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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惜”,是信守弟兄义气的结果,是宋江性格发展中的一个发光点。宋江和阎婆惜都在抢夺那封从梁山泊专程送来的书信。书信在阎婆惜看来,是宋江通贼的赃证;在宋江看来,是弟兄义气的产物,如果落进对方的手中,便会酿成大祸。杀和不义,在这里构成了你死我活的冲突。于是,“宋江一时怒气,杀了阎婆惜,取过招文袋,抽出那封信来,便就残灯下烧了……”③“杀惜”使宋江与过去诀别,把他推上亡命生活的道路。但是,他还不可能一下子使他的性格净化到自觉反抗的高度。所以,宋江在逃亡离家前,向父亲和兄弟表达了若遇朝廷宽恩大赦,便可父子兄弟团聚的愿望。这就是说,他宁愿躲避官府的迫害,而不愿意反抗官府的迫害因此,宋江没有去投奔梁山泊这位义重情深的兄弟,而选择了投奔横海郡柴大官人、白虎山孔太公和清风寨花荣。逃亡途中,宋江结识了一个个新的知音。在柴进庄上,他和亡命的武松推心置腹,愿同生死;在孔家庄,与孔明、孔亮义同师友,情同手足;在清风山,和燕顺、王英、郑天寿戏剧性地结为兄弟……宋江同这些英雄好汉同呼吸,共命运,历尽辛苦,正从量的方面,积聚性格突破的条件。作者还要不断地在性格发展过程中设置障碍,让他经受历练。清风山放走刘高的恭人,是宋江亲自吞下的又一个苦果,几乎被置于死地。宋江从济州到青州,从宋家庄到清风寨,不义之辈总是在迫害他,而义气弟兄则总是在救助他。这使他从现实强烈的对比中,认识到回到过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特别是大闹青州道的反抗行动,点燃了宋江性格中的反抗火焰。再加上朝廷征剿大军将要扫荡清风山的消息传来,何去何从的命运抉择,根本刻不容缓,无法犹豫,宋江断然决定带领花荣、燕顺、王英、郑天寿等大批人马去梁山泊入伙。不料突然接到石勇捎来的一封报告父亲死亡的家书,宋江顿时思想波澜陡起,还有对册封皇太子、朝廷大赦的幻想,使他又一次处于性格冲突的旋涡中,他决心要回家奔丧了。然而,在宋家庄等待他的,不是灵堂哭祭,而是牢狱、脊杖和刺配江州。而且赴江州道上,梁山泊弟兄们的亲切挽留,义重情长。揭阳岭李俊的衷心规劝,铭心难忘。浔阳江边,被迫赶得走投无路时,面对满目芦花,一派大江,宋江仰天叹道:
“早知如此的苦,悔莫先知,只在梁山泊也罢。谁想直断送在这里,丧了残生!”④这时宋江已经认清了去梁山泊,投入反抗的洪流,才是一条唯一的生路。
浔阳楼题反诗,是宋江向整个黑暗社会发出的反抗宣言。到了这个时候,宋江道德上的义士气质和政治上的反抗性已经胶着在一起了,成为宋江性格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的里程碑。这时的宋江,对昔日的怀才不遇充满悲愤;对如今屈辱的囚徒生活强烈不满;对今后报仇雪恨信念坚定。这时已不是地主阶级知识分子的无病呻吟,而是强烈反抗思想的自然流露。这时的宋江,虽然是“身在吴”,而已经是“心在山东”了⑤,他的心和梁山泊英雄好汉的心已经紧紧连在一起了。他公然宣称要效法黄巢,勇敢地站出来造反。这个根本的转变,是他湖海飘零,饱尝艰难促成的,我们有理由说:即使没有外因的推动,宋江也会自觉走上水泊梁山的。反动统治者在宋江还未来得及采取反抗的具体行动时,已经对他暗下毒手了。而“在闲通判”黄文炳这个趋炎附势的鹰犬认为,“要赛过黄巢”的宋江,是个危险而重要的反叛者。于是,他上窜下跳、献计出谋,硬是把宋江逼上行刑的法场。闹江州和攻取无为军,使宋江越过了反抗道路上最后一道障碍之后,彻底结束了逃避和反抗依违不定的状态,终于走上了水泊梁山。
三
宋江反抗性格发展的同时,在阶级和教养的土壤中孕育的忠的种子,也在萌动、发芽、生长。他还处于躲避“杀惜”之祸的消极反抗中时,忠的观念便开始萌动了。武松投奔二龙山前,向宋江讲了以反抗求招安的知心话后,也勾惹起宋江对前途的思考,他说:
“兄弟,你……到了彼处。入伙之后,少戒酒性。如得朝廷招安,你便可撺掇鲁智深,杨志投降了,日后但是去边上,一枪一刀,博得个封妻荫子,久后青史上留得一个好名,也不枉为人一世。我自百无一能,虽有忠心,不能得进步。”⑥这就是说,只有走借反抗谋招安的迂回之路,才能实现忠的理想。这样看来,忠是作为影响人物命运和人生道路的决定性因素出现的。而且由于忠的发展,宋江性格的本质特征也发生转变,性格层次也将出现新的变化,显示出性格的新发展趋势。宋江被逼上梁山泊后,思念老父,回家搬取。不想自坠罗网,寻路躲避,奔入还道村,闪进“玄女庙”,得到九天玄女娘娘亲自召见的殊荣。赐酒赐枣之后,玄女娘娘对宋江说:
“传汝三卷天书,汝可替天行道,为主全忠仗义,为臣辅国安民。去邪归正。他日功成果满,作为上卿。⑦这个艺术情节,揭示了宋江性格的一条新的发展道路;反抗是为了替天行道,接受招安也是为了替天行道,所以反抗的目的,就是为了接受招安。不过,在接受招安以前,替天行道具体表现为“为主全忠仗义“在接受招安以后,替天行道具体表现为“为臣辅国安民”。宋江性格的这种发展趋势,是十分可悲的。反抗斗争被纳入忠君的轨道,宋江也便成为皇权主义的可悲牺牲品。
作者显然是借助天启来暗示读者,“天”和“主”是理想的,治世有道的朝廷和至圣至明的皇帝。从小说长篇结构的艺术构思看,昏庸的宋徽宗和贪佞的四奸集团的残酷压迫,正是梁山泊义军发生和发展的原因。所以说,宋江“只反贪官,不反皇帝”的论断是片面的,不科学的。宋江所反对的正是宋徽宗一类的昏君,而拥护至圣至明的明君。这也是施耐庵那个时代,人们所寄托的一种政治理想。。宋江在晁盖死后,“权居主位”,做了梁山泊盖世无双的英雄好汉的领袖。这个“权借水泊里随时避难,只待朝廷赦罪招安”的义士哥哥,便名正言顺地把替天行道作为自己躬行的政治主张。反抗斗争在向高潮推进,替天行道也在朝终点行进。义的亮度越大,忠的色彩越浓,它们正在平行向前发展,表现出宋江性格的复杂性。
军事斗争胜利的累累硕果,空前增大了义的容量。一百八人济济一堂,雄姿英发。“人人戮力,个个同心,休言啸聚山林,真可图王伯业。”这种大聚义的豪壮声势,使宋江觉得梁山泊已经显得过分狭小,怎么也容纳不下迅速增长的义和急骤膨胀的忠。为了探求招安的政治出路,宋江首先在内部放出了试探的气球。重阳节菊花会上,宋江乘着酒兴,写了一首《满江红》词,呼吁“望天王降诏早招安”。在宋江看来,招安已经具有重大的现实性和迫切性。公开提出招安问题,是宋江性格结构发生转化的重要标志,它意味着忠的性格要素由小到大,逐渐向主导地位前进,义的性格要素停滞起来,并被纳入忠的轨道,继续表现出自己的色彩和亮度。
接着,宋江又以两赢童贯和三败高俅的辉煌战绩,取得了争取朝廷招安的主动地位和有利条件。这时,宋徽宗惊恐失态,权奸们束手无策,朝廷除去招安,别无良策。在宿太尉的帮助下,天子御笔亲书丹诏,实行招安。盼望已久的招安终于实现了,宋江的性格也完成了一次转变,忠的性格要素上升到主导地位,义的性格要素已经降低了时代的激调,它的音响渐渐为历史传统所淹没。而且接受招安以后,宋江率领梁山泊义军,打着“顺天”、“护国”的旗帜向东京进发。然而,他们归顺的朝廷和皇帝,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的历史命运?
陈桥驿军校杀死厢官的风波,给宋江迎头浇了一瓢冷水。汉奸们,在陈桥驿犒赏三军时,“却将御赐的官酒,每瓶克减只有半瓶,肉一斤,克减六两”。一位军校稍稍表示了不满,中书省厢官便骂他是“剐不尽杀不绝的贼,梁山泊反性尚不改”。军校一时愤怒,便举刀杀死了厢官,掀起了一场政治风波。接着,朝廷又“钦差枢密院同知赵安扶,统领二万御营军马,前来监战。”在监军的戒备和监视下,梁山泊义军与辽军展开了激烈战斗:攻蓟州,战玉田,夜渡益津关,智取文安县,斩兵诛将,所向无敌;计赚霸州,大战幽州,打破混天象阵,兵锋所指,辽军丧胆。辽国派欧阳侍郎前来招安梁山泊义军,这理所当然地被宋江拒绝了。但欧阳侍郎关于破辽是“奸臣之计”的谈话,却惊醒了宋江忠心报国,封妻荫子的黄粱梦,宋江的性格又在向相反的方向转化,对忠心始而怀疑,继而动摇。他陷入了莫名的苦闷之中。到龙虎山,宋江访问罗真人指迷问道。去五台山,他又参拜智真长老问禅求偈。他面对这些神秘莫测的命运之谜,更加迷离怅惘,连希望“青史留名”的最后一点安慰也自我否定了。那光芒四射,曾经是照彻灵魂的义,似乎又复苏了。不过,它已经不是昔日蓬勃向上的反抗精神,而是“只愿弟兄同生同死,世世相逢的不渝情谊”了。
但是,在斗争中凝结而成的生死情谊,正在遭到摧残和破坏。想昔日弟兄相聚,如花方开,看今朝弟兄离散,如花零落,惹动宋江连日思忆。泪如雨下、郁郁寡欢。痛苦饿灵魂,笼罩在悲凉的冷雾里。难道义气弟兄离散,生死情谊破坏的趋势,是不可逆转的吗?李逵“再上梁山”的主张,李俊、张氏兄弟、阮家昆仲“就这里杀将起来,把东京劫掠一空,再回梁山泊去,只是落草倒好”⑧的筹划,也许是一条可供选择的出路吧。何况众弟兄“尽有反心”,这样做可能易如反掌。但是,这扭转不了宋江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