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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旨,才好想办法。不过,”她很率直地说:“我话要说在前头,不管怎么样,你要我帮着你瞒,那是办不到的。”
有此表示,胡雪岩大失所望。他的希望,正就是想请七姑奶奶设法替他在妻子面前隐瞒,所以听得这句话,作声不得。
这一下,等于心思完全显露,七姑奶奶便劝他:“小爷叔,家和万事兴!
婶娘贤慧能干,是你大大的一个帮手。不过我再说一句:婶娘也很厉害,你千万不能惹她恨你。如果说,你想拿阿巧姐接回去,我哪怕跑断腿,说破嘴,也替你去劝她。当然,成功不成功,不敢保险。倘或你下个决断,预备各奔东西,那包在我身上,你跟她好来好散,决不伤你们的和气。“
“那,你倒说给我听听,怎么样才能跟阿巧姐好来好散?”
“现在还说不出,要等我去动脑筋。不过,这一层,我有把握。”
胡雪岩想了好一会,委决不下,叹口气说:“明天再说吧。”
“小爷叔,你最好今天晚上细想一想,把主意拿定了它,如果预备接回家,我要早点替你安排。”七姑奶奶指一指外面说,“我要请刘三叔先在老太太跟婶娘面前,替你下一番功夫。”
胡雪岩一愣,是要下一番什么功夫?转个念头,才能领会,虽说自己妻子表示不禁良人纳妾,但却不能没有妒意。能与芙蓉相处得亲如姐妹,一方面是她本人有意要作个贤慧的榜样,一方面是芙蓉柔顺,甘于做小服低。这
样因缘时会,两下凑成了一双两好的局面,是个异数,不能期望三妻四妾,人人如此。
七姑奶奶要请刘不才去下一番功夫,自然是先作疏通,果然自己有心,而阿巧姐亦不反对正式“进门”,六姑奶奶的做法是必要的。不过胡雪岩也因此被提醒了,阿巧姐亦是极厉害的角色,远非芙蓉可比。就算眼前一切顺利,阿巧姐改变初衷,妻子亦能克践诺言,然而好景决不会长,两“雌”相遇,互持不下,明争暗斗之下,掀起醋海的万丈波澜,那时候可真是“两妇之间难为夫”了。
这样一想,忧愁烦恼,同时并生,因而胃纳越发不佳。不过他一向不肯扫人的兴,见刘不才意兴甚好,也就打点精神相陪,谈到午夜方散。
回到“小房子”,阿巧姐照例茶水点心,早有预备。卧室中重帏深垂,隔绝了料峭春寒,她只穿一件软缎夹袄,剪裁得非常贴身,越显得腰肢一捻,十分苗条。
入手相握,才知她到底穿得太少了些,“若要悄,冻得跳!”他说,“当心冻出病来,”
阿巧姐笑笑不响,倒杯热茶摆在他面前,自己捧着一把灌满热茶的乾隆五彩的小茶壶,当做手炉取暖,双眼灼灼地望着,等他开口。
每天回来,胡雪岩总要谈他在外面的情形,在哪里吃的饭,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人,听到了哪些新闻,可是这天却一反常态,坐下来不作一声。
“你累了是不是?”阿巧姐说,“早点上床吧!”
“嗯,累了。”
口中的答应她的话,眼睛却仍旧望着悬在天花板下,称为“保险灯”的煤油吊灯。这神思不属、无视眼前的态度,在阿巧姐的记忆中只有一次,就是得知王有龄自缢的那天晚上。
“那哼啦?”她不知不觉地用极柔媚的苏白相依,“有啥心事?”
“老太太要来了!”
关于接眷的事,胡雪岩很少跟她谈。阿巧姐也只知道,他全家都陷在嘉兴,一时无法团圆,也就不去多想,这时突如其来地听得这一句,心里立刻就乱了。
“这是喜事!”她很勉强地笑着说。
“喜事倒是喜事,心事也是心事。阿巧,你到底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她明知故问。
胡雪岩想了一会,语意暖昧地说:“我们这样子也不是个长阿巧姐颜色一变,将头低了下去,只见她睫毛闪动,却不知她眼中是何神色?于是,胡雪岩的心也乱了,站起来往床上一倒,望着帐顶发愣。
阿巧姐没有说话,但也不是灯下垂泪,放下手中的茶壶,将坐在洋油炉子上的一只瓦罐取了下来,倒出熬得极浓的鸡汤,另外又从洋铁匣子里取出七、八片“盐饼干”,盛在瓷碟子里,一起放在梳妆台上。接着便替胡雪岩脱下靴子,套上一双绣花套鞋。
按部就班服恃到底,她才开口:“起来吃吧!”
坐在梳妆台畔吃临睡之前的一顿消夜,本来是胡雪岩每天最惬意的一刻,一面看阿巧姐卸妆,一面听她用吴依软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有趣而不伤脑筋的闲话,自以为是南面王不易之乐。
然而这天的心情却有些不同。不过转念之间,还是不肯放弃这份乐趣,
从床上一个虎跳似地跳下地来,倒吓了阿巧姐一下。
“你这个人!”她白了他一眼,“今朝真有点邪气,”
“得乐且乐。”胡雪岩忽然觉得肚子饿得厉害,“还有什么好吃的?”
“这个辰光,只有吃千点心。馄饨担、卖湖州粽子茶叶蛋的,都来过了。”
阿巧姐问道:“莫非你在古家没有吃饱?”
“根本就没有吃!”
“为啥?菜不配胃口?”
“七姑奶奶烧的吕宋排翅,又是鱼生,偏偏没口福,吃不下。”
“这又是啥道理?”
“唉!”胡雪岩摇摇头,“不去说它了。再拿些盐饼干来!”他不说,她也不问,依言照办,然后自己坐下来卸妆,将一把头发握在手里,拿黄杨木流不断地梳着。房间里静得很,只听见胡雪岩“嘎吱、嘎吱”咬饼干的声音。
“老太太哪天到?”阿巧姐突如其来地问。
“快了!”胡雪岩说,“不过十天半个月的工夫。”
“住在哪里呢?”
“还不晓得。”
“人都快来了,住的地方还不知道在哪里,不是笑话?”
“这两天事情多,还没有工夫去办这件事。等明天刘三爷走了再说。有钱还怕找不到房子?不过……”
“怎么?”阿巧姐转脸看着他问:“怎么不说下去?”
“房子该多大多小,可就不知道了。”
“这又奇了!多少人住多大的房子,难道你自己算不出来?”
“就是多少人算不出来。”胡雪岩看了她一眼,有意转过脸去,其实是在镜子里看她的表情。
阿巧姐沉默而又沉着,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然后,站起来铺床叠被,始终不作一声。
“睡吧!”胡雪岩拍拍腰际,肚子里倒饱了,心里空落落地,有点儿上不巴天,下不巴地似地。
“你到底有啥心事?爽爽快快说。牵丝扳藤,惹得人肚肠根痒。”
有何心事,以她的聪明机警,熟透人情。,哪有不知之理?这样子故意装作不解,自然不是好兆头,胡雪岩在女人面前,不大喜欢用深心,但此时此人,却成了例外,因此以深沉对深沉,笑笑答道:“心事要慢慢猜才有味道。何必一下子揭破?”
阿巧姐无奈其何,赌气不作声,叠好了被,伺候他卸衣上床,然后将一盏洋灯移到红木大床里面的搁几上,捻小了灯芯,让一团朦胧的黄光,隐藏了她脸上的不豫之色。
这一静下来,胡雪岩的心思集中了,发觉自己跟阿巧姐之间,只有两条路好走,一条是照现在的样子,再一条就是各奔西东。
“你不必胡思乱想。”他不自觉地说道:“等我好好来想个办法。”
“没头没脑你说的是啥?”
“还不是为了你!”胡雪岩说,“住在外面,我太太不答应,住在一起,你又不愿意。那就只好我来动脑筋了。”
阿巧姐不作声。她是明白事理的人,知道胡雪岩的难处,但如说体谅他
的难处,愿意住在一起,万一相处得不好,下堂求去,不但彼此破了脸,也落个很坏的名声:“跟一个,散一个”。倒不如此刻狠一狠心,让他去伤脑筋,看结果如何,再作道理。然而抚慰之意不可无。她从被底伸过一只手去,紧紧捏住胡雪岩的左臂,表示领情,也表示倚靠。
胡雪岩没有什么人可请教,唯有仍旧跟七姑奶奶商量。
“七姐,住在一起这个念头,不必去提它了。我想,最好还是照现在这个样子。既然你不肯替我隐瞒,好不好请你替我疏通一下?”
“你是说,要我替你去跟婶娘说好话,让你们仍旧在外面住?”
“是的!”
“难!”七姑奶奶大摇其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婶娘现在当家,她定的规矩又在道理上,连老太太也不便去坏她的规矩,何况我们做晚辈的?”
“什么晚辈不晚辈。她比较买你的帐,你替我去求一次情,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小爷叔,你还想下不为例?这句话千万不能说,说了她反而生气,幄,已经有两个了,还不够,倒又在想第三个了!”
“你的话不错,随你怎么说,只要事情办成功就是了。”
“事情怕不成功!”七姑奶奶沉吟了好半晌说:“为小爷叔,我这个钉子也只好硬碰了!不成功,可不能怪我。”
“这句话,七姐你多交代的。”胡雪岩说:“一切拜托。千不念,万不念,我在宁波的那场病,实在亏她。”
这是提醒七姑奶奶,进言之际,特别要着重这一点:阿巧姐有此功劳,应该网开一面,格外优容。其实,他这句话也是多交代的,七姑奶奶当然也考虑过,虽说预备去碰钉子,到底调也要有些凭借,庶几成事有万一之望。
这个凭借,就是阿巧姐冒险赶到宁波,衣不解带地伺奉汤药之劳。而且,她也决定了入手之处,是从说服刘不才开始。
“去年冬天小爷叔运米到杭州,不能进城,转到宁波,生了一场伤寒重症,消息传到上海,我急得六神无主。刘三叔,你想想,那种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