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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头,再看一遍,一字没变,有一个哀伤至极的人需要她去抚慰;她已下过决心要给他幸福。
冯宁宁的侍卫辗转奔波了十多天才将信交到她手里。冯宁宁写道:凝雾的疮口愈合的很好,毕竟已经将近十个月了;只是他的精神非常不好;我和明枫都觉得或许只有你能让他恢复;请尽快赶回来。
何止是不好,他都瘦得就剩下一把骨头了。陈曦轻手轻脚走到他榻前。午后的阳光,映着凝雾憔悴的面庞,原本清秀的脸已瘦的显出了颧骨和细尖的下巴,淡淡的横眉皱着,眼睛紧闭着,浓密的睫毛下一片青黑色的阴影,嘴唇粉白透着青。
陈曦慢慢跪坐下去,细细打量着才过十七岁的少年,一时间有说不出的心疼。那张脸就在手边,她想轻抚他紧皱的眉峰,手伸到半空,凝雾忽然睁开了眼,带著惊醒的迷茫瞪视她,漂亮的眼睛先是有些微空洞,氤氲似玉;慢慢地他完全清醒了,哀伤紧跟着盈满了因为瘦的过分而显得大的过分的碧色双眼,就在陈曦想要开口劝慰他的时候他却努力露出个笑,说:“大人,您回来啦。”
这是第一次,他在见到陈曦的时候眼里没有那种喜悦担忧羞怯糅合的复杂,就只有深重的哀痛;他眼睛里明明哀痛到了极点,嘴边却扯出一丝笑,象是他的灵魂都受了伤,无形的撕裂着,汨汨地渗着血,而他已痛到麻木,痛到不能哭喊,只好微微一笑,假装那伤并不存在。这苦难的一笑一瞬间击倒了陈曦,所有安慰的话都哽在嗓子里,充满她心房的,是与他一样的痛。她俯身,轻轻抱住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起了风,吹打着树叶哗哗地响,越来越疾,呜呜的哮叫着,暴雨如倾,屋子里一下子变暗变冷。陈曦恍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置身一叶孤舟,行于惊涛浊浪间,在黑天暗地里;怀里这人这般瘦的咯人,冷的冰凉,她需得用心底的血去温暖他,与那黑天暗地争夺他,不让他孤独踯躅,不让那黑暗吞噬他。
她微微用力,把他的头按到她怀里,紧紧搂着,生怕他忽然消失了一般,在他耳边一声声唤着他:“凝雾,凝雾,你还有我,还有我呢……”
凝雾任她搂着,不哭也不叫。
陈曦心生恐惧,更不敢放开他,生怕一错眼珠他就不见了。她抓过被单,严严密密地将他包裹住搂在怀里,牢牢看着他的眼睛,一遍一遍抚着他的发:“凝雾,跟我说句话吧,凝雾,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凝雾只呆呆看着她,半晌,忽然泪下:“大人,我怎么也保不住,怎么也保不住,我一直祈祷来着,一直一直……”
陈曦更用力搂紧他:“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受了那么苦,都怪我……”
凝雾冰凉的手指捂上她的嘴,哽咽着摇头:“我不怪您,我谁也不怪,我就是不明白,不是说孩子是神赐的礼物吗?为什么神把我的孩子带走了?”
第 88 章
冯宁宁劝她:“你开始的时候中毒不深,所以明枫不会有事的;后来可能毒深了,所以凝雾那胎儿保不住,脐带钙化非常严重,就是保住了也不好;这个自然选择的结果,你明白的,所以就别伤心了。”
陈曦当然明白,可明白并不等于可以少了难受,尤其凝雾是那么个状况,鲁菲德拉也难过的几天就白了头发,苍老的象五十岁的人。陈曦见他这样,先前的恼怒自己就烟消云散,唯有一肚子怜悯,还得赶着安慰他。
陈曦从来没这么愁过,她深恨自己替不了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能安慰他,只能尽力陪着他,温柔细致地照顾他;问题是她连熬粥都不会,想替他做点儿好吃的都得麻烦冯宁宁;陈曦这么多年从没觉得不会做家务是个事,如今终于发现自己还真是笨的可以,除了能上阵杀敌,别的就没什么大用场,不免更觉得对不住凝雾,也对不住明枫,可怜他即将生产,还得操心凝雾的饮食,还得安慰吓坏了的馨玉………那孩子以为是因为他惹的凝雾笑害他失去孩子的。
明枫看凝雾父子俩每日相对着伤心,先已经跟冯宁宁商量好,陈曦一到家就让冯宁宁接了他父亲帮助照顾凝宵,一是让他分心,二也免得跟凝雾互相影响都好不了;陈曦到家的时候他已经如此忙碌了近一个月,待她到家又忙碌照料她,直让陈曦愧疚的不行——她原来还老嫌明枫有主意,另外两个什么都听他的;如今想想,凝雾是个柔弱胆小的,馨玉又是一副完全没长大的孩子样儿,若不是明枫呵护着他们俩,什么事都替她担待了,一旦有点儿什么事这个家不定乱成什么样子呢。
万幸蜜提娅的特骑团劫掠回来了,比近卫军干的还好。陈曦把戎须的军务完全交给她和沙曼,政务交给挽杉,派了霜林给她做副手;调青笛去虎威堡管理民生事务,留苏叶负责鸿蒙的农耕后勤等所有政务。
暂时不打仗,她可以留在鸿蒙,把积压下来的政务处理了。
经过与凤栖人的战斗,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摆在所有人面前:鲁那人的秘密肯定是保不住了;那么是让鲁那人自己武装起来保卫家园还是让他们走出大山,走出森林与宁诺,以及今后的茨夏各族融合起来呢?
年轻人都愿意出来,宁诺的发展摆在那里,宁诺也好,虎威堡也罢,甚至是戎须,都有广袤的土地可以让他们生存的更好;几个长老却犹豫着总说故土难离;让陈曦没想到的是,这一次,鲁非德拉坚持要返回阴影山去说服众位长老,要让全族的人都搬去虎威堡;他甚至提出来,要让鲁那的年轻人都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要让鲁那族从此融入神使大人领导下的茨夏。
其次是明枫已经完成了《功勋典章》,以奖章和颁立姓氏表彰有突出贡献者,这在宁诺简直是天大的事件,不仅是在宁诺,就是在鲁那和戎须也是人们关注的重点,因为运粮队的士兵包括那些赶车的女人也将被授予姓氏。明枫曾经对此非常不理解,这么一来是不是很快就会普及姓氏呢?那姓氏的表彰意义会不会被淡化了?
陈曦给他解释:构成社会的最小单位就是家庭,而姓氏是家庭联系的纽带。通过姓氏可以保持基于自然血亲构成的传承性,避免血亲婚姻,也便于以后的人口管理。以开立姓氏谱系作为表彰功勋的方法只是是暂时的,等将来没有了战争,所有人都必须有姓。
明枫综合了所有反馈来的信息,再加上陈曦的要求,干脆把姓氏分为两种,单姓和复姓,复姓将授予作战中有非凡表现的军事人员,并且真正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单姓将配有勋章,作为最高奖赏,由神使亲自赐姓,专用于表彰军事人员,被授予者必须表现出超凡的忠诚与英勇无畏,且战功彪柄。
而奖章,众人设计了好几种勋章,问题哪里来的钱做勋章啊,所以明枫给她想了个省钱的法子,先按照四个等级记功,以后发财了再说什么章吧。
这个新鲜出炉的典章提议立刻被所有参与讨论的军官通过了,待到第一季播种完毕实施。
另一件要紧的事情就是要成立鸿蒙学院,只有几个专业,即军科,政务,农科,工科和医科;军科的学生来自部队中的佼佼者,其它各科选自童子军中的优秀学员;陈曦主管军科与政务,其他教员都是部队和现有的管理人员兼职;苏叶主管农科兼职政务;冯宁宁主管工科和医科。
第四件大事是推广扩大棉花和云丝树的种植。这里的气候条件非常适合棉花生长,而云丝树栽种下去三年以后即可采摘昙丝,实在是非常好的农作物。苏叶的云丝树苗圃非常成功,完全可以满足大面积种植;陈曦命令蓝荻派在天佑的几拨人马协助卫风的近卫军劫持一些几个善种棉花的老农,连同她们的家眷都弄来鸿蒙,让她们指导棉花的种植;同时蓝荻的第二批学院继续向天佑渗透。
陈曦衣不解带地陪着凝雾十来天,简直拿他当孩子哄着;众人怕明枫受影响不让他陪着,馨玉倒是能陪着可他只会陪着他难过;他看着身体是慢慢恢复着,只是夜里依旧惊醒,白天则更见安静,越发让陈曦看着心疼。
明枫说,族里以前也有失去孩子的,也难过,但不会象凝雾这么伤心;凝雾想不开是因为他老觉得是大神夺走了他的孩子,他有点儿认死理,大人您还得从这方面开导他。
说的是啊,陈曦也觉得明枫说的是,可总想不出怎么开导他好;她必须得想好措辞,不然以后别的男人也都这么想那可怎么办?
明枫想了想,说:“我十岁那年,旱季特别长,我们储存的粮食都吃光了,大弟弟才六岁,爹爹又生了小弟弟,家里的养的禽蛋只能给爹爹和小弟弟吃,我跟着族里人采集番心木粉;那东西特别涩口又不好消化,大弟弟每到吃饭的时候就哭闹;我就跑到祖祠,问祖先为什么不保佑我们,为什么让我们挨饿?我在那儿喊,说祖先要再让我们挨饿,等我长大了就不供奉她们;后来上一代大长老跟我说,我们受苦,并不是因为祖先不庇护我们,不管祖先如何爱我们,也不能永生永世照料我们,我们还是要自己努力才能生活好,不然都靠祖先庇佑,谁还肯努力求生呢?世上也不会有贫富之差朝代更替了……我想即使我们有时候不得不忍受痛苦,也不是因为神不爱我们。”
“说的真好。”陈曦看着对面的明枫,一直以来他总是沉静微笑着面对一切,即使她无声的迁怒,他也从不抱怨,他看起来总象春日照进林间的晨光那么美好,却受过那么多的苦。她握住他的手:“一直以来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对不起;还有那么多的事情,一直辛苦你了,谢谢。”
明枫依旧微笑着摇头:“既然是我愿意的,就不委屈,也不会辛苦。”
……这个,陈曦低头,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揉揉鼻子,那什么:“天气真是不错啊,花开的也好啊。”
“是啊,今年好象您的花粉症好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