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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第3届-徐兴业:金瓯缺(-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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迸发出来。它的干扰如此之大,几次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可是并没有能够分散他们
的注意力。他们只等欢声一过,略为安静些,就又继续谈下去。
  只有当刘锜听了马扩的这些议论,沉入长时间的默思中时,马扩才注意到外界
的环境。他一仰首忽然瞥见窗外那竿似乎要矗入云霄之间的高竿上,换上了两盏绿
灯,接着观众们又以不可阻遏之势,热烈地,长久不息地欢呼起来。
  “兄长,这长竿上的红灯为何换上了绿的?”马扩好奇地向。
  这种问话的声音,刘锜是熟悉的。当年在部队时,马扩就常常向他惊讶地发问。
如今他已经改变了很多。但在这句问话中仍然保留了那么多的稚气,宛如当初。刘
锜的位置坐得别扭,看不到长竿,反问道:
  “长竿上挂了几盏绿灯?”
  “两盏。”
  “升起第二盏绿灯时,已交三更天。”刘锜指着客厅里的一项奢侈设备——钟
漏说, “贤弟看那铜箭不是正指到丑正。官家此时起銮回宫。稍停升起第三盏绿
灯时,灯市也就散了。”
  今夜的这一席谈话,使得刘绮又陷入深思中:他感觉到自己好像一艘碇泊在港
湾里的海船,长期停航,它的底腹船舷已经长满海苔晶藻,正在发霉腐烂了。东京
的宦场生活,就是它的腐蚀剂。可是他的兄弟却像一艘涨满着帆,正在惊风骇浪中
横冲直撞的船。他替马扩高兴,对他羡慕,却引起自己无限的感慨。他刘锜的一生
难道就此毁了不成?他慨然对马扩谈到自己的抱负,希望官家实践诺言,放他到前
线去参加作战。
  “战端一启,前线正在用人之际,”马扩急忙安慰刘锜道,“兄长如此才略,
官家岂有不加重用之理?何况又有成约在先?但愿我兄弟两个仍像当年一般,并肩
作战,生死同命。”
  “但愿俺兄弟两个,带了那支奇袭队,夺得燕京,成就得这段大功回来。”

  第二盏绿灯在高空中逗留得那么长久,这临去的秋波一转,要给人留下特别深
刻的印象。那盏灯刚挂上不久,从大内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炮仗声,它们好像从远
处滚来的雷鸣。接着到处都放起炮仗来,小炮仗噼噼啪啪,大炮仗砰砰嘭嘭,顷刻
之间,就形成万马奔驰、万炮轰鸣之势,似乎要把这座欢乐的东京城埋葬在火炮底
下,把百万东京人永远留在欢乐的高峰中。千万年后,人们重新发掘这座陆沉的古
城,从每一块化石上都发现一张难以抑制的狂欢的脸,那该是多么壮现!
  炮仗刚过,在宣德楼的高空中又出现了五色缤纷的焰火,它们是千百道射向天
空去的玛瑙、翡翠、明珠、宝石的喷泉,在往回落下的途中又把珠宝的粉屑变成一
场滚珠溅玉,抛红坠绿的倾盆大雨,洒落到观众的头面上,衣服上,让他们在万点
陨火底下洗个焰火的淋浴。
  然后,高空中才挂出第三盏绿灯,它是一个信号,又是一道命令。转眼间,振
耳的炮仗,耀目的焰火和鳌山灯楼上的千万盏明灯突然都消失了、熄灭了。它们来
的那么热闹,去得这样洒脱,犹如一个舞台上的红角儿,倏然而来,悠然而去,给
观众留下这么多的去思。于是又是一阵黯然销魂的欢呼,人们希望出现奇迹,好像
他们希望用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催请这位名角儿重新出现在舞台上,向观众挥手谢幕
一样。
  到了一切都成为不可能的时候,有些人开始滑脚,然后成群的人都跟着走动起
来,静止了的万花筒重新急遽地旋转起来。人山崩裂了,人海坍陷了,人墙倒毁了,
人河分散了。人们从大集体中分裂出来,又分成无数细流支渠向大街小巷中流散。
  这时官方的灯虽已熄灭,私家和行人手里提着的灯还有不少亮着,还有不少又
换上了新的蜡烛。它们此明彼灭、此隐彼显,好像在浮动不定的天幕上眨着眼睛的
星星。人们提着明灭的灯,携着乐器玩具,拿着从头饰上被挤落下来的闹蛾儿⑧、
双飞蛱蝶、白玉梳子,带着方兴未艾的兴致,在街道上挤来挤去,没来由地喧呼着,
没来由地嘻笑着,没来由地跟别人争吵,吵了又说笑起来。孩子们甩脱了妈妈的手,
到处乱钻乱跑。妈妈找孩子,孩子找妈妈,没找到时又急又哭,找到了又笑又骂,
没个了结。
  初度钟情的少女,也找到她的男伴,大着胆破题儿第—遭地走在一块。在拥壅
的大街上,人们挤来挤去,把他们两人间所有的距离——空间的距离以及传统观念
给他们造成的精神上的距离一下子都挤掉了。两个越来越挨紧着厮并着走。不巧,
迎面走来一簇女伴们,少女乖觉地甩脱了男伴,错眼不见,两个就分散了。他在成
千上万的人丛中转来转去,兜过几条大街去找她,这恰似一枚绣花针掉在大海里,
哪里找得到一点影踪儿?他不禁焦急起来,嗔怪那造成他们分散的女伴们,嗔怪那
些使他找不着她的人群,嗔怪……谁知道背后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他蓦地回过头去,
在那灯火阑珊、光影掩映之处,她可不是就在他背后!
  “你往哪里去了?”他狂喜地问,“半天也没见影儿,叫俺找得好苦!”
  “这不是俺好端端地就在这里!”少女调皮地噘一噘嘴唇,却在心里暗暗笑道:
“咱跟你半天了,何尝离开你一步,只怪你背心上没长着一对眼睛,瞅不见人。”
然后自以为理由十足地谴责他道,“谁叫你背心上没长着一对眼睛,人家浑身眼浑
身长着几百对眼睛哩!”
  夜这样深了!人们还尽在大街小巷中流连,谁也舍不得回去睡觉。这是个忘记
疲倦、严寒,也不知道害臊的日子。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学着内家妆束,俏皮得好
像成年的少女,她们三、五个串成一串,在街上边走边哼起流行的词曲来:
  “风销焰蜡,露挹洪炉,花市光相射。
  桂华流瓦。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
  衣裳淡雅,看楚女纤腰一把。
  箫鼓喧,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
  她们唱到过片,就慢慢地把嗓音拉开了,许多行人跟在她们后面和唱起来。业
余的伴奏者拿出箫笛,呜呜地吹着,为她们配乐。她们越唱越高,越唱越欢,顷刻
间就围成一团,形成一个街市的中心。
  舞儿们都有特殊的服装,他们头戴花帽,身穿满绣描金的紧身舞衣,脚踏软底
舞鞋。他们应官方之命在宣德门、在州桥街、在府衙前的鳌山灯楼前已经舞蹈了大
半夜,舞得腰酸背疼,舞得头轻脚重,可是还没有过足舞瘾——这用行家话说来叫
做“婆娑之意”,他们一听到歌声和伴奏,不由得从脚底一直痒上心头,选择一方
月华如水流泻着的石板地上,儯'地踏起舞步来,从影子里欣赏自己的美妙的身段
和正确的舞姿。他们整天为官府、为别人而舞蹈,只有这一回才是为自己舞蹈,留
给自己欣赏。这种从内心流出来,有着由衷的要求的舞蹈才是最最富有感染力的,
行人都被他们吸引住了,在内行人中间引起了“婆娑”的共鸣,两条腿不由自主地
滑动起来,也加入他们这一群一起舞蹈。
  出卖焦鎚⑨的小贩,做了一夜生意,卖完焦鎚,这时收起担子,也赶来凑热闹。
他们不管是否谐合舞蹈的节拍,咚咚地打起鎚鼓来。偶然打中了点子就赢得大家的
欢呼。
  受到大人欺侮,被哄出舞蹈圈子的男孩们围住焦鎚担子,团团打转,自认为也
在跳舞。可能是跳出一种既有模仿、又有创新的美妙的舞蹈。卖零食的小贩是小孩
们的天然的盟友,乐于为他们打拍子,他们也形成了一个欢乐的申心。
  这里那里都是一簇堆、一簇堆的露天的歌榭舞台,人人都是歌女舞儿,不然就
是他们的伴奏者、助兴者。他们疯狂地歌舞着,直要把天上的这轮银蟾舞到人间来,
唱到地下来,才算过足了瘾。这使得住在广寒宫里淡雅的素娥也真被勾动了凡思,
她撇开身旁的浮云,满涨着锦帆,沿着银河急遽地驶向人间,准备和欢乐的东京人
一起歌唱,一起起舞。
  门外越来越大的喧闹给刘锜和马扩的谈话带来极大的困难,现在很准找到容得
他们说话的间歇了。而恰恰他们在这个时候正要讨论到具体问题,商量亸娘和马扩
的婚事。
  恰恰就在此时,刘锜娘子重新打扮梳匀了走下楼来。原来和哥儿俩一样,她和
亸娘在闺房里也是彻夜不眠的,她们也在谈话,只不过在谈着与他俩完全不同的内
容。刘锜娘子一边谈话,一边警觉地倾听着楼下的谈话声。听到他们比较长久地中
断谈话时,就断定男子们已经谈完了男性间的谈话,现在将要进入一个必须由她参
加入内才能达成正式决议的新阶段了。于是她果断地走下楼来。
  “你们谈了一夜,还没谈够!”她问,“兄弟可是累了,饿了,还要吃些什么?

  她一眼看见为他们准备下的元宵、焦鎚,原封不动地搁在那里,早已冰凉了。
满桌子堆着盘儿、碟儿,还有糖果花生,东一把、西一把摆得满桌都是。她不禁
“嗳呀”一声,冲着丈夫责问;
  “你这做哥哥的,不说招呼兄弟吃点心,倒把糖果乱丢乱撇,连个腌臜都不怕。
还有咱好不容易弄来的两裹李和儿炒栗,规矩要趁热吃甜香,冰凉了就走味,难道
连这个都不懂!你倒说说是什么道理?”
  “战场上饿慌了,连马粪也要吃呢,桌子上摆摆打甚么紧?”刘锜故意拿起一
个乳糖狮子,掰开来与马扩分着吃了,笑笑道,“娘子也来一个!”
  刘锜娘子从桌上拈起一颗栗子,轻轻地揩试一下,吹一口气吹掉栗壳上根本看
不见的灰尘,轻轻咬开栗壳说:
  “咱不像你们吃过马粪牛溺,可是怕脏的。”
  刘锜、马扩一齐笑起来。
  “娘子,你把良乡城里一万辽军吃掉了。”
  刘锜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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