信:黄宗汉老家的回信,两万两银子业经妥收。这趟差使,公私两方面都办得极其漂亮,黄宗汉异常满意。
“你辛苦了!我心里有数。”他说,“我自有打算,几天以内,就有信息。”
“是!”王有龄不敢多问,辞出抚署,接着又去谒见藩司麟桂。
麟桂对王有龄,因为顾忌着黄宗汉难惹的缘故,本来抱的是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好也罢,歹也罢,反正天塌下来有长人顶,自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凡事不生麻烦就够了。及至看他此行办得圆通周到,而且颇懂“规矩”,已觉喜出望外,加以有同委员替他吹嘘,越发刮目相看。等把手本一递进去,立即使传下话来:“请王大老爷换了便衣,在签押房相见。”
这是接待地位仿佛而交情特深的朋友的方式,王有龄知道,是周委员替自己说了好话的效验,而收服了周委员,又是胡雪岩的功劳。想到他,再想到麟桂的优礼有加,顿时有了一个主意,要请麟桂来保荐胡雪岩。
在签押房彼此以便眼相见,旗人多礼,麟桂拉着王有龄的手,从旅途顺适问到“府上安好”,这样亲热了一番,才把他让到西屋去坐。
签押房是一座小院落,一明两暗三间平房,正中算是小客厅,东屋签押办公,西屋才是麟桂日常坐起之处,掀开门帘,就看见红木炕床上。摆着一副烟盘,一个长辫子,水蛇腰的丫头刚点起一盏明晃晃的“太谷灯”。
“请!”麟桂指着炕床上首说。
“大人自己请吧!”王有龄笑道,“我享不来这份福!”
“不会也好。”麟桂不说客套说。“说实在的,这玩意儿益处少,害处多。不过,你不妨陪我躺一躺。”
这倒无妨,能不上瘾。躺烟盘是件很有趣的事,而能够并头隔着荧荧一火说话,交情也就会不同。所以王有龄欣然应诺,在下首躺了下去。那个俏伶伶的丫头,马上走过来捧住他的脚,脱下靴子,拉一张方凳把他的双足搁好,接着拿床俄国毯子为他围住下半身。
另有个丫头已经端来了四个小小的果碟子,两把极精致的小茶壶。在烟盘上放好,随即使坐在小凳子上打烟。装好一筒,把那支镶翠的象牙烟枪往王有龄唇边送了过来。
“请你们老爷抽。我不会。”
麟桂当仁不让,一口气把烟抽完,拿起滚烫的茶壶喝了一口,再拈一粒松子糖塞在嘴里,然后慢慢从鼻孔喷着烟,闭上眼睛,显得飘飘欲仙似地。
“雪轩兄!”麟桂开始谈到正事,“你这一趟,替浙江很挣了面子。公事都象老兄这么顺利,我就舒服了。”
“这也全靠大人的荫庇。”王有龄说,“总要长官信任,属下才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