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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尾的一个军士应声答道:“是我的矛尖扫到了地面,不晓得刮到了什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众人都是松了口气,笑骂道:“你这家伙也不小心,吓了咱们一跳。”
他们俱是来自一处,那带队的军官也不好过份斥责,只得用和缓的语气劝道:“大伙儿提起点精神来,再有一个时辰才下值,出点事来,咱们都得被斥责。”
各人都懒洋洋应道:“是,咱们省得了。”
当下无话,各人又继续前行。
那个矛尖刮到硬物的小军将手中的铁矛略正一正,继续行走。刚走两步,却猛然觉得事情不对。适才他手中矛尖,刮到不是别物,竟好象是人的铠甲。
他心中猛然一惊,立刻大跳起来,大声叫道:“不对!”
话音未落,在他身后猛然有人跳起,暗夜中寒光一闪,一柄冰冷的长刀已经直劈他颈项,一声闷响之后,鲜血洒抛,那小兵再也发不出声响,半截身子砰然倒地。
人头落处,刀光闪烁,大队臂缠白布的士兵自暗处突然涌现,挥刀砍劈。可怜这一小队十余人的巡兵突然遭遇大队袭营的敌军,尚未来的及反应,就被对方砍瓜切菜一般,一时间杀了个干净。
杀完巡兵,营中已经骚动,只是夜色深沉,暗处不见人踪,不过两百余人的摸营军人都是臂缠白布,虽然在暗处亦能分清敌我。
他们不住钻入敌人营帐,大声叫喊,手中大刀不住挥舞,杀伤敌人的同时也使得营中更加混乱不堪。
待整个大营如同沸水一般滚将起来,这伙袭营军人却是不声不响,慢慢退出敌营,到得城边,呼唿一声,城上垂下软梯,两百余人不过片刻功夫,就沿着几条绳梯攀援而上,回到城中。
因着暗处不见人踪,城外的大军一直乱了大半个时辰,饶是各部将领均是起身,缠压自己的部队,一时半会却只是无法将军心稳住。
暗夜中,不知道有多少军人,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
直到刘光世急中生智,命令点燃了几个帐篷,使得他的中军率先安稳下来,然后其余各部亦都如此办理,这才使得全军镇定下来,没有形成更大的骚乱。
王德闻变之后,立刻率自己本部精兵,奔出大营,在城外不远处戒备,防止敌军大举杀出,趁乱冲跨整个大营。
待全军安定之后,刘光世勃然大怒,先将几个负责值夜守营的军官一并鞭打,然后令人点检损失。
这一次小小夜袭,竟使得他五万多人的大军乱了半夜,除了几百人死在敌军手中外,其余死伤两千余人,多半是在自己人刀下做了冤枉鬼。
他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奇怪,不知道这苗刘二人怎么突然如此长进,敢用这小股死士夜袭他的营寨。
待天明之后,因为吃了这个大亏,军心不稳,一时间却也不好攻城,只得拔营起寨,将大营后退数里,重新安好营寨,严整营垒,多派人守更值夜,提防敌人再来偷袭。
城外刘光世军一退,城头的禁军却是一起大声欢呼,良久不止。
敌人人多势众,刘光世也毕竟是当世名将,虽然颇有水份,也令得城上守军很是害怕。经此一战后,却是赫然发觉,这持节大帅,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了不起。
如此一来,自然是士气大振。
苗傅此时已经加官,为御营都统制,武当军节度使,他连连发令,命人取出库藏酒肉,又下令给昨夜出城摸营的壮士每人五十贯的赏钱,其余诸军,亦各有恩赏,一时间城头万岁欢呼之声大作,其声震天,那刘光世所部军马虽然相隔数里,却也是听的真切分明。
一面是士气高涨,一面是垂头丧失,古人冷兵器争战,胜负其实只是在毫厘之间,三军不可夺气,一旦士气低落,就很难挽回。若不是刘光世部到底人多势强,又有破城后纵容抢劫的好处,此战已经是分出胜负了。
苗傅与刘正彦在城头宣慰将士,颁发酒肉赏钱,一直闹到傍晚时分,看到对面远方的敌营中再无动静,两人心中大快,知道今日敌人不可能再有登城之举,两人放下心来,一起下得城头。
两人同为节度使,只是苗傅是御营都统制,刘正彦却是副统制,比苗傅低了半等,因此事事以他为主。自刘光世起兵南下以来,苗傅诸事都办的很是妥当,昨夜摸城,也是此人安排。刘正彦原本还并不是很将对方看在眼里,待到此时,已经是心服口服。
两人沿城而下,到得城角处后,刘正彦看向苗傅,向他笑道:“今日事毕,再无危险。不过明日该当如何,还请将军示下。”
如此一说,等若是将苗傅视若长官,也是刘正彦敬重苗傅安排的原故。
苗傅哈哈大笑,向着刘正彦道:“刘兄切莫如此,这几天的事,其实苗某自己安排的少,多半是听从他人的计谋。”
“哦?”
刘正彦脸上变色,惊问道:“是何人如此厉害?”
苗傅一脸神秘,只笑道:“此人在我府中,刘兄与我一起去见,自然就明白了。”
刘正彦满头雾水,却也不便再问,只得相随苗傅身后,与苗傅一起,往着他住处而去。
第十八章
两人带着百多骑护卫,一路上风驰电掣,片刻之后,便已到得苗傅府内。那苗傅下马之后,便携手刘正彦手,一路到得自己府中书房之外。
他越走近,神情越是郑重,待到得书房外时,便是连脚步也放轻不少。
刘正彦看的大奇,这苗傅一向自视甚高,连王渊压他一头,也是令他极为不满,今日如此恭谨,却不知道房内是何人物,竟能让他如此高看。
房内一灯如豆,两个人影正安坐房中,对面而谈。
苗傅先咳了一声,然后方才踏足而入。
刘正彦紧随其后,进入房中。却见一个身着蓝袍,腰悬宝剑的红脸中年道人,正面对自己而坐。看到刘正彦进房,那道人注目一看,双眼精光暴射,令他不敢逼视。
“苗将军,咱们说好了不见外客,怎么带了人来?”
那道人也不理刘正彦,只扬起了脸,逼问苗傅。
苗傅满脸堆笑,搓手答道:“此是御营副统制刘将军,说起来并不是外人。又因着守城大计,我一个人全拿主意不好,需得知会刘将军共同协力,这才请了他来,姚真人不要介意的好。”
这道人便是姚平仲,他是西军大将,靖康变时与种师道一起援救东京时,苗傅不过是禁军的一个中级军官,曾经在他手下效力,对他极是佩服,是以很是恭谨。
姚平仲自然也知道刘正彦底细,说起来,刘正彦的父亲刘法也是西军大将,与姚平仲谊属同事,颇有交情。
只是他因王渊被杀一事,对刘正彦并不满意。王渊虽然失去将士拥戴,毕竟是待刘正彦不薄,此人因为自己份位低下,亲军被削,就对老上司和恩主动了杀机,甚至是亲手挥刀,将王渊的首级斩下,此事纷传江南,姚平仲未入临安,便已知悉。
他宁愿见苗傅,也不愿与刘正彦见面,正是为此。
刘正彦却不知道他的想法,一听苗傅称呼,他少年时也见过姚平仲几面,一经提醒,自然立刻想起。
当下拱身做揖,深深一拜,向姚平仲道:“原来是姚世叔在此,怪不得苗将军智计连出,战意十足,使得军心稳定,若非如此,咱们早就逃窜沟渠,没准横死道中了。”
姚平仲冷哼一声,嗤道:“不敢。姚某已经出家为道士,世俗的称呼就不要了,刘将军叫一声真人,足感盛情。”
他语意冷漠,刘正彦很是尴尬,当下只得直出身来,不再言语。
苗傅心中暗笑,这姚平仲在军中威望却比他二人强上许多,厚此而彼比,对他的地位无形巩固大有助力,却教他如何不喜。
当下上前插话道:“真人昨夜说的缠布夜袭,扰乱即退之策,果真是有奇效。敌人闹了一夜,今天再也不能攻城,士气大跌,在下真是佩服之至!”
他现下虽是节度使,御营统制,对这老上司仍然极其恭谨,言语中不但大加赞誉,而且也极尽谦逊。
姚平仲回过脸色,向着他微笑道:“其实姚某善突骑,并不善智谋,审时夺势,以死守之论劝将军,夜袭之策破敌的,却是我这小友。”
姚平仲如此一说,不但苗傅脸上变色,就是刘正彦虽然碰了一鼻子灰,亦是面露诧色。
要知姚平仲身旁所坐的白衣少年,不到二十年纪,虽然气度沉稳,看到这两个权倾朝野的将军入房,也只是先欠身一礼,并没有什么不安的神情,却终究因为年纪太小,不为二人重视。怎料姚平仲如此一说,种种举措,竟是这少年一意促成,却怎不教他二人大惊失色。
苗傅心中更是怀疑,不敢相信。他与刘正彦原本就是庸懦冲动的中人之才,并没有急智和长远的眼光。因为一时不愤,又想着兵变后可能并不会遭受攻击,甚至并未考虑太多后果,就悍然政变。待知道刘光世全军攻来,韩世忠等人按兵不动后,而长安诏书势必要很久才会到来,两人顿觉大势不必。他们又害怕刘光世的威名,又觉得众寡难敌,商量一通后,竟是别无办法。
两人也真荒唐,计较之后,竟决意带人去显忠寺,尔赵构赐给铁券诏书,赦免二人死罪,然后带兵开城出逃,再看后事如何。
若真如此,刘光世入城,拥立赵构复位,必定大出追兵,追杀二人。赵构复位后,重得大义名份,这两人亦必定无处可逃,必定死于沟渠。
正要分头行事,却是姚平仲寻到苗傅府中,与他当面交谈。以利害相劝,让他固城死守,只要等靖康天子诏书一到,则大事必定。
因着姚平仲的资历威望,苗傅却似有了主心骨一般,心中一定,他也不是完全无能之辈,安排城防,鼓励军心,发动城中百官督促百姓至城下协防,种种举措很是到位,刘光世不能仓促破城,也是因为城防尚算稳固。
再有夜袭一事,对方想短期破城,已属绝无可能之事。
他一心以为,姚平仲是西军大将,资历经验都远过于他,只要听命于他,必定无事。谁料此时此刻,对方却说出这些见解计策却并是出于一个白