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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得不得了。有的竟笑着说:“刘司令长官夜里起来解小便,还要两三个卫兵陪着呢!”
《李宗仁回忆录》第三部分战后局势的预测(2)
据说自我离开之后,五战区司令长官部的派头便不一样了。我的生活一向是极其简单朴素的,随从人员亦极度平民化,官兵与驻地商人、农民相处极为融洽。外来人每不知我的住处便是司令长官部所在地。刘峙则不同。他本人极讲究场面,侍从人员烜赫,衙门气息极重。长官部四周的农民莫不大遭其殃,花、果、菜蔬时为官兵强取而去,例不给值。农人有来诉苦的,长官部里的人却说:“我们一向是这样的。军人为国抗战,难道吃点水果、菜蔬,还要花钱买?哼!”
由这些方面观察,我才知道所谓中央嫡系部队军纪的废弛实在是相沿成习,所来有自,非一朝一夕所致。这种部队如何能打仗呢?
据说当刘峙接掌五战区时,敌方广播便奚落他说:“欢迎常败将军来老河口驻扎!”果然,我离开五战区不出数月,敌人便发动攻势,一举攻占老河口与襄、樊。刘峙指挥无方,无力反攻,该战略据点遂为敌人所占领,直至抗战胜利才重归我有。
二
汉中一带是一片沃野,秦岭在其北,嵩山山脉在其东,汉水横贯其中,地形险要,物产丰盛。我国自秦汉以降,历朝都以汉中为屯兵之地。所以其地古迹特多。
自老河口沿汉水西上入陕,沿途民俗淳朴,多存古风。凡我途经的市镇,绅民都排班迎于道左。有的甚至摆起香案,由穿长袍马褂的年高绅士,双手高举一茶盅,前来双膝跪下献茶。我也只有停车下来答谢,并双手接过茶盅,一饮而尽,然后再登车前进。这是zhuanzhi时代绅商欢迎钦差大臣和封疆大吏的礼节,不图尚见之于今日,风气的闭塞,由此可见。
在汉中时,我名义上虽然负责指挥三个战区,但事实上则日常待决的事务极少,与老河口的忙碌生活,恰成一对比。日长无事,简直有髀肉复生之感。可是正因如此,我才有工夫对今后中外大局的演变,作一番冷静的思考。
1944年5月上旬,委员长因为主持第九军分校毕业典礼,亲自飞来汉中,我遂乘此时机和蒋先生详谈今后战局发展的问题,以及我们应有的应付方案。可惜蒋先生竟以余言为河汉,未加采纳。此建议当于第七篇中再详叙。
我到汉中就行营主任后不久,又因开会而至重庆。此时盟军已有在西欧开辟第二战场的趋势,我国报纸讨论亦至为热烈。当时自称为中国第一流战略家的杨杰氏,便在《大公报》上发表一论文,略谓在现代化的战争中,敌前登陆实不可能。杨氏认为,同盟国很难在西欧开辟第二战场,最大的可能还是将美英联军由北穿过苏联腹地,与苏军并肩作战云云。朋友们即持此理来问我。
我读了杨氏之文,便大不以为然,初不料号称战略家的杨杰竟亦肤浅至此。我说,在现代化战争中,敌前登陆固难,而防止敌人登陆亦同样不易。即就纯军事立场来看,论大军团的指挥、运输和补给,同盟国在英法海峡登陆实是最方便而有效的行动,这样才能使德国两面受敌。即就政治立场来说,苏联亦断不许英美联军在苏境作战。第一次大战后,西方列强围困苏联的余创犹存,斯大林何能坐视英美军队驻在其国境之内?此事简直出乎一般人政治常识之外,所谓战略家的杨杰,居然能想得出,亦亏他会动此脑筋。
我虽然料定盟国必自西欧登陆,但是我私下却希望第二战场开辟得愈迟愈好。我在重庆时,曾两度与英国大使和丘吉尔驻华军事代表魏亚特将军详论此事。
我说,希特勒已陷于东西两面作战的苦境,同盟国胜利只是时间问题。现在既已距胜利不远,同盟国当局便应想到战后的复杂问题。你们西方国家与苏联,由于政治制度的不同,在战前已成水火,战时因为对同一敌人作战才暂时携手。一旦大敌消灭,西方国家必定又与苏联针锋相对。为减少战后的困难,务须稍为忍耐战争的痛苦,第二战场千万不宜过早开辟。然而,你们应当尽量以各种物资援助苏联,让德苏两国拼死纠缠。等到两雄声嘶力竭,然后选择地点登陆,德国自将俯首成擒,而苏联元气亦用尽,则第二次大战后的世界便要单纯多了。
至此,两君忽然向我质疑说,照你说的这样做,万一苏联为德国所败,或者斯大林等候开辟第二战场不耐烦了,转而与希特勒单独讲和,则大局不是不堪设想吗?
我说,这两点倒是不必顾虑,你们未免忽视了苏联潜在的强大力量。它具备了地广、民众、物产丰富的优厚条件,要想彻底击溃苏联,谈何容易!以中国抗日战争为例,中国无一事不较日本落后,尚且抵抗六年之久,使日军陷于泥淖之中。日本何尝不屡屡试探谈和,中国皆不屑一顾,何况苏联?
无奈我言之谆谆,这两位英国代表皆大不以为然。尤其是魏亚特将军,和我辩论尤多。他认为头痛应医头,脚痛应医脚,此时不能想得太远。英国目前亟须解除痛苦,不管战后局势如何,希特勒愈早打倒愈好。英国大使也一再强调说,倘第二战场迟迟不开辟,恐怕苏联会愤而与德国妥协,那便糟了。我说,国际政治原像下棋和赌博一般,看谁气魄大,手段高。据我判断,德、苏绝无中途妥协之理,历史上亦从无此事例,西方当局尽可放心。但是他们却坚持己见,不稍退让。当然也不会把我的意见转到伦敦去。
《李宗仁回忆录》第三部分战后局势的预测(3)
孰知第二次大战后,西方盟国果然和苏联为着东欧诸国问题,为着柏林问题,闹得剑拔弩张。我在北平任行营主任时,魏亚特到中南海居仁堂来拜会我。翌日,我也到六国饭店回拜他。我说:“魏亚特将军,冷战现在已打得火热了,你该想起我在重庆对你所说的是真理吧?”但是这位约翰牛却仍旧执拗地说:“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不可相提并论。”大家一笑而罢。
三
1944年6月,同盟国在诺曼底登陆成功,德军节节败退,欧战已有迅速结束的趋势。同年7月,日军在太平洋屡败之余,使极端反动的东条英机内阁倒台。同盟国海军已逼近菲律宾群岛,日本的命运,也已到了决定性的阶段。
是年9月,美国驻华大使高斯奉调回国,由赫尔利将军继任驻华大使。赫氏使华,除负有外交上的使命外,还负有调解我国国共纠纷的责任。因二次大战已接近尾声,罗斯福总统目击我国国共关系的恶化,深恐影响战后世界和平,所以特派赫尔利前来,企图促成国共合作,组织联合政府。故赫尔利来华时取道莫斯科,并与斯大林详谈中共问题。
我此时适因公在重庆,赫尔利大使特地征询我对共产党的意见。他认为我既非蒋先生的嫡系将领,说话必然比较公道。我乃反问他,站在外交官的立场,他作何看法。
赫尔利说,他为此特地经过莫斯科,问过斯大林元帅关于中国共产党的意见。斯大林说:“中国哪里有共产党,不过是些土地改革者罢了。”我说:“这些话,你认为如何?”赫尔利说,他认为斯大林对中国共产党的分析是真实的,不会骗人的。我说:“斯大林对你所说的不过是一种外交辞令,不应过分相信。中国共产党是信仰马列主义的,是百分之百的第三国际共产党,你千万别上了斯大林的当。难道斯大林比我们中国人知道的还多,他的话比我们中国人的话还可靠?”
赫尔利诚恳地说:“斯大林是政治家,我相信他的话!”
这样,我们当然无法再说下去,辩论也就不了了之。
赫尔利大使到职不久,新任中国战区参谋长魏德迈将军也接踵而至。中国战区前任参谋长为史迪威将军,因与委员长不合,奉召返国,由魏氏继任。
前已言之,史迪威原为美国驻华武官,珍珠港事变后,调升中国战区参谋长。不过史氏是一阳分人,可为赫赫的战将,却不宜做运筹帷幄的参谋工作。这种人尤其不能与自私的蒋先生合作。因为蒋先生事事以其个人利益为出发点,大权独揽,事必躬亲。做他的参谋长,必须要事事请示而后行,断不可自作主张。史君是美国人,当了参谋长,便真的要行使参谋长职权了,和蒋先生当然无法相处。
关于蒋、史之间的别扭,据说,史迪威曾公开批评蒋先生专将美国运来的装备补充他的嫡系部队。史氏认为,美式装备的分配,应以军队的能否作战为标准,“包括共产党的第八路军在内”。致引起蒋先生的愤怒,认为史氏干涉中国内政,必去之而后快。
魏德迈抵重庆时,我们亦曾详谈今后世界局势。无奈当时美国将领都有个相同的看法,即急于要求苏联参加对日作战,以免战争旷日持久。至于战后的问题,他们似乎丝毫没有考虑到。但是在我看来,战后的困难将甚于战时百倍。如不未雨绸缪,届时必将捉襟见肘。论力量,论声望,美国实掌握了左右今后世界安危的枢纽,美国当局一着之差,便足以影响整个世界的和平。思维及此,我认为有尽我所见,向友邦当局贡献一点意见的必要。
因此在赫尔利和魏德迈莅华之后,雅尔塔会议开幕之前,我曾两度修致备忘录给赫、魏两君,希望他们能转致罗斯福总统和马歇尔元帅。
我的第一备忘录是在赫、魏两氏抵华后不久便送出的。修缮之前,我曾向蒋委员长提及此事。蒋先生说:“可以,可以,你就送去吧。”在这文件内,我特别提醒美国当局说,德国一旦投降,日本不久必然也跟着投降。但是,当时在渝的美国人都认为日本民族性强悍,笃信武士道精神,非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